定 情 地
◎ 赵款款
那年我和L先生认识不久,尚处于两地奔波的异地恋状态。那次,我和他一起去了武汉。
在武汉的最后一天,我俩坐在某个广场的湖边小憩。L先生说:“明天到北京我再陪你一天,后天就回山西了。”
这句话仿佛晴天霹雳一般炸醒了我。异地恋怎么会没有结束的那一天呢?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人不多。然后,我调整了一下坐姿,面对湖水,先是默默饮泣,继而号啕大哭。没错,就是毫无形象地大哭……
L小心地坐在一旁,也不说话,时不时递给我一张纸巾。我恶狠狠地接过,蹭完一纸的鼻涕眼泪再扔给他。
我想,该到结束的时候了吧!我决定过一会儿就擦干眼泪,在这个倒霉的湖边结束我们的关系。桥归桥,路归路。
大概哭泣太耗体力,我好像有点儿饿了,不自觉地想起了L先生做的大烩菜。
他说自己原本是不会做饭的,只是在长期的单身生活中才掌握了将各种蔬菜乱炖到一起的技能。可是,他的这道山西招牌大烩菜,我吃过一次后便欲罢不能,只要热腾腾的一锅端上来,每次都吃得很干净。
啊,大烩菜!分手了怎么办?就吃不到了……我还没有学会怎么做呢。
饥肠辘辘的我想着大烩菜,又哭了起来。
L先生看我本要偃旗息鼓,刚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我又哭起来了,他无比烦躁地站起身。我抹一把眼泪,用通红的眼睛盯住他,恶狠狠地问:“你要干吗?”他无奈地撇下两个字:“买水。”
这一哭又是半个小时。我念在大烩菜的份儿上,进而想到生活里有他的各种片段,然后劝慰自己:要不就再等一等好了。
慢慢地,我不太想哭了。可是,就这么停下来又好像不甘心,这个榆木脑袋又不会哄我。怎么办呢?我就努力想一些难过的事情,继续哭。
春日里,湖水平静,行人匆匆。有个衣衫褴褛的老人一直徘徊在我们附近,还时不时地打量我们一眼。于是,我的悲伤化为怒气,心里默默地想:“看什么看!没见过有人哭啊!情侣吵架,你看什么?”
L先生也觉出了异样。他突然拿过我的矿泉水瓶,一口喝干,走过去把瓶子递给那个老人,然后回来跟我说:“他没看你,他在看你的瓶子,在想你怎么还不喝完。”
突然间,我觉得有点儿可笑。看到旁边有人卖大芒果,就顺势说:“我要吃芒果!”
第二天,我因为吃芒果严重过敏,脸又红又肿,头大了两圈。他在北京照顾我几天后,回了山西。异地恋变成一场持久战。
如今,我们步入婚姻已有好几个年头了。我们去过很多地方,一起创造了很多新的故事,但是,在武汉的湖边大哭的场景,我真是一辈子都忘不了,说一百遍也不厌倦。他说,我哭得让他无可奈何、生无可恋;我说,我想的其实只是大烩菜。
那里就是我心中的定情地。我用最没出息的方式,用长达三个小时的哭戏想明白了世界不是围着我转的,不是我想要什么就会马上有什么,于是我不情不愿地开始学习等待。我也明白了,爱情不是甜言蜜语,也不是一时的逃离现实,爱是恒久忍耐,是凡事相信,凡事盼望。
(摘自《读者·原创版》2015年第6期 图/亓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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