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
◎鲍尔吉·原野
去年,我对朋友说:“我现在唯一的乐趣就是让小女清除我的白发。”身心疲倦时,仰在沙发上让女儿挑拣白发实为享受。
清除白发是一件极为严肃的事情,因此当女儿瞪着乌溜溜的眼睛,鼻息轻轻地喷到我脸上时,我很感动。以前,我的白发很少,发现一根尚有珍贵的感觉,而女儿灵活的手在头上抚弄时,我身心放空,倒是希望头上多有几根白发以延长享受的时间。从那时起,我便十分理解幼猴与老猴之间扪虱的游戏,虱不虱小事,那种手爪与毛发厮磨的感觉才真正令人欣慰。
清理毕,我和女儿会把拔下来的白发放在深色背景上数一数,扔掉,然后相视一笑。
有时女儿不愿为我拔白发,嫌费事,我心想:“还能拔几天呢?说不定明天我的头就是白发的天下了。”
果然,白发在今年于两鬓骤成燎原之势,拔不胜拔了。其实,以前要除去白发并不是出于美观的需要,而是为了沉缅于女儿小手抚弄的轻松里,如今对镜相看,暗伤自己失去了一项娱乐。
当人之毛发的黑色素的聚存与褪却也可以成为享受的纽带时,我们的一生真不知错过了多少快乐的时光。(摘自《爱自己:体验生命中的细微感动》中国三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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