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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子弟刘克鸿

时间:2023/11/9 作者: 爱你 热度: 10535
◎ 胡展奋

  寒门子弟刘克鸿

  ◎ 胡展奋

  

  年初三的晚些时候,我得知刘克鸿在南京患胰腺癌去世了。

  我和他1987年就认识了。那时我在中央商场楼上的《康复》杂志供职,刘克鸿原本是泥水匠,1982年考进了晚报。因杂志社没食堂,吃饭成了问题,好在晚报食堂不赖,刘克鸿就常常招我就食,时间一长,干脆替我偷偷买了饭菜票。

  和我一样,刘克鸿那个时候混得不咋地——说是“编务”,其实就是报社内部的“快递”,在一楼和四楼之间频繁地传送各种文稿、版样。但他非常努力,跟人学习画版样,做标题,希望有朝一日到采编一线做编辑、做记者。

  朋友就是有共同的话题。

  某日,他见了我就叹气,说:“这个社会还是讲出身,像我这样出身寒门、没学历,又来自苏北的穷小子,真难!”我说:“我也很惨,做小编辑,老是被那些‘新闻前辈’藐视。”克鸿便说:“走,到我家去!”说实话,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坦诚的朋友。

  他那家简直就是闸北贫民窟里的最差人居!80年代末,屋内居然还是泥地,一下暴雨,屋内直接成了鱼塘;墙就是泥抹的篱笆墙,秋天就是蟋蟀的大卖场,除了一些餐具,还真就是“家徒四壁”。再看看邻居,房子都是棚户,但至少都是“水门汀”。我是学过农的,那时的农村也家家水门汀了。

  他虽然出身草根,但正是“极度的自卑激发出极度的自尊”。

  他拜徐克仁、曹正文为师,蹲在“老虎窗”下大量阅读。渐渐地,他的文章越写越好。他也每天必写两千字,晚报和其他报刊也开始不断刊登他的文章。

  我印象最深的是那篇几十年如一日地为老父亲理发的故事,文章刊出后,周围朋友争相传阅,都说“怪”。现在想想,现代社会的孩子哪有如此孝心,这样的“怪”又有什么不好呢?即使“怪”也是一份饱含亲情的“抠门”,又何错之有?

  因为和哥哥感情深笃而且后者在南京人脉深厚,他就去了南京,把最后的岁月留给鹡鸰之情,这也算“怪”吗?至于他为何拒绝所有朋友的探视,也许,这才是最怪的,那就让我来替他回答吧:因为癌症,他已瘦得落形,为让朋友永远留得美好印记,他宁可背着“怪”名,孤寂而有尊严地上路。

  (摘自《新民周刊》2015年第9期 图/胡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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