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 记
◎ 胡美丽

“你今年几岁,妈?”我轻声问她。
她眼神茫然,想了好一会儿,然后很小声地说:“我……我妈呢?我要找我妈。”
小玉的母亲住在北京一家养老院里。“开始的时候,她老说有人打她,剃她的头发,听得我糊涂——这个养老院很有品质,怎么会有人打她?后来我才明白,原来她回到了‘文革时期’。年轻的时候,她是厂里的出纳,被拖出去打,让她洗厕所,把她剃成阴阳头……”
我看着沉默的小玉:“那……你怎么办?”
她说:“后来,我想出个办法,自己写了个证明书,就写‘某某人工作努力,态度良好,爱国爱党,是本厂优良职工,已经被平反,恢复一切待遇’,然后刻了一个好大的章,叫什么委员会,盖在证明书上。告诉看护,妈妈一说有人打她,就把这证明书拿出来给她看。”
我不禁失笑,我们这些50岁的女人都在做一样的事情啊。我妈每天都在数她钱包里的钞票,每天都边数边说“我的钱哪儿去了”,我们解释说她的钱在银行里,她就用那种怀疑的眼光盯着我看。怎么办?于是,我打了一个“银行证明”——“兹证明某某女士在本行存有五百万元整”,然后下面盖个方方正正的章,红色的,正的反的连盖好几个,看起来很衙门,很威风。我交待印佣:“她一提到钱,你就把这证明拿出来让她看。”我还备了好几副老花眼镜,跟“银行证明”一起放在她床头的抽屉里,钱包则塞在她枕头底下。
按摩完了,小玉和我的“妈妈手记”技术交换也差不多了,我们各自回家,看着妈妈。
(摘自人人小站 图/刘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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