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屁股尖儿
◎ 火 锅
生病后,我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作为大学教师,生病前,我的工作就是和年轻人打交道。生病后,我的生活轨迹就是家、病房、山上。
有一次,我在山上溜达,忽然,身后不知从哪儿冒出一群叽叽喳喳的老头。
第一个老头说:“昨晚那顿羊肉吃得痛快。”
第二个老头说:“这家饭店的羊肉菜式很多,很全面。”
第三个老头说:“最好吃的是屁股尖儿的那一部分,肥瘦合适!”
第二个老头又说:“可惜你们不会吃,不应该一股脑都下到锅里,应该一部分一部分地下,每个部分的滋味是不同的。”
第三个老头说:“老徐怎么还没来?你看他磨叽的。昨天,他跟人家前台争执,又想要发票,又想少拿十块钱。”
正说着,第四个老头来了。
“老徐!”第一个老头热情地说,“没搭上公车啊?”
老徐说:“今天午睡多睡了十分钟!”
第二个老头问:“昨天吃饭花了多少钱?”
老徐大手一挥:“没多少!你以为呢?”
第二个老头小心翼翼地说:“一千?”
老徐豪放地说:“哪里有!那样的饭店怎么能吃出来一千?咱们六七个老头的平均年龄都75了,才花了四百多!”
第三个老头别有深意地说:“昨天结账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溜去上厕所了。本来我想去结账呢。”
老徐呆了半天,才大声嚷嚷:“我哪儿有那么多尿啊!”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老头们纷纷转身,我赶紧开溜。
要知道,很多中年男人在酒桌上的谈话让人感觉七大常委都是他们家亲戚!国家大事?不不,国际大事皆在他们的高瞻远瞩之中,就连地球也在他们的规划之中缓缓地,转着圈圈。
现在,国家没有了,地球也没有了,只有羊的屁股尖儿——“真好吃!又软,好嚼。”
生病以前,我对老年人的世界视若无睹。现在,每次看到一个臃肿缓慢的老年人,我都有一种敬意:原来,活到这么臃肿缓慢的样子并不容易,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摘自《祝你幸福·午后》2015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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