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脸水聪明枕
◎ 黄永武
“糊涂脸水聪明枕”是什么意思?我在诗人黄之隽的《詹言》里读到这一句谚语,一开始弄不懂它的含义,后来才明白,它是说:在五更睡觉初醒时,天色未明,这时无论是悔悟过去的事,还是料理将来的事,都一一了然于心。在枕头上的人是最聪明的,等到一起身盥洗,是非明辨的事立刻十忘其五,所以说洗脸水是糊涂水。
“糊涂脸水聪明枕”,真妙。凌晨子时,反侧枕上,这时繁华褪尽,寂寞增添,正是人未泯的良心呼声最高亢的时分,因此在这份冷淡里,有着无限的清明之趣。放纵自己的地方如何改进?愧对朋友的地方如何补救?困难的事件如何着手?无法挽救的缺憾也在这时候再抽痛一阵吧!在这时分,许多被忽略、被遗忘、被蒙蔽、被遮埋、被误解的事件和人物,都复苏似的被摊了开来。啊,枕上真是聪明的时刻!
等到一骨碌起身盥洗,俗事的累赘、交游的诡诈、势利的计较、人我的恩怨,人就很快又被厚重的红尘所掩埋,良心的呼声在漱洗以后,变得极为低微喑哑。悠悠忽忽的一生,颠沛流离,老天也无法收罗我们,真该为这洗脸水而羞愧呀!
珍惜这聪明枕吧,守着这一丝诚信的良知,开创无憾的人生。(摘自《爱庐小品》 漓江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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