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跨国恋入狱
◎ 李 爽
1981 年 11 月,24 岁的李爽由于和她的未婚夫、法国外交官员白天祥在北京外交公寓同居,而被以有损国家尊严等罪名逮捕,并被判处劳动教养两年。白天祥回法国后不停地四处奔走,要求法国政府出面营救李爽。1983年,李爽奔赴法国,次年她与白天祥结婚,婚后育有两子。他们波折而感人的爱情故事被法国电视台报道并刊登在《纽约时报》上。
老外白天祥的出现完全不在我的计划之内,但有一点是清楚的:爱情是无法预谋的。
一次生日聚会,老白邀请我和他跳舞。他不是个好舞伴,老踩我脚,整个舞曲在“抱歉”“对不起”中结束。
“我希 望和你结婚。”“什么?”“我爱你。”
在他说爱我时,我第一个感觉是,这是一个负责任的君子;第二个感觉,他可以保护我;第三个感觉,他懂得尊重女人。他说完了,几乎不敢看我,静静地等。这是终身大事,对他,我充满幻想。我们开始了每周一次的秘密约会。
1981 年 8 月,我们准备登记结婚。白天祥通过大使克罗德·沙耶向中国外交部递交了申请书。大使乐观地说:“中国官员已经收下了,回答是,中国在法律上完全没有禁止本国人与外族通婚!但目前还没有与外交官通婚的先例,要向上级申报,请等待。”
1981 年 9 月 9 日,在 外 交公寓门口。我的双臂被钳子般的力量抓住,我被顺利塞进吉普车。车拐了几个弯儿就停下了,在一个大门口儿,我一眼看见牌子上写着:朝阳区三里屯派出所。
来了三个人,一个是长方脸儿,一个是白眼镜,第三个是女的,小雀斑。
炮局胡同,北京市公安局十三处的收押处。我是晚上进炮局的,他们每天来提审,首先要求我写一封公开信,自愿断绝与白天祥的关系,并且从未与他产生过任何感情。我拒绝了。又过了一些日子,白眼镜说:“你给白天样写一封信,说你不爱他,与他断交!”
“不写!”
“你在做梦!白天祥已经被驱逐出境了!”
“那我宁愿继续做梦。”这封信我没写。
实际上他们也在等待,等上面指示如何处理这个事件,等了三个月。
我坐在一辆上海牌的汽车上,车开出了炮局的高墙电网和岗楼,在这儿我整整住了三个月。长方脸儿用胳膊顶了我一下,歪过头来说:“李爽,哭什么呀?到教养所表现好还能提早出来嘛,就看你的了。”
1982 年 9 月,看守告诉我 :“李爽,你家来人了!”一年来第一次见到我的家人,姐姐递给我一块男人的大手表,挤眉弄眼的神色使我明白手表里有点东西。队长问:“什么?拿过来看看!”姐姐说 :“李爽眼神儿不好,要块大点儿的表。”
晚上,我躲在被窝里,用小手电照着摆弄这块表,怎么拆也拆不开,就乱拧表上的几个钮儿。拧来拧去,表上忽然出现了 一 行 字 :“I Love You.” 我 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1983 年 7 月 8 日。 迈出大门的第一步,我呼出关了两年的一口闷气。
出狱后为了赴法结婚,我用了六个月,全力以赴办这件事,还要套上防御罩,应对别人甩闲话、鄙视。11月3日,我交了15元钱,从一个木头的小窗口里扔出一本我的护照。我把它紧紧攥在手中,回家了。
办好手续,要出关了,法航的机长来接我。我挥着手退着走,仿佛要用眼睛抓住亲人最后的美好印象,为延长千万缕阔别的祝福。(摘自《爽》花山文艺出版社 图/朱少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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