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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霑的“豪情”

时间:2023/11/9 作者: 艺术评论 热度: 11005
冯 庆

  1978年9月,武侠巨匠古龙在《陆小凤之凤舞九天》中,写下了这样一个著名的桥段:

  陆小凤拿起桌上的筷子和碗,用筷子敲在碗上,高声唱道:

  “誓要去,入刀山!

  浩气壮,过千关。

  豪情无限,男儿傲气,地狱也独来独往返!

  存心一闯虎豹穴,今朝去几时还?

  奈何难尽欢千日醉,此刻相对恨晚。

  愿与你,尽一杯。

  聚与散,记心间。

  毋忘情义,长存浩气,日后再相知未晚。”

  歌已尽,酒已空。陆小凤放下碗筷,转身离去。

  “慢着!”西门吹雪随着大喝声站起,走向又转过身来的陆小凤。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他只是伸出他的一双手。

  他的手紧握着陆小凤的双腕,陆小凤的手也紧握着西门吹雪的腕。

  西门吹雪激动的轻轻吟诵。“毋忘情义,长存浩气,日后再相知未晚。”

  西门吹雪眼中已温热。陆小凤放开西门吹雪的手腕,大步走了出去。

  只听陆小凤的豪放的歌声,犹自在黑夜中袅绕。通过一首歌曲,陆小凤和西门吹雪惺惺相惜的崇高情谊得到了传达。歌词中不厌其烦地出现“浩气”与“傲气”,让武侠主题与从孟子的“养浩然之气”到文天祥的“正气歌”这一儒家传统发生了关系。“誓要去,入刀山”的凛然身姿,则投影出荆轲、高渐离易水送别的叙事原型。然而,比起“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今朝去几时还”与“日后再相知未晚”凸显的是一种更为乐观自信的情绪。这显然与陆小凤作为现代武侠故事主角必须具备的个人性情有关,也和更为明确的“情义”信念有关——友情与义气是“长存浩气”的基石。古龙用《欢乐英雄》等作品所要表达的,正是这一温暖而坚定的江湖生存信念。

  

  

一、情义的变奏



  放开彼此心中矛盾,理想一起去追。同舟人誓相随,无畏更无惧。/同处海角天边,携手踏平崎岖。我地大家,用艰辛努力写下那不朽香江名句。

  

  

  

  

  

  爱你恨你,问君知否?似大江一发不收。/转千弯,转千滩,亦未平复此中争斗。/又有喜,又有愁,就算分不清欢笑悲忧。/仍愿翻,百千浪,在我心中起伏够。

  

  拥着你,当初温馨再涌现,心里边,童年稚气梦未污染。/今日我,与你又试肩并肩,当年情,此刻是添上新鲜。

  浓情厚谊的歌声穿透了阶层、身份与性别、代际,直接敲击人之为人最本真的历史体验和群体认同需求。围绕着不断反复的“情”与“义”的变奏,焕发着活力与自信的现代主体得到了诗性的刻画,其身体性、情绪性的表征方式成为了找寻共同生活基本尺度的自然凭据,并最终为通向更高维度的共同体宗旨提供潜能。但与此同时,升华为一种超然观念的“情”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一种正派的、高昂的理想诉求被纳入了抒情的表达内部,构成其纯粹性的保证。“情”不再是单纯的自然情欲,而是“长存浩气”的“豪情”。

  

  纵有热爱热情儿女事,忍心不记起。/献上热血热肠男子气,牺牲小我见仁义。/人生性命本可贵,情痴亦一世回味。/为保家国肯轻抛,两者都不记起。

  除了看到裴多菲的影子,从中还可以体会到香港当代文教的奠基人钱穆在《中国文学论丛》中指出的“元剧心情”:

  元剧作者之心情,实宁愿为江上之野鸥,不愿闻朝政之兴亡。故元剧虽可推为中国当时之一番新文学,流行在社会下层,仅见个人之私情怀,然在其字里行间,作者之精神血脉,处处仍可窥见其远自诗骚以来之中国旧传统。家国兴亡实在其深忆远慨中,而吐露于不自觉。

  

  

  比如,牟宗三在解读《水浒传》时就强调,重情重义的梁山好汉,多是禅宗思想的代言人,其“妩媚”境界在于能够“如是”地观照世界,凭借“质胜文”的野性正义超出世俗社会制约;这种“纯直无曲”恰恰是一种如同天神一般的性情,“没有生命洋溢,气力充沛的人,不能到此境界;没有正义感的人,也不能到此境界”。

  

二、“我”的新气象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焚心以火,让火烧了我。燃烧我心,颂唱真爱劲歌。/人不顾身,让痴心去扑火。黄土地里,活我真挚爱的歌。/情浓写我诗,让千生千世都知我心,万载千秋也知你心,同享福祸。

  

  红尘世界,一片雾茫茫,觅道觅道,自寻我,千里步,问谁好,风里路,是我前路。/沙急啊似刀,风也疯狂发怒,令人皱眉低首,冲入漫漫路。/全凭意志,开展我凌云步,迈著大步望前去,走正路,定寻到,找到道道道,与自豪。/不怕风似快刀,不怕沙尘障路,少年汉莫低首,相伴同求道。/茫茫世界,开辟我红尘路,日日大步踏前去,终有日,获成功,得到道道道,与自豪。

  

  80年代中期开始,香港人开始进入“分众”社会……人人追求别树一帜的个人风格,开始尝试摆脱划一化消费,来显示个人品味……而与此同时,社会似乎又有种共同意识。大家对现象满意,为身为香港人而深感自豪。

  

  迎接日月万里风,笑揖清风洗我狂,来日醉卧逍遥,宁愿锈蚀我樱枪。

  

  一身的穿戴,不必名牌。自然的潇洒,才真有气派。/头发随风舞,才真精彩。一举手一投足,都带风采呀,这才是帅!/逍遥的主流派,你是今天新一代。漫不经心最愉快,二话不说最爽快。/笑骂由人不表态,处处独往又独来。天天开心天天笑,世上有谁比你看得开?/实在是太棒,自然的帅!不装不作状,不趁热闹不胡来!/你是新一代的开山怪!

  浮华商业社会的奢侈与阶级分裂,在这类特立独行、自由自在的“开山怪”眼里,都不过是名相尘埃。显然,这是为底层市民准备的一种超越阶层刻板印迹、创造自我价值的人生态度,具有道家的胸襟,也有禅宗的本心,更重要的是,还具备卢梭式浪漫主义者凭借自然本性对社会迷狂进行批判反省的意识,这样的“开山怪”也就成为了一种启蒙情怀的担当主体,为香港人找寻“自我”提供着迷途指津的潜在帮助。

  

  

  傲气面对万重浪,热血像那红日光。/胆似铁打,骨如精钢,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我发奋图强,做好汉!/做个好汉子,每天要自强,热血男儿汉,比太阳更光!/让海天为我聚能量,去开天辟地,为我理想去闯!/看碧波高壮,又看碧空广阔浩气扬,我是男儿当自强!/强步挺胸大家做栋梁,做好汉!/用我百点热,耀出千分光。/做个好汉子,热血热肠热,比太阳更光!

  

  

  不过是一些缤纷记忆,美丽看过也拥有过。/不过是过客走一程,何必肩膀上背那么多。/管什么他多还是你多,管什么你对还是我错。/抬头去看看满天彩霞,就看清楚天下风波,匆匆而过。/对事情对世界对别人轻松些放开些,笑的一定是我。/在大时代做一个小访客,每个人不过是借路经过。/虽然是上刀山下碧海漫步漫漫长路,笑一笑也就过。/在大时代做一个小访客,每个人各人唱自己的歌,还争什么。

  

  

  注释:

  [1][7] 黄霑.粤语流行曲的发展与兴衰:香港流行音乐研究1949-1997[D].香港中文大学2003年博士论文.

  [2] 林少雄.视像与人——视像人类学论纲[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5:75.

  [3] 冯庆.卢梭与现代抒情的政治伦理机制[J].文艺研究.2016(11).

  [4][5] 钱穆.中国文学论丛[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6:61,53.

  [6] 牟宗三.牟宗三哲学与文化论集[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0:434-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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