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戏曲电影已然风生水起,在经历若干年份的“触底”(诸如1992年产量为零)之后,已初步“反弹”,从年度产量数部,到数十部。各种生产要素不断集聚整合,诸如“全国京剧经典传统大戏电影工程”“上海戏曲3D电影工程”以及戏曲电影产业平台、戏曲电影产业联盟,影片科技含量逐渐提高,获得戏曲表演最高荣誉“梅花奖”的演员频繁地参与表演,低年龄观众在观剧者的比例之中悄然增长。特别是国务院发布支持全国戏曲传承发展的若干政策,确立了政府扶持戏曲事业的大政方针,故而戏曲电影颇有“大地回春”的迹象。鲁迅先生当年提出“娜拉走后怎样”的问题,从某种意义而言,戏曲电影也存在着“拍好以后怎样”的课题。《文汇报》记者邵岭感叹:“有多少戏曲电影‘然后就没有然后了’”,“2015年7月,北方昆曲剧院的昆曲电影《红楼梦》上映,在暑期档众多商业电影的夹击中票房惨淡,甚至在有些地方出现还没上映就下线的尴尬。而记者从上海昆剧团获悉,在过去10年间,该团的《班昭》《长生殿》和《桃花扇》相继被拍成了电影,但至今无缘大银幕;上海越剧院的《玉卿嫂》也遭遇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的情况”。诚哉斯言,戏曲电影确实面临着一个“二元格局”的状况:
一是关于城乡之间。戏曲电影常常在城市电影院线“几日游”“一日游”甚至“被拒之门外”,但是,通过农村院线和国家数字电影平台,在农村地区放映状况良好。北京九州同映数字电影院线总经理李水合在戏曲电影《大脚皇后》研讨会上称:“这个戏我们院线可以放,我们还有140家影院可以放。农村我们面对280家农村院线,5万多个农村放映队,发行影片近1000部,而且都是商业发行。因为片子已经最后完成了,专家们也研讨了,我计划很快请20家有点名气的、大的农村院线到北京看片。我想在农村演个几十万场是可以的。”如此城乡之间的“二元格局”,基本与戏曲艺术的剧种属性以及生存状况互为表里。戏曲艺术乃是农业社会产物,它反映了小农阶层的思想情感以及审美趣味。当前,中国社会已经步入工业化和城市化,城市意识及其情怀逐渐浓郁。近几年来,有识之士早已提出“戏曲都市化”的命题,它既是社会变革之呼应,也是艺术发展之内驱。戏曲电影解决城乡“二元”矛盾,也需要逐渐都市化。
二是关于戏迷与影迷之间。一些戏曲名家在剧院演出一票难求,但是,该剧目拍成电影在影院放映时却是门可罗雀。这说明戏迷与影迷并非同一群体,戏曲电影对于戏迷的联动能力不强,缺乏“大IP”的“粘粉”效应,故而戏曲电影需要适度调整创作方式、制作方式和营销方式,将戏迷转化成为“铁粉”影迷。
三是关于中外之间。目前,戏曲电影还少有将国外市场作为目标市场,包括东南亚的华人社群,而国外剧院已经开始进军中国放映舞台纪录片,例如英国国家剧院NT live已在中国剧院放映“片子”,口牌与票房兼备。英国国家剧院自2009年始将自己出品的优秀舞台作品,以直播和录制的方式制作成数码影像在世界各国上映,五年之内已有四十多部戏剧影片在三十多个国家放映。由此,戏曲电影如何拓展海外市场空间,尤其是在世界华语地区,并扩展到“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应是一个亟待思考的命题。
二
戏曲电影若要获得更大发展,必须考虑的三个问题是为什么拍、拍给谁看、看的理由。它必须要经过设计论证而获得清晰的路线度和保障度。戏曲电影安于农村院线和央视频道播映,自然适其所位,也可悄然生存,如同传统农居生活,家有一亩三分田,老婆孩子热炕头。但是,如果从国家对于戏曲以及戏曲电影重视程度来看,将戏曲电影作为慰藉民众“乡愁”与传承民族文脉的文化产品,则必须解决好城乡、戏迷与影迷、中外之间的关系,使戏曲电影“出口”更加开阔、多元和联动。我在《关于中国电影产业升级的若干关键词》一文中,曾有如此的表述:“中国电影产业从萧条、复苏到繁荣,现在逐臻‘黄金时代’。除了骄人的票房年度增长率以及总值”,它还突出地表现在“电影逐渐‘回归’成为人们的一种生活习惯以及方式,尤其是培育成为青年人的时尚社交方式,随着生活和环境形态的改变,特别是90后已把电影作为一种生活方式,而不是因为好看才去看,所以中国电影市场进入飞速发展的时期”。如果戏曲电影也能够成为“90后”的“一种生活方式,而不是因为好看才去看”,也就是说它成为青年社交方式,有没有观看戏曲电影成为青年社会身份象征以及舆论母题,戏曲电影也就自然融入中国电影院线文化之中。
将戏曲电影培育成为时尚文化,并非天方夜谭。戏曲在清末民初是京华“头牌”时尚,中国首部电影是戏曲纪录片,20世纪五六十年代戏曲电影也很时尚,中国首部彩色电影是戏曲电影,就是“文革”时期的“样板戏”也是戏曲电影一家独大。现在,虽是中国社会转型时期,但是,有利于戏曲电影发展的因素并非不存。首先,传统文化的现代化转化创新,已是社会共识,戏曲电影可以有所为而且必须有所为;其次,中国步入城市社会以及移民国外增多,“乡愁”弥漫成为国民情绪,而戏曲电影天然与此关联;再次,戏曲与电影互动,连体创意和设计,作为一个艺术链和产业链共同打造,共生共荣。类似的成功案例,并非少数。
第一,“中国电影产业从萧条、复苏到繁荣,现在逐臻‘黄金时代’”,也是从“谷底”到腾飞,只有观念转变、体制创新、人才集聚,“电影逐渐成为青年人的时尚而精致的生活方式,它已经成为年轻人进行社交的第二个社区”,“提升中国电影产业等级以及发展空间,必须提升电影‘被消费’的理由,这里更需要给予青年人‘被消费’的理由,在影片内容上不要高估青年人的品位,也不要低估青年人的智商”。只要戏曲电影具有足够“给予青年人‘被消费’的理由”,戏曲电影也会如同常规电影一样“逐臻‘黄金时代’”。
第二,苏州昆剧院的青春版《牡丹亭》,在白先勇的策划和运作之下,使昆曲这一属于“皓首”年龄、一个城市成熟观众仅为数百人的古典艺术,迅速将观众扩大到青年阶层,成为青年人热捧的时尚文化。前段时间,应苏州昆剧院之邀,赴该院研讨白先勇创意的第二部昆曲作品《白罗衫》。该院原处深巷陋室,少有世人问津,自从青春版《牡丹亭》盛名以后,政府拨款修缮,该院已成江南园林,典雅高尚,已成为重要贵宾、文人雅士、青年粉丝访问苏州必访的文化地标。一旦成为文化时尚,昆剧又复归了昔日的高贵气质。
第三,国外戏剧电影也有成功尝试。美国大都会歌剧院2005年开创歌剧电影,它最初制作的六部歌剧电影,均在上海进行中国首映。歌剧电影《仲夏夜之梦》2015年7月10日至12日在法国演出,13日经过编辑加工转成电影拷贝,由专人送达上海,参加7月16日上海夏季音乐节法国歌剧电影展映。
歌剧如同戏曲,也存在观众年龄老化的困惑,“为此,制作方各有奇招,吸引法国普罗旺斯艾克斯音乐节制作《夜莺》,一反真人在舞台上唱的常规套路,导演将乐团和指挥置于舞台后侧,用近8万吨的水填满乐池,歌唱家操作木偶边演边唱,令人耳目一新。”“舞台演出观众容量有限,借助现代传播手段造势,势在必行。然而,良好愿望如何开花结果,并非拿着摄影机拍拍就行。英国国家剧院 2009 年推出‘NT Live’,现场录制舞台剧演出。项目诞生之初,并不被看好,不少人觉得真正爱剧场的观众不会到剧院看电影放映,而电影观众未必对剧场录影有兴趣。出人意料的是,这档节目在全世界大获成功,比如《弗兰肯斯坦的灵与肉》连续四年在中国放映,观影者不仅超出传统戏剧观众的圈子,还扩散到外国明星粉丝、并不偏好戏剧的文艺青年群体。‘NT live’的吸引力与参演者息息相关。多次来华的《弗兰肯斯坦的灵与肉》《大将军寇流兰》与《人鼠之间》,分别由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汤姆·希德勒斯顿及詹姆斯·弗兰科主演,他们都是影视红人,拥有众多粉丝。由康伯巴奇担任主演的《哈姆雷特》,2015年8月在伦敦巴比肯艺术中心剧院演出12周,剧院提早一年售票,近10万张门票首日就售罄。拥有如此超高人气,不难理解本月 20 日该版舞台剧以电影形式在上海大剧院放映,一票难求”,“拍摄手法独到,也是一道杀手锏,英国国家剧院不为‘NT Live’重新搭景,制作团队只拍一场舞台现场实况,并且有观众在场。具备舞台导播与影视剧双重经验的导演,精心设计机位。《大将军寇流兰》在左、中、右三边观众席上安排了4 部摄影机,为灵活拍摄近距离辩论与格斗,用上了机动吊臂及手提斯坦尼康摄影机。《科学怪人》除观众席固定摄影机、推轨摄影机,还在舞台正上方及观众席天花板放置摄影机,拍摄独特的灯泡装置以及俯视舞台镜头”。
从某种意义而言,目前戏曲电影营销方式,仍然处于市场低端,甚至如同义乌小商品市场的早期产品,手工业作坊多,而少大工业生产,利用成本低廉优势在市场有所定位以及获取,质量一般,价格优惠,但殃及到良品低价、优品低价。只有提高戏曲电影的文化附加值,将戏曲电影慢慢栽培成为文化时尚,增加其附加值,戏曲电影才能良品高价、优品贵价。这里,提出一个“长线培养”以及“长线放映”概念,因为戏曲以及戏曲电影成为时尚文化,也是不能一蹴而就的,戏曲欣赏需要一定的戏曲文化普及以及审美素养,它不可能如同常规电影通俗叙事,几乎没有美学门槛。“长线培养”,不能抱有“短线”浮躁心理,需要采用“中医”调理方法,慢慢“炖”,步步“疗”。戏曲电影可以“长线放映”,甚至久映不衰,也为“长线培养”提供良好基础。也可能有几部戏曲电影会大红大紫,成为时尚美学的社会标杆,从而加速戏曲电影的时尚文化进程。
毋庸讳言,许多戏曲电影还是承担一种留存、传承和推广功能,还没有电影市场拓展概念,最多是通过戏曲电影来推动戏曲市场,它的“落幅点”在戏曲而非电影。上海戏曲艺术中心原总裁张鸣称,拍戏曲片“我们不求票房,重在对戏曲艺术的普及与推广,最终让更多人爱上戏曲,走进剧场”。说实在话,让戏曲人去经营戏曲电影也是勉为其难,它需要与电影界合作运营。但是,戏曲电影若要获得更大发展空间,还必须具有一种市场意识以及市场能力。戏曲电影的舞台纪录功能,已被电视和视频稀释了大半,戏曲电影若是真正进入电影市场,需要树立独立片种的概念,去创立戏曲电影的独特美感、美学和价值观。
戏曲电影成为文化时尚不易,却值得去做。它既需要有“诗与孤独”的基础工程,又需要有指点文化的创造战略,需要一批人以及一个时代的努力。
三
从艺术系统方面观察,戏曲电影应该建立如下的基本观念:一是系统论。所谓“四轮驱动”,“探索四种戏曲电影的创作,为资料记录而拍摄的戏曲电影,用电影手法拍摄的舞台艺术片,以戏曲内容改编成的故事片,借鉴了戏曲元素来拍摄的电影,这四种类型都要往前发展”。它从四个类型角度系统建设戏曲电影,涉及纪录的、移植的、改编的和元素的,并相互借力和提升。此外,还包括对戏曲母体的反馈能力,通过戏曲电影宣扬戏曲剧目,“让更多人爱上戏曲,走进剧场”。同时,演员在戏曲电影中诸如处理特写、近景表演的经验,回归舞台以后也是颇有益处,表演将更有层次感和内心感。二是加减法。戏曲学者傅谨认为,拍摄戏曲电影一个根本的问题是如何处理加法和减法,“戏曲舞台演出有很多方面是做电影时不能够表现的,电影要做很多减法,比如说镜头,所有剧场看的舞台都是全景,电影不可能提供全部的景象,一定是截取一部分;电影导演又努力在做加法,像电影里特写的表现力,这是在剧场下面看不到的东西,电影导演通过他的镜头凸现出来,让我们看到细部的效果,导演通过剪辑等各种各样的电影手法产生在舞台上实现不了的一些艺术效果,这就是加法。加法和减法之间的博弈,是戏曲电影时刻要面对的问题”。关于“加法和减法之间的博弈”,崔嵬的观点颇为值得关注,他说拍戏曲电影坚持三个原则,一是观众喜欢什么,想看什么,我们就拍什么;二是演员表演最精彩的部分,也要拍下来;三是电影技巧合理正确运用。也就是说,“加法和减法之间的博弈”,核心问题是“观众喜欢什么,想看什么”,同时兼顾表演华章部分与技术的科学化。以观众为中心,满足与提升观众需求,对于建设文化时尚也是至为重要的。
三是当代性。目前一些戏曲电影缺乏当代转化,无论是题旨还是形式都显得有些陈腐和老套,与时代审美需求滞后一个“时差”。早在拍摄戏曲电影《天仙配》时,主创人员就弃用传统意义上的戏曲舞台模式,而是采用当时国际流行的歌舞故事片,因为该片不仅是拍给安徽人看的,还是给中国人和国际友人看的。2015年拍摄的黄梅调电影《长相知》,之所以称为黄梅调而不是黄梅戏,是因为唱腔和表演做了一些创新,唱腔糅入了民歌和流行乐等元素,提高其上口度和传唱度,一些表演也兼有戏曲程式之美和电影表演风格的动作设计,导演周天虹说:“年轻人也爱看,我们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尚长荣在谈及戏曲电影时称“传统不是守旧,而是呼喊青春”。上述“四轮驱动”,只要“电影技巧合理正确运用”,都应该推陈出新,在对剧目或者剧本深入研究之后,了解戏的华彩部位以及如何运用电影手法表现,可以创建“一戏一格”的拍摄方法,不同剧目采用不同方法拍摄,甚至采用艺术实验态度,例如郑大圣导演的京剧电影《廉吏于成龙》,“影片中贯穿始终的运输道具、拉京胡等穿帮镜头,倒酒时刻意展示空碗空杯,来实现镜头和表演的和谐,真实与虚拟的共存问题。又如类似剧场的侧幕条视角,斗酒时的俯视镜头与慢镜头,则是用电影的方式来解决戏曲和电影在时空推移、场面调度上的某些矛盾”。他把摄影棚的灯光、景片以及摄影棚本身“袒露”出来,使银幕呈现出一种舞台表演感,观众意识到是在看戏或者说是观看表演艺术家的演出,也是一种值得玩味的探索。因此,戏曲电影如果条件允可,也不妨聘请其他著名电影导演执导,在美学革新、“吸粉效应”以及时尚营构方面,也许会有意外之喜。
四是精致化。时尚与精致必然关联,尽管有不同的精致概念。当前,戏曲电影还需要更加精致,例如青年角色,年龄较大演员在舞台上扮演也许可以,尤其是资深的名角,但是到了银幕就不宜了,年龄“密码”基本袒露无遗。场景、服饰、道具等不能过于简陋。关于虚与实的表演矛盾问题,现在3D等数字技术已经较为成熟,可以有助于镜头语言的纵深处理。赵景勃评述朱赵伟导演的《苏武牧羊》时称:“现在拍戏曲片前实后虚,即前面是实景,后面层层虚化,但虚与实中间必须留出一片表演空地来连接虚与实,如果这块平地是实的,可能会影响表演,让表演看起来假。《苏武牧羊》在这方面算是做出了积极探索,其地面就使用了一些实的地面,有沙子、草丛,但因为和后景有机地联系在一起,让人看上去并不假。”朱赵伟因为经费原因无法采用3D技术,如此简易处理也显得精致多了。戏曲电影走向文化时尚,如何与青年观众的精致美学吻合,是必须潜心面对的课题。
四
从艺术产业角度分析,“长线放映”和“加宽放映”可以作为实践的基本通道。若干年前,陈凯歌拍摄过一部十分钟短片《百花深处》,描写了“都市里的村庄”拆迁改造的“乡愁”问题,“乡愁”失却“心灵养护”平台,剧中的主人公神志错乱。其实,“田野里的村庄”也有“新农村运动”,人是物非,也出现“乡愁”问题。改革开放以后,国内移民包括高考、经商、打工移民,国外移民包括留学、国籍、绿卡移民,都需要抚慰内心“乡愁”的文化形态。中国老龄社会渐渐来临,与老年情感心理较为契合的戏曲以及戏曲电影,应当有着更大社会需求空间,加上对青年人观影市场的稳健推进,戏曲电影“不是怀旧,而是呼唤青春”已是形势所需。无论是传统还是当代题材,戏曲电影若能够触碰中国人内心的柔软之处,则会有更为动人的社会能量。韩志君导演的《大脚皇后》《大唐女巡按》,都以古喻今,实现传统与当代的精神对话。以《大脚皇后》为例,李准称:“这部片子涉及讲真话的问题、皇权的问题、裙带关系等等,很明显,是站在当代文化自觉的高度,站在21世纪思维的高度看待这些问题。这个片子打动我的是两件事情,一个是对传统文化中的‘后妃文化’一种独特的发现、批判,一个是对传统文化糟粕文化代表之一‘裹脚文化’的批判和反思。我觉得这两个很打动我,都是站在当代文化自觉的高度。”许柏林称:“就是怎么样立体展现知识分子在社会当中的地位、形象、性格、心态等等。至少可以‘三看’知识分子:一个是‘俗’看,世俗怎么看?就说大脚的事。‘俗看’包括当官的,潘俊臣他也俗了,他当官以后也俗了。再有一个‘官看’,上至皇帝到宰相。在皇帝看来,什么知识分子不知识分子,我要树皇威你就是草介。还有一个就是知识分子‘自己看’,我认为包括王庸弃官不做也是一种状态。”如此,与当代观众情感深处共鸣,这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
既有社会发展催生“乡愁”需求,又有影片与观众集体心理共频,“长线放映”也就具有良好基础。“长线放映”,即不以电影院线“短线”上映为主,而是采取长期不断重复放映的策略,包括艺术类院线的反复放映。采用3D技术拍摄的越剧电影《西厢记》和昆曲电影《景阳楼》,2016年在香港大会堂首映以后,于当年年底至2017年上半年,在北京、上海、杭州、西安、成都等城市点映,“之后再进入社区和高校进行长线放映”。适合节庆、地域等“乡愁”文化的戏曲电影,也许“长线放映”数十年而不衰。“抗击”时间“磨损”,是戏曲电影优于常规电影的一大“利器”。1962年,上海电影制片厂和香港金声影业公司联合拍摄的越剧《红楼梦》,放映以后风靡全国,成为同名原著的视听普及版,1978年重映,也在全国掀起观看高潮,观众带着铺盖彻夜排队买票,电影院24小时跑片,大街小巷传诵着“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唱段。
戏曲电影既然上映主体不在院线,则可以“加宽放映”,在电影院线之外寻找发展空间,诸如学校、社区、剧院、电视、光碟、网络、手机等。上海戏曲艺术中心总裁谷好好说:“现在很多学校和社区文化活动中心都有电影放映设备,可以和我们一直在做的昆曲讲座结合起来。毕竟放一场电影比演一场的成本低多了”,“我们的俞振飞演出厅有180座,也可以配备电影放映设备。我们甚至可以举办一些电影版和舞台版的观看和讨论活动,使得戏曲电影真正成为戏曲的普及和推广形式。”照此经验,国内许多戏曲演出空间,均可配备电影放映设备,使“电影版和舞台版”共用。国外许多国家推广歌剧和音乐剧,大多与图书馆合作,将其作为资料放映,例如纽约大都会歌剧院图书馆,可以观看所有美国音乐剧音像资料,国内香港电影资料馆也可以观看大量粤剧电影,因此,“加宽放映”也可强化与图书馆的合作关系。
此外,戏曲电影还可将发行范围扩展到海外华语地区尤其是东南亚地区,20世纪30年代至60年代香港粤语戏曲片,资金来源与市场都在东南亚,香港当地上映的只占极少一部分。如此的戏曲电影生产格局对于目前戏曲电影生产也许有所启示。也可以推出各种营销手法,例如广东粤剧院的“带父母看粤剧电影”活动,在广州火山湖影院建立固定放映场所。知名演员与观众见面会、“微戏曲电影”推广等各类活动,都有助于戏曲电影时尚文化营造。
目前,戏曲电影的目标观众还游移在戏迷和影迷之间,不如常规电影清晰定位青年影迷。在戏迷和影迷重叠部位不多、甚至还不一致时,戏曲电影只能以观众为中心,如崔嵬所言,观众喜欢什么,想看什么,我们就拍什么,同时也去引导和提升观众,逐渐使戏迷和影迷互通,扩大其总量,形成戏曲电影的文化时尚。如此,戏曲电影“不是怀旧,而是呼唤青春”,就有可能成为一种真实文化图景。
注释:
[1][6][14][15]邵岭.戏曲电影的空间,应在影院之外[N].文汇报.2016-7-12.
[2][13]韩志君.艺廊思絮[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16.
[3][4]厉震林.关于中国电影产业升级的若干关键词[J].艺术百家,2015(4).
[5] [11]忻颖.戏曲电影亟待解决定位问题[N].解放日报.2016-1-21.
[7]范雪娇.戏曲电影期待"挺进"城市院线[N].中国艺术报.2015-4-8.
[8]李菁.戏曲电影:在戏剧、电影和政治的交界处——戏曲电影国际学术研讨会综述[J].中国戏曲学院学报,2012(3).
[9]李跃波.戏曲电影之花,期待再度绽放[N].安徽日报.2016-1-11.
[10][12]张成.戏曲电影:不是怀旧,而是呼唤青春[N].中国艺术报.2015-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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