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跃青

　　现代服装的隐喻特征及审美表达

　　邓跃青

一、隐喻的意义

隐喻是修辞学中的一种方式，最早起源于西方古代的神学，后经哲学、诗学和文学上的语言发展而深化。在古希腊，隐喻被认定为“可以传达出比直接表达更加丰富的意义”，而博学的亚里士多德则对隐喻的方式表达出最倾情的看法：“至今最伟大的事是对隐喻的掌握”，并点明“隐喻是破掉俗套而把话说得生动”。进入到当代，隐喻由于西方许多学者不断探究而颇有建树，提出“隐喻不仅属于语言，也属于思想、活动和行为”的观点（莱柯夫、约翰逊），并且揭示了“隐喻包含着比明喻远为更多的东西”特点。语言学家索绪尔在其符号学理论中“能指”与“所指”（感觉与观念的关系）的概念提出，也为隐喻提供了重要的认知、解读和更多联想及表达的可能。由德里达引导的解构主义哲学，则使隐喻成为具有后现代特征的“解构策略”，以形成其“诗化哲学”的语言张力和修辞维度。

　　在西方修辞学上，隐喻是作为独特的“语言形式”而存在的，它通过语言表述上的暗示，即经过文字上的逻辑化演绎推导，来体现人独特的认知与心智情形，同时又作为“文本形式”而具有了更多的阐释和转义性质。“隐喻的本质就是用一种事物或体验去理解另一种事物”，隐喻同时也“主要表现为显在的表象与隐在的意义的叠合”。隐喻借助隐含的比喻和象征手法，来阐释新的思维表达，使有关的词语、符号或事项含有更深层的隐喻意义，并形成新的概念内容。在当今，隐喻的性质与意义已得到广泛的认同，在运用于文化的表达与阐释中有了更多的发挥。所谓文化隐喻“一般指从意象、意义及人格认同等方面对某一现象的隐喻内涵所做的解读”，也是“作为文化中具有典型性的现象、活动或习俗”，体现了许多历史与传统的积淀，并突出反映在人们“身体的经验和文化体验中大量有关隐喻的借引和想象”里，也是人的“经验认知的转换”。隐喻同时还与哲学存在一定的关联性，从而使人的哲学思维更具有抽象性和象征性，也使隐喻的思维表达与文化释义更加形象经典而极具意味。

　　通过隐喻方式的使用，显然对文化艺术上创造新的内涵和寓意表达有着重要作用，进而将有关的一些形式及内容转变为新的释意和解读。比如，将各种人为的以及大自然中的形态样式，运用喻字、喻态、喻色、喻形等手法进行巧妙对应和引喻，使之呈现出新的表达。这类源于人类古老智力游戏的思维，其目的在于不断建立或变化出新的表现内容，并通过各种联想和想象的方式来形成一定的喻意暗示。在文化形态上的隐喻表达，通常会采用某种象征性的引喻手法来完成，从而催生了一些文化艺术和设计的表现形式和内容，使隐喻的构思和意义得到新的体现。

二、服装中的隐喻特征

人类有关服装的隐喻特征，说到底是一种思想和文化上的引喻释意，通过隐含的方式来表达“有意味的形式”穿着，从而使隐喻性具有了服装语言表达的属性功能。在漫长的人类社会文明演进过程中，服装作为人类文化的重要载体和承传形式，积聚了丰富的传统与历史内涵，因而提供给人们充分的需求愿望以及象征意义，或来自政治、艺术、色情等主题方面，或带有社会的流行思潮和行为趋向，使之成为具有一定的寄情和隐喻性质的穿着形式。

　　服装中的隐喻特征显然是基于人的感知与认知而存在的，其既具有复杂的社会和文化属性，也体现有一定的哲学及心理学特点，是建立在人类不断提高的思维认知基础上的深层表达。借用从修辞学和哲学引申过来的隐喻方式，来剖析人类在服装穿着上的表象及动机，更易于发现其潜存的一些思想观念与文化喻意，并因此生发出新的遐想、概念及表达意义，来增添服装中的表现内容与趣意形式。由于人的服装表现受到所处时代的社会、文化及审美等因素影响，因此人们的穿着便需特别的斟酌考究才可能穿得合适。如何使“穿”经得起人类社会长期建立起来的世俗文化与审美观念的衡量，便成为人们格外考量重视的方面。

　　在人类穿着的背后，隐喻的表达和运用无疑是选择了寓意无穷的“比喻”和“代入”形式，将所有的观念、意义和欲求放入“诗性的魔方”的凭借中，通过明喻或暗喻的方式来充分表达。源于人类社会自身的各种禁忌始终是影响其服装行为与表现的关键所在，如来自宗教、政治、礼俗等方面的因素，都严格制约着人们穿着上的选择，也体现有一定的隐喻性特征。

　　宗教的影响由来已久，其禁忌戒律俨然成为大众摆脱世俗引诱独善其身的行为准则，这在东西方的宗教文化中表现尤为明显。其中，以伊斯兰教文化最为保守，穆斯林女性的盖头、罩纱和裙袍穿戴从头到脚都严遮密挡，带有极强的传统、民族色彩，成为穿着隐喻中的一个极端事例。而在基督教的衣着上，袒露肩胸也是犯禁忌的不雅行为，所以包裹严实的袍服便成为彰显一切教义与精神的必要形式，进而体现被赋予的崇高、神秘、严正的隐喻和象征意味。政治因素的干预则从过往历史中得以呈现，其往往通过“政令”来促成高度体现国家意志和权利统治的穿着特点。在中国，“将服饰作为政教的核心与表征，在上古就有着强大和悠久的文化传统”。当时“统治阶级将服饰放在了‘天下治’的重要位置”，并通过一定的形制来体现。而从18世纪80年代法国大革命前后其由奢华转为简朴的穿着变化，以及近现代中国的辛亥革命与文化大革命阶段举国身着“中山服”和“军装服”的流行现象，其声势浩大的政治影响可见一斑，其中，“中山服”款式中政治性的隐喻象征作用尤其明显，口袋、门襟、后背及扣子的设置都具有符号化的隐喻寓意。而“文革”后的国家领导人邓小平出访美国时获赠牛仔帽的戴用，则一下成了中国社会改革开放的政治信号和政治隐喻。衣装显然成为一种即时的政治图景，使“江山”的归属最终化作象征性的符号而成为特定时代的注脚。习俗作为人类历史文化的遗留，是来自人长期的生活习得与传承，关乎其人际交往的成败，这在服装穿着上表现也格外突出。比如衣着的长度和适度，便存有特定的文化隐喻与要素，涉及了社会伦理与世俗标尺，在重要的社交场合尤为敏感。像曾经的美国第一夫人米歇尔·奥巴马，因为在迎接来访教皇方济各一世和中国第一夫人彭丽媛的外事活动穿着不妥遭到了媒体严厉批评。她穿的2300美元卡罗莱纳·赫雷拉款天蓝色高腰连衣裙，被指与教皇的慈善、谦卑和简朴主旨相悖。而她另一出自华裔设计师王微微之手的性感黑色礼服长裙穿着，也因无吊带与低开小V领口的式样，被媒体认为“性感的低胸装代表一个国家不太合时宜”。

　　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的服装穿着表现更趋于变化和开放，所表达的意义也“与时俱进”不同以往而更加丰富。隐喻在现代服装表现中依然发挥着特殊的影响作用，许多社会的反响和人的观念及主张都通过隐喻的投射，呈现出新的衣着文化现象和时尚流行景观。

三、现代服装中的审美意味与表达

服装中的“审美”是涉及人类穿着的重要内容，其建立在人类传统与现代的审美文化基础上，突出反映了人的审美诉求及心理活动。现代服装中的审美意味，即是人对穿着“美”的感知、定义和诉求，含有许多审美的情感、体验、认知和判断的要素内容，不断经过美学意义上的探究及解读之后，便有了衣着的审美愉悦和审美表现特点体现。隐喻始终是贯穿于整个现代服装的审美表达中，因为“具有一种审美的张力和魅力”，所以是被作为理想的“修辞”手法和“置换”方式，任由表达人各自穿着上的审美意愿。或出于不可言说的禁忌而“心照不宣”的意会表达，或为平添趣意而“曲径通幽”的变通表现，将不同的时空、观念、意义的审美主题与文化寓意通过隐喻的方式来阐释，从而构成新的服装形式来满足人们的审美心理和视觉感官的穿着需求。

　　现代服装中的审美表达在历经人类社会发展和时尚演变中已趋向多元和成熟，也促使衣着审美中的隐喻方式有了新的拓展与变化。西方建筑领域的隐喻风格，因为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的朗香教堂以及悉尼歌剧院、纽约环球航空公司航空站等建筑兴建，便成为影响现代设计发展的后现代主义象征。受之影响启发，服装设计师们受内心的审美驱动开始构建各种隐喻形式用来极尽表达，以创造新的时尚表现和引导社会审美趋向。

　　

　　“一切美都是隐喻”，显然在古往今来的人类穿着上得到了印证，因为出于审美的诉求及愿望，衣装上所呈现的细节、色彩及形廓，实际上都是人内心的思想和情感的隐喻表现。在现代的服装表现中，不断丰富和深化的审美意味及审美表达都成为新的时尚变化和风格塑造的重要方面，也不断为人们的穿着期待带来惊喜。

四、结语：

隐喻的方式因释意丰富和转义特点，受到艺术与设计领域的特别关注而被多加采用。服装中的隐喻表现含有许多人类思想与文化的投射暗示，带有宗教、政治和习俗等影响因素，同时也具有审美意味及表达特征。现代服装中的审美表达，反映了人的审美心理诉求，而隐喻是被用作移情、想象和审美的重要手段，通过喻色、喻形等方式来不断创造新的时尚变化和服装风格以满足人们的穿着需求。

　　注释：

　　[1] [4]李天紫.文化隐喻——隐喻研究的新发展[J].宁夏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2008(5):109-111.

　　[2]张建宏.论丝绸的隐喻与文化特征[J].丝绸.2011(9):51.

　　[3]万书元.作为审美形态的隐喻与象征[J].艺术百家.2008(1):35.

　　[5]陈嘉映.说隐喻. http://www.aisixiang.com .

　　[6][7] 张吉春.中国服饰文化[M].北京：中国纺织出版社,2009:32,88.

　　[8]徐华龙.上海服饰文化史[M].上海：东方出版中心,2010:6.

　　[9]丁三.在中国，服装也政治[C].唐建光.解禁：中国风尚百年.北京:金城出版社,2011:123.

　　[10]米歇尔着装“失手”引批评[N].参考消息.2015.10.4.

　　[11]莫瑞·克里格.批评旅途：六十年代之后[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123.

　　[12] 弗里德里希·施莱格尔.关于诗歌的对话。参见（德）伽达默尔.真理与方法（上卷）[M].洪汉鼎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102.

　　邓跃青：青岛大学纺织学院服装艺术设计系 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