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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叶春葳蕤欣欣此生意

时间:2023/11/9 作者: 艺术评论 热度: 13581
五月金陵,繁花似锦,春色撩人。而更让人感动、感慨的,是在古城遮天蔽日的梧桐树荫下,到处飘扬着的“第八届中国京剧节”彩旗,到处悬挂、张贴着有关京剧节演出的大幅宣传海报,那些创意灵动精美可爱的京剧节文创产品随处可见,让人感觉仿佛走进了京剧艺术的海洋

  2017年5月11日至 29日,第八届中国京剧艺术节期间,来自全国 34个京剧院团的 29台参演剧目, 3台祝贺演出, 5台22出武戏折子戏,共计 37台剧目,为南京的观众献上了六十余场京剧演出。生旦净丑、唱念做打、皮黄铿锵,京腔京韵,不仅震撼在石头城大大小小的诸多剧场,更飘荡在秦淮河畔,回荡在紫金山下,回响在书声朗朗的大学校园,共鸣在郊县城乡结合部的文化中心带给人们关于民族瑰宝——京剧艺术发展的诸多感悟。

  一、谁说京剧没有观众?

  五月上旬,刚刚立夏的金陵,却仿佛已是盛夏。将近二十天的时间中,各个演出场所都是人头攒动,众声喧哗。很多演出常常是一票难求。笔者曾经数次步行前往剧场,沿途就不断有持款求票的观众。演出中,掌声、叫好声此起彼伏,每场演出结束,演员都要多次谢幕,都有戏迷拥到台口请求演员返场加唱。热情的南京市民对于京剧艺术有着特别的情怀。当年,四大徽班进京,就是由距此仅为百里的扬州出发。 2001年,南京曾承办过第三届京剧节,并在当时创造了参演剧目数量、演出上座率等多项第一。 16年之后的今天,京剧节再度在南京举办,南京的观众怎不因此有着满腔的自豪和无比的热情?更何况,这是我国规模最大、水平最高的京剧艺术盛会,是三年来中国京剧艺术发展、院团建设、剧目创作的集中展示和检阅!演出团体来自全国各地,名角名家名团,都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在这里一展芳华,谁不想先睹为快?不仅仅是南京的观众,更有多少京剧戏迷,从祖国的大江南北,自费赶奔到此,每天赶场,在这里站脚助威,为家乡的院团,为自己心仪的演员,为新创作的剧目,为精彩纷呈的武戏,为久演不衰的传统技艺笔者就有这样的朋友,请了长假,在这里坚持、坚守,为每一天的演出兴奋,为每一个精彩瞬间感动

  校园里的演出,青年学生是最热情的观众,而演出后的交流,青年学子的感言自有见地有着二百多年历史的京剧艺术,承载着数千年中华民族的智慧和情感,是中华民族的辉煌创造,更是中华民族情感、智慧的独特呈现。谁说京剧没有观众?谁说青年人不爱京剧?关键是要有好戏。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只要有对生活的独特发现和感悟,有京剧技艺的精彩传承和独特呈现,何愁没有观众?

  二、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可贵探索

  现代戏的剧目创作是本届京剧节的一大亮点。现代戏是中国戏曲融入当代社会的重要标志,是传统戏曲现代转型中“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宝贵的艺术探索和经验积累。参演的 29台大戏中有 17台京剧现代戏,占比近百分之六十。这些剧作关注现实、贴近民生,追怀先烈,不仅题材多样,而且以彰显流派、名家荟萃显示出京剧艺术拥抱时代、拥抱生活的可贵进步。《浴火黎明》在革命历史题材创作中别具意蕴。 “从该剧看出编剧的功力、导演的潜力、演员的魅力、剧院的实力、领导的魄力和海派的活力。 ”中国戏曲学院导演系教授裴福林以“六个力”给予该剧高度评价。剧作突破了以往的写法,塑造了一位因上级背叛而迷失、彷徨的共产党员范文华,刻画了他在历经磨难后坚定信仰、淬火成钢的心路历程。剧作将“狱中八条”的产生过程有机融入剧情,对红岩英烈的内心世界进行了深度开掘,表现了革命斗争的复杂性和艰苦性,带给人们很强的现实感悟,使剧作成为一首“激动人心的正气歌,永恒飘扬在人性心灵上空的信仰之歌”。山东省济南市京剧院演出的《邓恩铭》,再现了中共一大年轻代表之一邓恩铭短暂的革命生涯。剧作者在极有限的素材中努力开掘,以洗练诗化的戏曲舞台呈现表达了对这位党的早期领导人的由衷敬意和缅怀。《大钊先生》力求在深沉厚重中展现李大钊先生的独特人生、情感魅力和人生境界,给人们以信仰和精神洗礼。特别要提到的是,此剧的创作团体是本届京剧艺术节中参演的唯一民营剧团——北京市京昆文化艺术团。他们没有选择适合走市场的爱情故事戏、民俗风情戏,而是选择创作具有重大意义的革命历史题材剧目。他们以此向革命先烈致敬、向京剧致敬、向传统致敬。也由此显示出剧团在发展和定位上的追求。紧扣时代反腐主题的《在路上》,由湖北省京剧院演出。剧作大气厚重,可以说是京剧舞台上的《以人民的名义》。尤为可贵的是,剧作没有停留在此类题材常常会出现的说教和事件中,而是深入开掘人物内心,以“你给百姓一粒种,万斛粮仓堆起来。你给百姓一滴水,万顷清波涌出来。你给百姓一捧土,万仞高山垒起来。你给百姓一片云,万朵彩霞升起来。 ”的感人情怀,展现人物的情感和思想动力,显得真诚可信。剧作以浑厚挚情的艺术呈现,克服了这类剧作有可能会出现的干瘪概念问题。这部戏在剧本、导演、表演、演唱、音乐、舞美、灯光等所有环节的高水准和谐统一,尤其是几位主演的演唱和表演,既是饱满的流派演唱,又是丰满的人物个性刻画,充分显示着京剧艺术“一棵菜”的完整景致,显示出湖北京剧院的整体艺术实力,在京剧现实题材创作方面留下有益的启示。由湖北省武汉京剧院演出的《美丽人生》,在现实题材创作中别具一格。多年来,把现代戏创作当做“院团突围之路”的武汉京剧院院长刘子微,陆续排演了《生活秀》《水上灯》《美丽人生》等现代戏。在这些作品中,她以女性视角和细腻的表现塑造了一个个坚强、独立、具有现代意识的女性形象,并在创作中运用湖北武汉方言,使剧作充满了生活气息和地域特色,受到了当地观众的欢迎。《美丽人生》改编自著名作家方方的小说《万箭穿心》,同样是表现平民百姓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但增加了主人公对生活命运的反思,开掘出新意;与此同时,在形式上引入音乐剧和歌队样式而又不离京剧艺术传统本体。一根戏曲演员所不离身的板带,成为全场演员须臾不离的支撑。无论主演还是群众演员,一根根板带在手,幻化出各种形体、舞出各样队形、展现出坎坷人生和难言的人生况味。舞台总体呈现的戏曲写意性与剧中人物心理开掘有机融合,展现了剧作的生活厚度和广度,也由此拓展了京剧舞台的表现力,开拓、丰富了京剧艺术表现当代人物的手段和技艺。主演刘子微和关栋天都是极为优秀的京劇名家,他们声情并茂的演唱更为舞台增色。由此,剧作成为武汉京剧院追求“汉派京剧”的完满呈现。由浙江京剧团(浙江京昆艺术中心)创作演出的《东极英雄》,以武戏呈现,创作者怀着对家乡父老的敬意,对战争的反思,将二战中浙江东极岛渔民冒死自发抢救英军战俘的珍贵史实打捞出来,搬上京剧舞台,让它成为二战史上一个不可淹没的艺术作品。更为可贵的是,在主创团队看来,选对题材只是第一步,要创作出让观众信服的作品必须“深入生活、扎根人民 ”。为此,作为团长和导演的翁国生三次登上东极岛,四次到舟山群岛采风,和当年亲历里斯本丸号沉船营救的老渔民交流,顶着烈日和海风中,在尖利的岩石上跋涉整部戏的大部分前期创作可以说是编导人员坐在东极岛的礁石上,面对大海完成的。也正是这种严谨的创作态度,让《东极英雄》看哭了当年亲历沉船营救的老渔民,也感动了越剧一统天下的浙江观众,获得了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的双丰收。浙江京剧团擅长武戏,多年来自觉以传承南派武戏为己任,并已经形成了武戏传承和现代戏创作的传统和风格。他们通过面向青少年观众的校园剧《藏羚羊》《少年中国梦》、表现红军丰功伟绩的革命战争题材的《大渡河》、新编传统戏《飞虎将军》等各具特色的诸多剧目,赢得并培养了众多观众,在水乡江南为京剧武戏和现代戏开拓出一片广阔天地!

  三、豪气冲天的武戏

  本届京剧节最大的亮点和热点,完全出乎人们意外:既不是最有实力的国家院团,也不是当下最富盛名的名家名角,既不是人们极为期待的最新创作的现代戏,也不是满功满调的新编历史剧,却是本届京剧节新设的武戏折子戏专场。真正是一票难求!剧场里座无虚席,人满为患,甚至有观众整场站着或坐在过道水泥地上,其人气之高令人慨叹!

  武戏是京剧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但这些年来,京剧武戏逐渐萎缩,武生人才青黄不接,京剧剧目文强武弱的局面日盛一日。为改变这种状况, 2004年第四届中国京剧节期间,主办者特别推出全国武戏擂台赛,来自全国 16个院团、院校的九百多位武生演员以 26出折子戏参加比武打擂。由此推出了田磊、奚中路、王立军、王平、严庆谷等一批优秀武生演员。至今已是十三年过去了,而武生武戏日渐萎缩现状依然。中国京剧艺术基金会的老艺术家们对此甚为担忧,他们向本届京剧节提出了举办武戏展演的建议。主办者从谏如流,并委托中国京剧艺术基金会具体予以动员组织遴选。由此,本届京剧节专门设立武戏折子戏展示板块,扶植濒危行当,增加武戏演出分量,为武生、武旦提供更多的登台机会,尤其让青年武戏演员得到了充分锻炼,也由此带动京剧艺术文武兼备、全面发展。在全国 16个演出团体积极参与的武戏专场(共计 5场 22台折子戏)中,基本涵盖了武生、武净、武旦、武丑各个行当。人们看到了重新恢复上演的剧目,如《雁荡山》《虹桥赠珠》;也看到了纯粹的骨子老戏,如《青石山》《收关胜》《夜奔》《白水滩》等;看到了整理改编的剧目,如《劫魏营》;也看到了新中国成立以来的新戏剧目,如《挡马》《三盗令》;还看到了兼容南派风格又不失北派风韵的武戏,如《金翅大鹏》《诈历城》,还有许久不演的冷门戏,如国家京剧院的《劫魏营》和中国戏曲学院的《朝金顶》。此外,还有常见剧目不同版本的演出,如根据“戏改”前的老版复排的《三岔口》;有相同戏码不同派别的演法,如重庆京剧院的《八大锤》和山东京剧院的《八大锤》;如同为《红桃山》的武汉京剧院版(又叫《三战张月娥》)和国家京剧院版。这些展演剧目以高超的技艺和造型与韵律之美,展现出当前全国京剧院团和院校武戏的最好水平。

  武戏专场也暴露出了目前武戏的诸多问题。“院团普遍存在武戏演员水平参差不齐的现象。某些京剧院团的武戏不仅在主演身上存在仓促上阵、功力萎缩的情况,在龙套演员身上也严重存在着高矮胖瘦、年轻年老不均衡的现象,导致一些戏整体舞台风貌不尽人意。看得出,武戏演员练功不勤、排练不精、配置不足,是目前大多数京剧院团的现状。 ”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所张之薇对这种现状表示担忧:“武戏与文戏相比,有一最大的区别,就是武戏常常是群戏场面。这就决定了武戏不单单是主演的唱做念打,它还蕴含着一整套特有的规制,比如,武戏的把子、档子、调度甚至是曲牌等等,它必须是一台综合的、协作的艺术表演,这客观上加大了一台戏完成的难度。一台好看的武戏,主演与配演需要水准相当,主演与档子需要严丝合缝,主演与龙套演员同样需要密切配合,所以,戏曲行话 ‘一棵菜精神用在武戏上更是必需的。京剧是角儿的艺术,但是在武戏方面,光有主角的精彩恐怕离真正漂亮的武戏还尚远。 ”[1]而武戏行当发展也不均衡,在展演的 22个剧目中,武生、武旦戏码相对较多,武丑次之,武净戏目最少,纯粹以武凈为主角的仅有《收关胜》一出。这样的展演比例折射出当前武戏演员行当的不均衡,这将导致更多的武戏失传。随之而来的,失去的不仅仅只是剧目,还有附着于剧目上的形式。

  问题的关键在于对武戏的认识。许多人甚至包括一些京剧业内人士,仅仅只把武戏看成技艺,看成“玩意”,对武戏的理解就是开打,就是超出常人功夫的技术性欣赏,甚至是杂技的绝活。张之薇指出“诸多的武戏表演,仅仅是制造热闹的气氛,而对技术之外,涉及人物、内心等与戏有关的东西甚少关心,这直接导致了武戏只有武,而失去了内容的依托、人物的支撑、环境的表现,成了单薄的花把式” [2],这样怎么可能成为一名优秀的武戏演员呢。

  相对而言,武戏演员也是一个高危行业。此次演出期间,天津青年京剧团和贵州京剧院演出《三盗九龙杯》时,出现

  了一名武丑演员现场负伤的事故,这又一次提醒人们,对武戏演员各种完备的保护、优待、善后措施势在必行。曾经有过体校科学训练经历、武丑出身的中国戏曲学院副院长冉常建对此特别指出,武戏演员学习期间练功的高难度、高强度及危险系数和社会上对武戏的不重视、武戏演员的被边缘化,形成极大的反差。要加强对武生演员训练的科学性研究和保护性康复训练,以降低训练和演出中的危险系数,延长武戏演员的艺术生命,让他们在有限的艺术生命中最大化地发挥其艺术能力,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张之薇建议,让武戏重振起来,常演是最关键的。没有上演的机会,没有勤练功的动力,武戏演员功力的萎缩是很迅速的,更何况戏曲界还有“百练不如一演”的行话。应当给予武戏足够的展示平台,让那些进入剧团不得已沦为龙套的演员重新站在台心,让武戏演员重拾自信。应该设立国家层面的武戏会演、展演、巡演,且要求每一届演出的剧目不能重复,以形成长效机制,带动整个京剧界对武戏剧目的重视、传承与发展。

  本届京剧节期间,除了武戏专场,还有两台武戏让人们眼前一亮,一台是前面已经提到的《东极英雄》,另一台是天津京剧院的《狄青》。编剧刘连群是一位资深京剧人,宝刀不老,由剧院的旧作《狄青风雪夺征衣》改编为一台武生新戏。舞台上不仅展示技艺、技巧、技术,更是由武艺刻画人物,抒发情怀,展现担当,以完整的人物塑造和舞台呈现,整体展示了天津京剧院的武生实力和艺术特色,同时体现了武戏发展的新态势。

  四、可贵的“老四团”精神

  本届京剧节,共有甘肃、云南、重庆、广西、宁夏、成都、黑龙江、江西等西部老少边省区京剧院团的八部剧作参演。这些演出团体虽然地处边远,但依然坚持着“三并举”方针,拓宽着题材领域,继承发展着京剧的流派艺术。重庆京剧团的《大梦长歌》,把奚派和其他流派艺术融入人物的创造,形象丰满地塑造了爱国词人辛弃疾。地处革命老区的江西省京剧团,以真人真事为原型,以《生死愿》为题,倾情展现底层百姓心中厚重的大爱。全剧伴以清纯的江西民歌,革命老区江西竹林的清新淳朴之风扑面而来。整部戏的演唱完全由老旦支撑,激情饱满,感人至深。云南省京剧院的《天道行》根据传统剧目改编,主演朱福不仅传承发展了叶派的小生唱腔,而且表演非常出彩。甘肃省京剧团创作了表现西部大开发伟业的《温世仁》,剧中洋溢着浓郁的西部风情和对未来西部的美好向往;成都市京剧研究院的《落梅吟》改编自巴金的文学名著《家》,作为成都本土戏剧,从对话、音乐到细节都植入了较多的四川元素,焕发着浓郁的 “川味儿 ”,具有鲜明的地域风格。黑龙江省京剧院的《奇女无容》,充分体现了东北特色和民间风格。边远地区院团对京剧艺术的发展有着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艺术探索的步伐也迈得很扎实。正是边远地区京剧院团的不懈坚持和努力,使得京剧能够保持全国性大剧种的地位。因此,老专家安葵特别指出,我们应该怀着崇敬之心向坚守在边疆艰苦条件下的这些京剧人致敬。

  是的,边远省区的京剧院团值得特别敬重。在这次演出期间,几乎所有院团道具装卸都是请搬运工进行的,只有宁夏京剧团,全团不分老少,自己动手,装卸搬运道具。而他们搬的坦然、运的麻利。这是他们的老传统、老规矩!这是“老四团”的传统,老四团的精神!宁夏京剧团的前身,是中国京剧院四团。 1958年8月,为庆祝宁夏回族自治区的成立,四团得到通知,成建制全体支边。仅仅一个月时间, 1958年9月19日,农历戊戌年八月初七日晚,中国京剧院四团乘坐的专列开出北京前门火车站,起程赴宁夏支援大西北的建设。全团人马,连家属并全部家当,甚至连花盆、煤球一起上了火车。而那时的宁夏火车站连站台都没有,行李就卸在铁轨旁的土地上。“老四团”不乏名角,老生李鸣盛、花脸郭元汾、武旦班世超,身轻如燕、翻跌出色,之后出国演出以《闹龙宫》片段荣获世界青年联欢节金奖和“国际猴”美誉的张正武,出手称绝的女武生俞鉴,京剧大师程砚秋先生的嫡传弟子王吟秋,还有后来出演方海珍的李丽芳等。但就是他们,到了宁夏,人人开荒种地植树脱坯盖房他们在宁夏开拓出京剧艺术的一片灿烂。而今,他们还在为京剧艺术把关坐镇,他们的风范也溶入新一辈京剧人的血脉。这次,宁夏京剧团创作演出了《庄妃》,阵容整齐、台风严谨,连说明书都是精心设计的,还特别附有一套六张系着鲜艳的中国结、以剧中人物为内容的精巧的书签。因为“我们要送戏到校园,要让年轻的大学生了解并逐渐喜欢京剧。 ”饰演庄妃的演员刘京——宁夏京剧院院长如是说。

  多么可贵可敬的老四团精神!这也是中国京剧精神!同样是从西部走出来的京剧表演艺术家陈霖苍,在这次京剧节上执导了江苏省京剧院的现代戏《向农》,该剧表现一个基层村支书最后时刻的生命升华。他说,现代戏很难搞,但是,一定要搞,只要努力,应该会有突破他要将自己大半辈子的艺术积淀,奉献给中国京剧艺术的进步。

  边远地区院团不仅以自己的奋力拼搏将中国京剧艺术之花绽放在祖国辽阔的边陲大地,更为中国京剧艺术耕耘出一

  派充满生机的艺术生态。他们是中国京剧艺术生态链上不可缺位、不可忽视的末端神经和血脉,在这样的意义上,理应

  给予更多的关心、关注和扶植。

  五、京剧“角”的艺术

  本届京剧节另一个强烈的感受就是:京剧是“角”的艺术。每场演出之后,观众都会迫不及待地奔向舞台,去占领最佳位置,近距离感受他们心仪演员的俊美,近距离把自己发自心底的对演员的喜爱和对乐队的赞叹倾情表达。要求返场的掌声更是经久不绝是的,京剧是 “角”的艺术。在这里,云集了于魁智、李胜素、王蓉蓉、王平、孟广禄、杜镇杰、张建国等久负盛名的京剧名家。经过多年的历练,他们已经成为京剧舞台上稳稳的台柱子!他们伴随着京剧和时代的发展一起成长成熟。

  25年前,王蓉蓉就主演了现代戏《党的女儿》。而今,她再度担任此剧主演。但这一次亮相中国京剧艺术节的《党的女儿》相当于一次全新创作。多年的磨砺使她对剧作、对京剧表演程式和流派都有了更深的認识。她的演唱韵味浓郁、咬字清晰、动情动心,使得人物形象丰满感人。此次演出《党的女儿》,上座率高达 100%,每次谢幕时间都长达十多分钟,足以证明观众对于剧作的认可,对演员的喜爱。

  张建国也是当前颇有盛名的演员。他在第八届中国京剧艺术节上不仅主演了新编现代戏《奚啸伯》,还首次担任该剧导演。作为奚派传人,张建国不仅努力在表演中尽可能的传达出人物的精气神,更以自己对京剧艺术的认识和理解,弘扬戏曲的写意原则,以风雪中的一把大笤帚,挥扫出历史烟云,挥扫出人物性格,用写意性、抒情性手法,突出戏曲思维所强调的“诗化”,进而诗意地再现奚啸伯这位艺术大家的神韵。

  在这里,人们还看到了一批优秀中青年演员在京剧节期间竞相登台,各展英姿。他们不仅有着好嗓子、好扮相、好身段、好技艺,更有着对京剧艺术的执着追求,有着“戏比天大”的自觉担当。 2017年5月22日,《大钊先生》在南京理工大学礼堂如期演出,饰演李大钊先生的北京京剧院优秀演员张建锋格外投入。很少有人知道,这一天,正是第 28届“梅花奖”揭晓之日,这是全国文艺评奖改革后第一次评选,也是竞争最激烈的一届,“梅花奖”名额由原来的 30名压缩到 15名,因此,其含金量可想而知。为此,主办方特别组织获奖者“红毯秀”,张建锋本应该也在红毯秀的队伍里,他是此次获奖者中唯一的一位京剧演员,按得票数排名,他为第二位。然而,张建锋淡定的站在了演出的舞台上,他以自己出色的表演,向革命英烈李大钊先生致敬,向哺育培养了他的京剧艺术致敬,向广大的观众致敬!面对这样的演员,观众又怎能不为之叫好呢?

  由中国戏曲学院演出的《江姐》(青春版)别具一格。江姐这一角色分别由四位程派新人饰演。当舞台上四位年轻、坚毅的江姐形象犹如四朵红梅绽放在京剧舞台上时,京剧艺术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舞台上这批年轻的京剧新人,以对历史、对先辈的真诚崇敬,用京剧程派艺术表现出这份诚挚的感动和礼赞。虽然剧作反映的那一页历史已经过去,甚至剧作家和京剧《江姐》的原导演也都辞世。但它启示着人们,薪尽火传,经典依然展示着其艺术感染力!

  京剧观众是可爱的,他们是那么宽容。很多剧目,应该说还很不成熟,不够完整,但他们也报以热烈的回应。这样的戏,就是行内所称之的 “人保戏”。他们陶醉在角色醉人的行腔里,陶醉在鼓师的鼓点中,陶醉于历史久远激越的西皮、二黄在这里,人们是那么强烈地感受到京剧艺术的魅力,感受到京剧艺术所独有的形式美,感受到京剧艺术的博大精深,感受着京剧艺术形式独立于剧作的相对性这是一份何等丰厚的京剧艺术传统,京剧艺术财富!它似乎在提醒和呼唤着编导人员,创作出更有内涵,更具时代精神,更具文学意蕴的优秀剧作,让优秀的演员据此大显身手,也由此培养出更多的优秀演员!

  六、京剧剧作的生命力

  本届京剧节的剧作文本,有一个较为突出的情况,就是改编的现代戏作品。改编自文学作品的有《美丽人生》(改编自方方的小说《万箭穿心》)、《青衣》(改编自毕飞宇的同名小说)、《落梅吟》(改编自巴金的《家》);而《江姐》《党的女儿》则是在歌剧的基础上改编而成。我以为,这是京剧剧本创作不可多得的进步。这样的改编,某种意义上说,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有了一个更高的起点,而从另一角度说,拓展了题材领域,也丰富了剧作者的知识结构和认知视角,给作品注入新的元素,带来新的生命力。

  从本届京剧节剧目看,历史剧创作依然相对比较成熟,文本基础厚重,内涵深邃。如福建京剧院的《赵武灵王》,山西京剧院的《陈廷敬》。前者更为成熟,剧本结构严谨,故事构思巧妙。剧作取材于真实的历史,赵武灵王(公元前 340年—公元前 295年),赢姓赵氏,名雍,战国中后期赵国君主。死后溢号武灵。这是一位有着非常才华和卓越贡献的国君。他15岁即位时,魏惠主联合楚、秦、燕、齐组成五国联军,妄图以参加赵肃侯会葬为名,趁赵新君年幼发兵入侵。赵雍在相国肥义的辅助下,处惊不乱,镇定退走五国之兵。随后,他又推行了以“胡服骑射”为代表的一系列治国举措,帅军亲征,收复失地,吞并中山国,使赵国很快成为当时的超级强国。然而,就是这样一代霸主,竞在鼎盛之年( 46岁)禅位于年幼太子,由此引起了一系列事件,肥义被杀,赵章被诛,而英雄一世的赵雍竞被幽禁沙丘宫内活活饿死。然而对作者郑怀兴来说,历史剧首先是艺术作品,而不是历史教科书。因此,作者必须找到当代情感,找到自己的情感与历史人物情感的契合点。要在历史的缝隙中寻找与挖掘,今情必须真诚,古事不能歪曲。他特别指出,对历史要有敬畏之心,要熟悉史实,消化史实。从史实到虚构,是由高粱酿造成酒的过程。由此,剧作中出现了那匹大红马,无论作为意象还是形象,都可謂是神来之笔,既使戏带上了些许神秘色彩,又对人物形象刻画、情感的宣泄和戏剧情节的发展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整个剧作的内涵、立意都由此得到升华和拓展。导演刘作玉的舞台呈现,恢弘大气、厚重深沉、古朴典雅,让观众感受到了一种“沉而不压、悲而不惨”的艺术感受。让观众得到审美享受和愉悦的同时,引发对社会的思考和人生的启迪。剧作的生命力来自哪里?正如作者所追求的:“写历史剧不是写历史上发生过的故事,也不是编造一个离奇的吸引人的故事,而是要用思想的灵光去激活古老的题材,使之本属于历史的东西,化成也属于当代的,属于你个人的。这不是把思想强加于题材,而是自然生成的。 ”郑怀兴在这里说的是历史剧创作,但现实题材创作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这就是剧作的思想、立意。剧作者对时代感受要深,对人物理解要深,进而才能为京剧提供坚实的文本依据。就目前的剧目创作水准看,相当一些剧作文本需要较大的调整提升,有的剧本有立意没形象,或有情节而无细节,或有细节而无生活逻辑和思想逻辑依据,更不要说诗意、意境。因而文本是疲弱的,也即没有生命力的。在当今,我们的京剧舞台不乏大制作,不乏好演员,然而,京剧的困境其病根在于“精美的形式缺少强大的新的文化作支撑”。而中国京剧的未来,依然是要以丰富灵动的艺术程式塑造出鲜活的具有时代质感的人物形象。对此,我们热切地期盼着!

  七、关于京剧音乐和京剧剧种建设

  作为戏曲,音乐是其最重要的元素和体现。京剧音乐更是如此。我不懂音乐,我只是作为一个观众去感受感知音乐,能够打动我的就是好的。因此,也有很多疑问和困惑:当我每每听到剧场里恢弘的京剧交响乐,总会有点被感动;但我在剧场里听到观众返场要求的,多是传统老唱段时,我就会想,为什么?当听到剧中的主演在演出后感叹唱的太高太累时,会为这些演员感到心疼,京剧的音乐是不是也应该和壮美的大自然一样,有高山激流,也有浅滩低谷,声若洪钟、响彻云霄固然很是让人振奋,但浅吟低唱气若游丝是不是也别有意蕴?而新中国成立以来,特别是新时期以来,中国京剧的新剧目创作也是蔚为壮观,但为什么很少成为保留剧目,更少有成为经典唱段的?在此提出,希望有方家答疑解惑,不吝赐教。

  人们都在探寻京剧的未来。京剧已被列入 “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但其实,无论和南戏、元杂剧、秦腔、昆曲等相比,或和外国的歌剧、芭蕾舞剧相比,京剧都还是一个年轻的剧种,因为年轻,就有后发优势,汲取其他剧种的优长,丰富壮大自己。而这发展又是螺旋形的,要在不断对自身的反省和认知中,探寻规律,不断提高自知自觉。这些天中,在一戏一评之时,常常听到关于剧目建设和剧种建设,关于流派、行当的讨论,这都是向京剧的发展规律靠近,都是对京剧艺术的新的文化自觉,而在这其中,新的艺术理念、艺术元素就在悄悄滋生,京剧艺术的新形态、新因子都在酝酿孕育,人们都在期盼着

  行文至此,想起在去南京参加中国京剧节临行之际,我去看望中国剧协老主席,九十六岁高龄的刘厚生老人。得知我第二天就出发,老人仿佛老小孩一般流露出他的羡慕和向往。他很认真的对我说:“把我中国的眼睛带去吧 !”好一双清澈的眼睛!又是多么可爱,多有诗意的愿望!老人一辈子所作所为都是为中华民族戏剧艺术的弘扬光大,他所希望看到的,不正是中国京剧充满朝气的青春律动,满园春色吗?

  是的,我们看见了,我们感受到了,在祖国辽阔的土地上,中国京剧艺术的百花园里,兰叶春葳蕤,欣欣此生意。

  陈迎宪:博士、文化部文化科技司原副巡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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