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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与共生

时间:2023/11/9 作者: 艺术评论 热度: 11851
武秦瑞

  

  郅敏的《龙马》系列作于 2011年,是他继美人鱼系列之后的作品。郅敏的双生系列作品大都作于 2006-2008年之间,之后的作品主题,都或多或少与“双生”这个概念有关。在较早的双生系列中,不论是双生的五官,双生的人身,还是双生的猫,这些形象通常呈现一体两面的特征,各自生长与不同的躯体,或相背不相交或仅在某个部位交叠、缠绕,产生相生交互的关系。

  这个概念一直延续在郅敏之后的作品中, 2008年开始的美人鱼系列来自于西方古老的传说,鱼头人身的美人鱼颠覆了公众的认知习惯,但是对艺术家更重要的是,这个系列的作品发展出了另一种形态的双生:人的身体和鱼的身体共同形成了一个新的身体。郅敏在这个系列中做了很多尝试,各种颜色,不同的材质表面,各种尺寸,还有不同的鱼类和人的身体的结合,它们共生共存于同一个躯体中,互相冲突,互相妥协,似乎让人迷惑。

  2011年的《龙马》系列,是美人鱼系列的概念延续。龙马的形象,郅敏说灵感是来自于河图洛书的传说,传说上古伏羲氏时,洛阳东北孟津县境内的黄河中浮出龙马,背负“河图”,献给伏羲。伏羲依此而演成八卦,后为《周易》来源。《尚书 ·顾命》孔安国《传》中记载此事:“伏羲王天下,龙马出河,遂则其文以画八卦,谓之河图。 ”传说龙马的外形非常奇特,在马身上长有龙鳞,故称龙马。这匹龙马赤文绿色,高八尺五寸,似骆而有翅,踏水不没。郅敏这些龙马的形象龙首马身,龙和马的部分身体共生于一个躯干之上,和美人鱼系列不同,龙和马的结合体看上去是如此和谐,没有强烈的视觉冲突。郅敏的作品喜用典故,概念和题材来自于古老的传统。他说龙马系列出于他对天文星相的兴趣,在和中原地区古老的文化传统和图像系统相遇时,血液里的基因产生强烈共鸣,从而激发创作的冲动。就这个系列的作品来看,来源于上古传说或典籍中的龙马,它背后固然有着种种神秘的文化隐喻,但是更显而易见的,是“双生”这个概念在这个主题作品中的延续。“双生 ”,原意是指双生子,中国古代图像中的并蒂花、双头蛇等都是这个概念的引申图像。双在数字上来讲,即“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中的二,二是由道生发出的阴阳两极。他的作品往往是以双数出现。对于在自己的创作中引进的双生概念,郅敏说是“来自于中国传统中那些相关图像,是对中国传统图像系统的某种借鉴” ,来自于庞大文化传统中的图像信息最终通过艺术家的理解和取舍,成为系列雕塑。

  最初的创作是传统的“一体两面”的双生概念的形象化,虽然在材质和表面上做了不同的尝试和处理,但是从作品呈现的根本特质来说,双生猫、双生人像和双生五官系列作品,都是传统双生概念的引申意义,这些题材被处理为同一形象相背相连,既独立又缠绕,似乎可以理解为象征事物的阴阳两面,从大道中生发而出,看似对立,实为一体。从《美人鱼》系列到《龙马》系列,郅敏开始尝试另一种双生的形式,完全异质的不同类动物的组合,鱼和人、龙和马,这些异质的物种

  皆来自于传统的文本,在郅敏的作品里以令人迷惑的手法结合起来。它们组合在同一个躯干上,“二生三,三生万物”,由

  两个看似对立的矛盾体组成的第三者,形成的是一个古怪的新物种,充满了张力,带来崭新的视觉冲击和心理体验。

  美人鱼来自于西方传说,而龙马则来自于中国上古典籍。在美人鱼系列里,郅敏看重鱼头人身组合而成的异形对于传统美人鱼形象的颠覆,乐于呈现与传统相悖而产生的视觉冲突;而在龙马系列中,在将文字记载中这种非龙非马,亦龙亦马的神兽直接呈现为视觉形象时,虽然在细节的处理上有细微的不同。比如说龙首的姿态,或低垂或高昂,龙角的大小,每一组或者每一件的处理手法都不同,但是从整体上讲,这两种动物的结合从形象的取舍和处理上来看,郅敏尝试表现的是组合体的和谐。为了加强这种协调性,在龙马系列里,除了形象外,郅敏在色彩的表现上体现了极大的克制。之前的作品表面上往往有鲜艳的近乎炫技的色彩处理,而到了龙马,则完全沉淀下来,整个系列作品表面几乎都是统一色调,色彩沉着,灰色调为主,即使用金色或红色,也毫无张扬感。

  郅敏一直都偏爱陶瓷这种材质,尽管郅敏说:“雕塑,是人类参与讨论世界的一块物质。这块物质,可以是任何形式,也可以是任何材料。 ”但是对于做雕塑的艺术家而言,材质的选择即是立场。陶瓷这种材质,易碎而脆弱,来自于泥土,经过火的烧造,才能成为陶瓷。泥土易得,而烧造不易,在胚体和成品之间,在烧造的过程中,有着大量的偶然性和不确定性。而郅敏着迷于此,在他看来,“艺术是人类文明和人类精神的物化或者外化,是人类参与自然,讨论世界的结果”。陶瓷烧造的过程,就是作为主体的艺术家,在参与讨论,表达意见的过程。在坯体送入窑火之后,就是火使创作主体和被创作的物存在“间离“关系,火可以深入物的内部去改变物的原始性质,而这个过程,依靠人的能力是不能完成的,但是人又可以通过技术来控制这个过程。这种限制性和不确定性,正是陶瓷烧造对于郅敏的吸引力所在。

  从郅敏的一系列雕塑作品来看,在题材的选择和作品材质的选择之间,呈现了某种相关性。相比起其他材质,陶瓷在中国有着古老而漫长的传统,材质本身就具有文化意义,是“有意味”的材料。而这种材料的文化意味,和取材自传统文本的“双生”系列正相契合,也可以说,在郅敏的作品里,体现的是传统材质和传统题材的“双生”。它们虽然共生于传统的躯体,在精神性和处理的手法上却又远远地超出了传统。关于中国文化传统的当代表达是个宏大的命题,体现在艺术上的形式千变万化,很难一言以蔽之,但是具体到郅敏的雕塑,具体到《龙马》系列,我却强烈的感觉到了这个命题的有效性和适用性。

  《龙马》系列之后,郅敏所创作的“双生”雕塑暂时告一段落,从矛盾的美人鱼到和谐的龙马,郅敏对于双生题材的思考似乎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结果,从而转向了大型公共空间雕塑的创作,但是他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思考和转化却远远没有终结,我期待着他更惊艳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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