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鸟无语
——江文湛的笔墨探索刍议
白阿莹
一
我们平时接触的江文湛像一位仙风道骨的隐士,白花花的长发垂过耳际,随风飘起,把闲适与沧桑都藏匿在根根白发中。他喜欢穿一件中式对襟长衫,清心净手,端坐在一架斑驳的古琴前,轻拨丝弦,如痴如醉,声声迟呜,高山挂瀑,把听众带入久远而深沉的意境之中,这样一种形象当使生活在今天浮躁世界的人们感到距离和陌生。其实,江文湛是一位有着家国情怀的义士,对国家的变迁和发展有着淳朴的认识。他虽然长年隐居在终南山的深涧里久不见人,但那间被称为“红草园”的创作基地开张之先,他就执意将电视接进来,不为娱乐,只为关心南海上空中美军机的撞击事件。听到钓鱼岛局势日趋复杂,他常常会像年轻人一样把画笔一掷,对着宣纸泼墨,聊发一番激情的感慨。
江文湛如今已经想不起来,他是哪一年因为哪一个契机爱上绘画的,他只记得他遇到过一位笃爱美术的李姓老师。老师常常去郊外石峪写生,全班六十多位同学呢,但他每次只带着江文湛一个人,画野草、画溪水、画危石、画山涧、画丘峰,几乎把视野里所有风情野趣都绘入画板了。稍感遗憾的是,如今说起那已经淡远的童年,那摞二尺多高的写生本已不知流落到岁月的哪个角落了,但老师的挚爱和鼓励至今让他感怀难忘。时隔五十年,他在北京举办个人画展,老师闻讯后,拖着病残的身躯,坐着轮椅赶到中央美术馆,为自己学生的艺术成就伸出了拇指,回去后逢人就说,在北京火起来的江文湛是他的学生,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因为,他最清楚幼年的江文湛是怎样迷恋上绘画艺术的,他更知道学生江文湛走过了一条怎样艰辛的探索之路。
是的,少年时期的江文湛天生聪慧,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认知能力。这样一位绘画才能突出的学生随后考入西安美院附中是毫无悬念的。在这所汇聚着国内顶级艺术老师的大院里,江文湛如饥似渴地学习国画艺术,学习西画技巧,学习先贤圣哲们的理论成就。他对中国画有了自己的感受,开始琢磨今后的绘画之路怎么起笔。
然而,毕业那年,他与几个同学一道被分配到“西安特种工艺厂”。只有二十三岁的江文湛被分进谁都不愿去的下料车间,那偌大的厂房里其实就是几架电锯,每天电钮一按便升腾起浓浓的石粉,谁进去转上一圈,脸上身上就会落一层细细的粉末,可想每天在里边工作八个小时会是什么样子了。我们的年青画家却注定要在这里度过他积淀精神活力的岁月。但江文湛却把这枯燥而毫无艺术感觉的工序演变成了他推演艺术才华的场所,他利用工余时间设计的挂屏让制作车间的技工们欢呼起来,这些挂屏形式新颖,造型流畅,成为工艺厂经久不衰的一个品种。当然,这个“特艺厂”还使江文湛找到了艺术交流的对象。这个坐落在古城西南角的小企业,是历史性地汇聚了一批日后成为陕西美术界领军人物的积聚地,江文湛、崔振宽、郭北平、王炎林等都在这里工作过,都是从这里开始“小荷才露尖尖角”的。
江文湛日后能够成长为卓有成就的美术大家,要归功于至今他还感激着的时任陕西美协主席的方济众。那年他去北京出差,顺便去看望方济众和陆俨少。两位老画家看到江文湛拿来的几幅最新创作,不由地连连赞叹,看得出来他们面前的这位风尘仆仆的小伙子浑身透着对艺术的执着和独特感悟。方济众爱才如子,马上告诉他西安美院准备招收国画系研究生,不妨一试,若能进到那里,艺术体验也会纯粹些。我们年轻的画家闻之一振,能回母校继续他的国画研究可是他梦寐以求的啊。几乎没有任何的悬念,五个月后江文湛就拜倒在声名显赫的山水画教授罗铭门下。有意思的是,他当年攻读的是“山水”,而今他颇有建树的却是“花鸟”。
那年江文湛研究生还没毕业,学校就安排他给学生上“花鸟”课,逼着年青的山水画家把艺术探索从“山水”转到“花鸟”上。而他的这一“转”,竟“转”出了成果。后来他整理讲义,在当时屈指可数的美术专刊《美术杂志》上,发表了《浅谈笔墨的抽象美》。这篇文章是他对国画艺术最初的感悟和认识,却引起了美术理论界的重视,还被一些综合大学收入了艺术文库。1987年,他小心翼翼地出版了《江文湛花鸟画集》,这本在今天看来已十分简陋的小画册,影响了许多如今颇有成就的画家们的从艺道路,让他们时至今日仍然津津乐道,甚至一见到江文湛就说,我是学着你那本画册成长起来的。而每每这个时候,我们白发苍苍的老画家总会谦逊地笑笑,并没有过多的言语。因为,他始终在奋斗,始终不满足,始终在琢磨怎样“变法”,变出一种全新的绘画语言,奉献给他热爱的这个历经磨难的祖国,奉献给热爱他的敦厚的人民。
这里,笔者似乎有必要多写一笔。江文湛在他艺术生涯的后半程,还迷恋上了两件事。
一件是他耗时二十余载在秦岭北坡的沣峪修造了一个世外桃源般的“红草园”。这个幽静而寂寞的山涧,因为江文湛的执着,变成了充满艺术气息的文化园林。一条清粼粼的小溪哗哗流过,一条小路蜿蜒曲折隐进山坳,满山的无名野花竞相怒放,引来一群群的鸟儿栖息觅食,可谓:雨歇望流水,林静听鸟鸣,低头鹅绊脚,举眉绿色浓。这里是江文湛远离尘世创办的画院,更是他心中适意的桃花源。他把对美术对艺术的认知一古脑地倾注到了山涧里,他自己拾荒,自己运石,自己筑台,自己栽树,形成了如今移步换景的空间架构,使得一草一木一石一瓦都充满了灵性,置身其中会强烈地感受到红草园主人的追求。
一件是江文湛近年来还迷恋上了古琴。那痴迷的程度不亚于他对“花鸟”的执着,他喜欢每天坐在琴前琢磨古风雅韵,恰似与古人对话,一拨一弹,行云流水,入脑入心。他还常常躲进山里跟一些智者交流山水音韵,也在红草园举办古琴交流。笔者那年想去看看这位已经渐入老年的画家是怎样弹奏古琴的,没曾想画家对古琴的热爱已经“不省人事”,一身的出世入道的打扮,青衣长衫,凝心静气,酝酿好一阵儿,才抬臂悬腕拨响丝弦,那蕴含着悠远玄想的音韵就在山涧流淌开来,像小鹿跳跃林间,像小溪奔流入江,像轻风抚过山林,像果实跌落野坡,所有的人都会被那神妙的音律所感染。
现在笔者明白了,老画家所以痴迷上红草园和古琴,是红草园有活生生的花鸟,有生活在自然里的花鸟;是古琴更有韵律,有张弛有度的笔墨韵律,有色彩斑斓的写意韵律。画家需要的艺术养分是多方面的,这些不同门类的艺术滋养最终都点点滴滴地倾注到画家笔端,形成了一系列美丽的图案,也促成了画家创新的美术思维。
2007年,是一个收获的季节。那一年注定会在中国现代美术史上写下重重的一笔,江文湛在那一年,在北京、南京、杭州、广州和西安举办了他“从艺五十年——花鸟画展”。这是他时隔十年第二次举办全国巡回画展,的确让中国美术界眼前一亮,画展办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美术的“骚动”,用好评如潮来形容已显苍白。一流的美术评论家和画家们热情地赞扬江文湛没有浪费五十年的光阴,用生命唱出了一曲嘹亮的春曲,绘出了一幅靓丽的大图。《美术》杂志主编尚辉看后感慨地说“好久没有看到这么有震撼力的作品了”。著名的美术评论家邵大箴评论“江文湛的画意境和格调非常高”。国家画院的卢禹舜和中央美院教授李时声评价“江文湛是当代花鸟画六十年的一个大突破,是最具影响力的花鸟画家”。许多美术家都认为“江文湛的花鸟画领先于别人”。南京师范美术学院教授徐培晨认为“江文湛已经具备了成为大师的基本条件”。清华大学教授乔迁也认为“江文湛具有成为一流艺术家的潜质”。
我想,有了专业人士这样的评价,我们的画家应该感到欣慰了,应该可以在红草园的孤藤下畅饮几盅了。
二
当我们对江文湛的创作历程做了这样的回顾,必然急切地想看到那一幅幅“诗意的世界”,那“引领潮流”的笔墨,更想知晓画家的艺术成就该怎样概括。首先,江文湛的花鸟画主题是浪漫的。江文湛的花鸟画创作,大多缤纷艳丽而又老辣洒脱,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热烈和激情。他继承了先辈画家的笔墨,又有自己对世界对人生对时代的感悟,他对现实生活其实充满了浪漫的想象和美好的追求。尽管画家或许并不完全认可笔者的概括,但是若走进他创造的那个让人眼花缭乱的世界,谁都会产生这般清新而热烈的感受。他喜欢画石榴图,那枯枝残叶犹如夔龙欲飞,躬身盘旋,古风亦然;那一个个红红的石榴悬挂枝干,有的已张口露出了甜脆的果粒,望一眼便想去摘一个来,不用看画家的题款,就会感受到秋天里果实熟透的味道,也是我们的画家对生活健康发展的期许和赞美。我注意到画家特别爱画海棠,那前沿鲜红,花蕊渐白的花朵,一簇簇地勾联着拥挤着,怒放在春天里,显得高洁而又忠诚,而且海棠树旁总会落上几只鸽子,恬适地在那里相偎低喃,诉说着海棠的历史,憧憬着明天的幸福。这里多少有笔者的想象,但不可否认这类海棠花给人带来了幸福的审美愉悦。
江文湛对绘画作品主题的概括,常常会从古人浩如烟海的诗句中轻轻拈来,恰如其分地升华画面的主题意识。比如那幅《只向梨树寻诗才》,读诗看画精妙绝伦,一棵粗壮梨树,年轮已被那疙里疙瘩的树枝所掩埋,但老树梨花正盛枝头,繁花簇簇赏心悦目,三二只孔雀则静静地卧在树下,慵散地睁开细眼,早已忘掉了世间的愁恼和忧伤。读者品味会恍然醒悟,不是那孔雀要寻觅诗意,而是读者可以从那孔雀的恬适里找到灵感,找到自己心灵的归宿。那篇在中国人的心中留下永远忧伤的《荷塘月色》,已被人们烂熟于心,但画家没有刻意地用笔墨来恢复作家营造的那个意境,而是画了几株绿荷,这种题材在古人的国画创作里司空见惯,表现“出淤泥而不染”,江文湛却着意画出了一块波光粼粼的水面,尤为精妙的是水面上一条由浓而淡的光带,把荷叶衬映得绿意盎然,让人不由地想到岸边徘徊的老者斑驳的身影,以及心中久久难以排遣的愤怒。这种浓烈的恬静极容易让骚客们产生诗意,也容易给人们带来深沉的哀痛,这般精巧不能不说是画家的一个绝妙的构思。
其次,江文湛的花鸟画是抽象的。前边笔者说过初涉画坛的江文湛写过一篇关于笔墨抽象美的论文,引起了美术界关注。画家抽象了什么,是怎样进行艺术创新的,这可能是多数读者的疑问,我想这也是画家最为突出的一个创造。我以为中国文人的花鸟画,基本传承着“美丽原则”,大都在实践如何把自然界的花鸟形态,有选择地搬到尺幅上。在这个艺术地“搬运”过程中,有的画家强烈地寄托了个人情感,喜欢用单一笔墨来实现所有层次的呈现,形成了独特的写意风格。而江文湛在继承写意风格的同时,笔下的花鸟几乎都是变形的抽象的,这种带有鲜明时代特征的画法往往是不易被社会接受的,但江文湛的精明之处在于他变的有度变的巧妙,使人看见作品就能明白作品所展示的是什么内容。同时你仔细观察会发现,无论是花卉,还是鸟禽,画家都努力将其特征抽象出来,夸张地做了变形处置,使得描述对象更灵动更具神韵,更能表达作者的心声和追求。
应该说江文湛的这个抽象美是与清代的石涛、八大山人和扬州八怪的风格一脉相承的,只是江文湛描写的对象更阳光更时尚更有时代感。你看吧,江文湛笔下的鸟禽几乎都抽象了,那鸽子,那孔雀,那野鸡,那雄鹰,那白鹅,那野鸟,都不似自然界的形态,画家在竭力把描写对象的特征夸张出来,艺术地展现给观众。那白鹅的长喙和冠顶抹得血红,脖子也不是自然的流线,而是起有波折,更能体现“白毛浮绿水,曲项向天歌”,令人一望而产生爱怜。那盘旋在残荷上的小蜜蜂小蜻蜓就更为抽象了,长须和翅膀就像是双手和双腿,仿佛一个个小精灵在嬉戏,那动作就像天使飘飘而来,使人产生甜腻的趣味。尽管这些艺术形象已与生活中的具象相去甚远,但人们还是喜欢上了画家的创造。
江文湛的艺术抽象当然是为创作主题服务的。在他的几乎所有作品里,画家都对描写对象进行精妙取舍,而不是刻意模仿生活的原型进行创作,比如他画的石榴、海棠、梨花、菊花、桃花、芍花、蔷薇、野花等等,几乎都不去描绘花的叶子。就连那已经被画烂了的竹子,他也是只画竹杆,绝不在竹间填一片叶儿。他笔下的老树、孤藤亦然,虬枝稀疏,杂而不乱,沧桑与厚重跃然纸上。画家的这种独具匠心的取舍,完全是为突出和强化作者所表述的艺术追求,不可谓不老到啊。
江文湛的笔墨抽象还是有选择的。他不是像许多前卫画家抽象地让老百姓看不懂,也不是专意抽象丑陋,而是在专意抽象花字的美,是把人们认为最美的部分抽象出来进行创作。所以江文湛的画其实就是老少咸宜的现代文人画了,这是一个创造。专家们赞扬了他的创新,说了那么多赞扬的评价,应该说是中肯的;百姓们也都喜欢上他的作品,这些都充分表明他的艺术创造绝不是孤芳自赏,顾盼自怜,而是真正地贴近了生活,贴近了人民,受到百姓欢迎也就是自然的了。
复次,江文湛的花鸟画创作是灿烂的。这里笔者想说的是,历史上主流的花鸟画本来就是五彩缤纷的,是贴近自然界风貌的,后来由于文人们更多地注入个人情怀,使得花鸟画的色调灰暗起来,尤其是那些被冠以文人花鸟画的作品,到“八大”和“八怪”便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在他们笔下色泽明媚的花鸟几乎成了纯粹的水墨,只以墨色的浓淡来塑造形象,这当然也是这些艺术家的伟大之处,也几乎成了之后花鸟画家的范式。以至作为大师级的吴昌硕、潘天寿也对色彩的运用忧心忡忡,似乎如何让艳丽的色彩与文人的情怀有机融合就成了现代美术一个饶有兴趣的话题。齐白石对此有所感悟,他的作品可以说是从乡下走进城里的,是以一种通俗的色彩写意展示花鸟画的夺目风韵,引起了世人追捧。
而江文湛的花鸟画追求的则是将色彩运用冲向“极致”。色彩对人的眼球是最具冲击力的,在中国的民俗里对色彩就有着强烈的偏好,如何使民俗色彩与文人色质相融合是一道难题,可喜的是江文湛笃爱色彩又不输文人的风骨!也许画家对生活充满激情和憧憬,所以江文湛喜欢红色,牡丹、芍药、海棠、荷花、山丹丹是红的,古缶、茶几、地毯是红的,连农舍陈旧的栅栏也都涂抹成红的,这是画家对火热生活本质进行的提炼概括。那幅《雪地》是江文湛运用色彩最大胆的作品之一,画家对雪地完全没有着墨,只是点出了一溜鸟兽的足印,一只狼狗似乎刚刚觉醒,与飞落进它领地的鸟儿淡淡对视着,这本来是一个平庸的题材,但画家却用朱红寥寥几笔构出了道道栅栏,便使这幅画格外生动。这里画家没有把栅栏画成接近木质的棕色和黑色,而用了朱红,是不是蕴含恬静的背后隐藏着生命的危险呢?无尽的语言都无声地躲进红色栅栏后边了。那幅表现荷花的《出彩》,把画面占得满满的,没有一点点思绪荡漾的余地,但是画家将水面处理成波动的蓝色,绿色的浮叶宽宽展展拥在一起,而几枝出水的荷花从蓝绿中透出精彩来,且红得艳丽,红得醉人。可以想象画家的内心是丰富多彩的,拥有永远年青的心境和恋爱般的感受,方能使得这种被文人墨客描画了上千年的题材,表现出别样的精彩来,所以画家将作品冠以《出彩》是意味深长的。后来画家又在这类题材上点缀了几只左顾右盼的鸟儿,使得画面更为生动了,但色彩的艳丽依旧,所以画家又将此类作品题名为《华彩乐章》也是再准确不过的了。
阅读江文湛的画,相信人们都会对他对色彩的运用有强烈感受。即使进入暮年,画家竭力想将作品靠拢文人画方向,其形式,少了浓烈,多了宁静;少了色彩,多了意蕴;少了夸张,多了细腻。但画家骨子里对色彩的热爱,还是会顽强地在他笔下流淌出来。而且我发现江文湛在自己的绘画语言风格创立后,伴随着“红草园”的建设,他在倾力去追随魏晋遗风,在倾力靠近古风雅韵,那一组《红楼梦》题材的作品可谓他的心迹体现。其实中国文人哪个不想拥有自己的“桃花源”?哪个不想趋风附雅地表现自我?但是,这却是要小心控制的,若把这个意识贯穿到全部创作中,成为画家的主流创作方向,就必然会显得画家的创作有脱离时代的狭隘的理想化倾向了。可喜的是画家对自己有了新的认识,这两年江文湛的画风又变,以画家的眼光开始更直接地关注民生关注历史,创作的题材转向了农舍民居,还出现了稻田民夫,尽管用笔还是“江氏笔墨”,但内容却在悄然发生改变。他试图将花鸟和山水和人物共融于作品,想努力打乱历史对题材的分类,还想在画上留住渐渐泯灭的古色,这种艺术创新,当然妙趣横生,古风新貌浑然一体,相信这是江文湛衰年变法的一个值得敬佩的尝试,相信这是他在绘画领域要攀登的又一座高峰。
期待着画家江文湛更大的成功!
白阿莹:作家
责任编辑:杨明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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