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宏峰: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讲师
一、衰憨二人组
二、阶级差异、精神反哺与文化剥削
而这样原本处在不同世界中的人想要相遇,剧本采用的手段只有是将上层者拉入下层者的世界,将资产者拉入无产者的环境,而无法反之,因此影片必然是王宝强成为徐峥的霉运克星,使其从上层生活环境中不断剥离出来,进入他所不熟悉的底层环境。这就注定了这是一次中产施舍底层(王宝强必然面临身无分文的境地而只有依靠徐峥),而反过来自身受到底层精神洗礼、重新找到自我价值归属的故事。在这一点上,如果不是太跳跃,我们其实可以看到杰克和罗斯的影子。“泰坦尼克号”将三等舱混混和一等舱贵族聚合在一起,正如齐泽克的分析,罗斯被带到底舱与底层劳动者们一起跳舞,就仿佛无数次当上层阶级文化遇到枯竭,就会向下层阶级的文化精神汲取养分一样,罗斯在杰克那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活力,而杰克为此付出了生命。罗斯遇见杰克的时候正面临身份与意义的迷失,杰克给了她价值上的指引,他就是重新点醒她人生意义与目的方向的人,当杰克临终前教导罗斯要活下去、诚实地面对自己时,就仿佛是牧师面对他的子民,而非恋人间的诀别。影片看似在价值上褒扬下层阶级,而讽刺资产阶级的虚伪,实际上则内含一个相当保守的意识形态——一个处在危机中的富人如何因与困苦生活中的穷人的亲密接触而重获新生,对底层无产者的热情实际来源于上层资产者对其从物质到精神的全面的剥削。
但问题是,“傻根”王宝强既是影片认同的价值对象,同时更是影片笑料的来源,以某种矮化的小丑的形象供观众取乐。两部电影都花了大篇幅展示王宝强如何因不熟悉各种高端产品而闹出笑话。在这一点上,影片延续的是最老套的“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喜剧手法,晚清小说中乡下人到上海、新时期文学中陈奂生上城,此类手法早已蔚为大观。影片视点在此时居高临下,笑意才会产生。亚里士多德的诗学早就说,喜剧模仿比我们低的人物,悲剧则是模仿比我们高的人物。因此,在当代文化对王宝强的消费中,混合着许多暧昧的东西,在这个形象中,我们既可以获得精神与价值的指引,又可以获得居高临下的安全感与优越感。认同是部分的,可选择的,他者终究只是自我的镜像,徐峥最终在家庭和事业中安稳,代价不会太多的。这才是我们当代文化的意识形态,想象一个“纯真/低劣”的底层为中产阶级提供全部的正反认同的需要,在徐峥与王宝强的组合中,暴露的是中产阶级谨小慎微、自我满足的有限肚量。
三、“傻根”中国梦
故事中,徐峥被王宝强所改变,而现实中,更大可能该是王宝强被徐峥所改变,放弃天真学会世故生存。不过影片中,尽管不变,傻根最终也总会有傻福,或者成为老板、或者抱得美人。这其中,凭借的当然是徐峥的帮助。影片同时抚慰了中产和底层,确实可以被看作是“中国梦”的一个象征。“中国梦”这个词汇随着18大新一届领导班子的成立,而正式进入官方语汇,成为表达中国崛起、民族复兴的一个修辞语汇。随后,这一概念在新闻联播、《光明日报》、新华网等官方媒体上频频出现,而实际上该词几年前即已在诸如《南方周末》等报纸和网络上被广泛使用。“中国梦”这一概念被正式表述为近现代中国追求民族独立国家富强人民幸福的理想,同时在普通人日常生活的层面也蕴含着这样一些含义,即普通人凭借自己的劳动与智慧可以过上幸福生活,国家梦的实现自然会带来个人梦的完成。在这个层面上,中国梦自然是每个老百姓的心灵鸡汤。
往年贺岁档最忙碌的葛优今年了无声息,而王宝强马上又有另一部喜剧联欢《越来越好之村晚》上映。底层傻根已取代中产葛大爷(《非诚勿扰》)成为贺岁帝了吗?
注释:
[1]《2013电影局新闻通气会》,http://www.m1905.com/news/20130110/607390.shtml
[2] 齐泽克:《变态电影指南》,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a5hfLLVTE5M/?bid=03&pid=02&resourceId=0_03_05_02
[3] 亚里士多德:《诗学》,陈中梅译,商务印书馆1999年版,第38页。
[4] 张颐武:《<泰 >的独特性:当下中国的精神拼图》,http://blog.sina.com.cn/s/blog_47383f2d0102e2lq.html
[5] 《习近平总书记深情阐述“中国梦”》,《人民日报》2012年11月30日。
[6] 此段的配乐是《还珠格格》的主题曲,使影片极为恰切地贴合了另一个梦想神话(平民女子成为皇家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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