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卫民

经历者

十七年了，每有寒风

　　都怕自己泪流满面，会引起

　　对酸痛感的恐惧。轻咳、头晕

　　身体发冷或发热，这一次

　　他又看见狰狞的背影

　　转身而来，又回到久已忘记

　　无法大口呼吸的黄昏。这一刻

　　他才想起，他爱着每一个

　　平凡而美丽的夜晚，惧怕着，多年前

　　自我隔离为一座孤岛的幽恐

　　繁华街市，重现消失多年的安静

　　他喉咙空空，回响的

　　被伤痕修改过的哨音

　　有时听得自己走神

温度

天空放晴，我们还需要

　　在紧闭门窗的房间里等待

　　等待飞沫不再从一座城市

　　向另一座城市张开翅膀，等待冰冷数字

　　停止，哪怕伤痕再深一点

　　可以尽早成为记忆——

　　（再深一点，有多少人会“成为”记忆）

　　等待我们相见时，可以不必

　　猜测彼此额头的温度

　　甚于猜测，深不可测的思想，37.3

　　足以隔离，厮守相爱的承诺

　　一定很多人，为了相见

　　经历场场风雪，却被阻挡于

　　这原始的风寒

寓言

每部灾难片，都是场寓言

　　在极端的生存机会中，总会有人

　　还原出，掩饰了数百万年的原始性

　　总会有黑色隐喻，让人心生寒冷

　　也庆幸，那些只是被影片

　　放大了的灰暗

　　比如，夸张的数字

　　真假难辨的信息，堆积于黑暗角落

　　无法抵达的包裹

　　我们庆幸，更多秩序

　　总会被恢复，被隐喻的英雄

　　与救世者，真实存在

　　他们逆行于世界的崩塌

　　比如，一位投身漩涡的工作者

　　我见过她离别亲人时的泪水

空间

限制出行后，才知道

　　自由范围那么小

　　大千世界收缩至一座城市

　　再收缩为一个村庄

　　（村庄，春节也无法回去的村庄）

　　这是场退出占据太多领地的

　　退守，封闭于尺方内的家门之中

　　至亲的人，也无法在不恰当的时间

　　相聚，每一个留给未来的

　　拥抱，都可能收缩成

　　一声轻咳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