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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访棣花

时间:2023/11/9 作者: 青年文学 热度: 18863
⊙文/邵 丽

  棣花是一座古镇。有多古?

  有文字记载,棣花古时曾是“北通秦晋,南连吴楚”的商业古道上的大驿站。商於古道名气甚大,自陕西省商洛市即古商州起,至河南省内乡县柒於镇,全长约六百里,为古代军事、政治、商贾之要道,即唐时所称的“商山道”或“商州道”,历史文化积淀厚重。商末周初,周成王封熊绎于楚蛮,建国都于丹阳之时曾莅临此地。之后周昭王伐楚、秦始皇立国、汉刘邦入咸阳、唐黄巢走中原、宋张海商山起义、明李自成屯兵商山等无不在棣花留有足迹。

  牛吧?

  用“度娘”搜棣花,除了白居易三过棣花的记载,大部分就是贾平凹的信息了。地图上有贾平凹书院、贾平凹文学馆、贾平凹小说《秦腔》的原型实景地等等。贾平凹出生成长在这样一个地方,想不牛都不容易。

  如实说,之前棣花古镇并不在我的经验里,对她我是陌生的,陌生到可有可无;因此虽然面对着繁忙的工作压力,我还是咬咬牙答应了此行。我想,我此行要去的方向,是贾平凹的方向。

  在各种文学会议上的谋面让我对贾平凹并不陌生,但我对他所营造的那个文学世界更加熟悉。所以我明白自己此次要去的地方不仅是曾经“北通秦晋,南连吴楚”的商旅要地,更是那个我所熟悉的贾平凹笔下的商洛,是贾平凹出生的丹凤与棣花。

  “贾平凹的方向”,这个内在的判断纯然是属于文学的。我要造访的去处,是一位当代中国大作家的故乡,是他所有文学表达的起点,并且,我还愿意将之视为他所有文学表达的归宿。那将是一块怎样的土地?那里的山水村落会在多大的程度上让我寻找到一个大作家内心的思维密码?这些,都足以成为我启程的动力。

  一山连着一山,一直在无穷无尽的隧道中穿行。颇像某种描写方式,空旷而又寂寥。那些亘古不变波浪般的起伏,提示我们已经进入山的深处。时在仲秋,秦岭东段南麓的陕南之地,气温微微薄凉。一行人走进这丹山凤水之间,实实在在的,与贾平凹的文学世界迎面相逢。我不禁暗暗称奇,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句老话,用在贾平凹身上真的是最为恰当。至少,在我的视野里,他的精神世界与孕育他的物质世界如此合一。在当代中国文坛,鲜有贾平凹之于商洛这般的妥帖相融者。那是一种荫荫的薄凉之气,正如此时的丹凤,有一种秋的气韵,不急不躁,但也绝不萧瑟枯冷,只是把热烈收束在沉稳的丰稔之中的成熟。

  不错,在我眼里,贾平凹的文学世界正是暗合了一个“秋”字。这位出生于陕西丹凤县棣花镇的当代大家,一九七四年发表作品伊始,就带着一种专属于自己的“秋意”徐徐吹拂着中国文坛。他一提笔,仿佛就具有了秋天般的成熟,从《满月儿》《果林里》到“商州系列”,他几乎完全没有经历一个作家应当经历的蹒跚学步期,一如他的商洛一般,千秋万代,早已被时光淘洗得没有了一丝一毫的颟顸。至为难得的是,经历将近半个世纪的风雨人生,今天的贾平凹依然“秋意”正浓,未见生命力与创造力衰减的迹象,只是更加沉稳地定格于秋天般的境界。这也一如他的商州一般,在急遽变革的大时代里,不疾不徐,自有一股从容不迫的中正与矜持。

  于是,在这样的时候来到棣花,正应了“适当的人,适当的时候来到了适当的地方”的机缘巧合。真有点难以想象,四季之中,还有哪个季节更适合来棣花。

  “遥闻旅宿梦兄弟,应为邮亭名棣华。”这是白居易当年经过时留下的句子。一千多年后,贾平凹也将自己的故乡写进了《秦腔》里。这名为棣花的古镇,就这样被汉语天才们镌刻在了中华的文明史中。

  棣花镇里有一座魁星楼,是商於古道上跨道而过的凤式建筑。魁星楼中供奉着魁星,是主宰文运和文章兴衰的神。这座华美的建筑,距今已有八百多年历史。当年,路过这里的朝廷百官都遵循“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的礼制。魁星的手中执一支笔,当地的老百姓说,魁星的笔尖正对着贾平凹家老屋的屋脊,因此说,平凹是魁星用笔点出来的商山文魁,是文曲星下凡。文曲星写的《秦腔》,这部被贾平凹视为“要以它为故乡竖一块碑”的长篇小说,获得了第七届茅盾文学奖。白居易吟哦的“棠棣之华”,一千多年后依然在商洛盛开得娇艳无比。

  说起茅盾文学奖,此次同行者中,还有最新一届茅盾文学奖的获得者梁晓声老师。巧的是,正赶上了梁老师七十岁生日,为其庆生便也成为活动的精彩内容之一。秋天的棣花古镇,接纳并见证了一个温暖而深情的文学时刻。这一刻,有一支文脉隐隐流淌,它贯穿的是一条中国人精神生活的滔滔长河。从白居易到贾平凹,从贾平凹到梁晓声,从“棠棣之华”到“茅盾文学奖”,我们民族的文脉从无阻断,就是这般生生不息地蜿蜒前行。

  由此,一条认知祖国的线索也在心里展开。在这秋天的棣花古镇,你宛如感受到了祖国的气度。那也是一种金秋的气度,一种“五十而不惑”的大器与坚定,丰硕而不外露,成熟却不世故。方寸之间的古镇,以文化的种子,孕育了一派泱泱大国的气派,就如她所孕育的子嗣一般。今天的贾平凹,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可以被称为“最中国”的作家之一了。我想,时值共和国七十华诞前夕,这也是主办方将此次活动举办的地点定在这里的初衷之一吧。

  宋金街、清风街、棣花驿、二郎庙、魁星楼……徜徉在古镇街道的石板路,脚步的回声仿佛源自时光深处。远山如黛,绿树婆娑。我倏忽觉得自己找到了“贾平凹的方向”,仿佛看到那个三岁便记事的作家,骑在大伯的脖颈上看戏;六岁,已经开始懂得了人生,常常自己趴到台角上,听那花旦青旦悲戚戚的调子,泪流满面,以至于挨了人家的脚踹还不动弹……

  时光深处,也是历史的深处。对于历史的眺望与抚摸,让我们自豪而又沉重。我的同行的伙伴们,他们像我一样,沉浸在这秋色里。梁晓声、刘庆邦、李浩、朱山坡、杨遥、侯磊、李晓晨,老中青三代,互相镜鉴,互相鼓励,以坚定的步伐汇入到那条民族精神的大河之中。

  那不仅仅是贾平凹的方向,那是我们每一个中国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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