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剑先生长篇散文《经幡》在云南昆明的全国首发式已经过去月余,承诺撰写书评的事一直搁置至今。在利用很短时间一气读完本书之后,我产生了践约的念头。对于这样一部诠解藏地澄明、开阔与深邃的经典之作,如果写成千篇一律的导读式书评,就辜负了。写与不写,使我在有意义与无意义之间的抉择上犹豫不决踟蹰不前。所以,我再次沉下心来继续拜读,力求在散发着浓浓墨香的字里行间领略深意,分享阅读的快乐和收获。
作为全国首次、云南首人鲁迅文学奖获得者,徐剑还曾三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和“中国图书奖”。除出版了《大国长剑》《鸟瞰地球》《逐鹿天疆》《水患中国》《大国重器》等重磅题材的长篇小说和长篇报告文学作品,还相继推出过《玛吉阿米》《岁月之河》《祁连如梦》等脍炙人口的长篇散文作品,功力和影响无须置评。特别是新书《经幡》,我深刻感受到了作家以身心彰显情怀,用魂魄诠解闻见的情怀。作为一名身居京城的军旅作家,徐剑先后十八次进藏(此书付印后又两次进藏除外),而《经幡》又零零碎碎耗去了他八年时间。
藏地让人神往,膜拜情绪始终长久地生长于我的血脉和魂魄。十多年来,我几乎跑遍了川滇青藏区。在川地甘孜丹巴的碉楼前,倾听了风铃摇响的靡靡之音。在滇域德钦梅里雪山帕瓦博格雪峰前,领略了处女峰的神韵。在青海西宁的塔尔寺里,抚动着转经筒留下了虔诚的祈愿。当然,还有映照着巍巍祁连山脉的青海湖幽深绵长的回味。多去西藏走走,是我更大的愿望。几年前,经拉萨、纳木错到日喀则后,严重缺氧便阻断了我前行的路,再次走进西藏的奢望,便搁浅在身体机能的缺陷里。之后,通过别人的文字和叙述了解和认知西藏,便成为我逼仄的信息来源。首读《经幡》,让我如饥似渴欲罢不能。再读,则感经幡猎猎心如潮涌。
有关藏地的文献和著述我看过不少,按照长期以来形成的习惯,在看完作者书尾的《跋》之后,选择性地从自己感兴趣的篇目着眼,这使我吃尽了苦头。独立成篇的目录误导了我,一遍看完,我经常处于理解和思维的断片状态。于是,便有了第二次按顺序阅读始于痛苦,止于欢愉的过程。藏地之灵,在于山地湖。整书分为《灵山》《灵地》《灵湖》三卷,卷与卷之间和篇目与篇目之间,都具有很强的脉络逻辑和承接关系。独立成篇的55篇文章,缀连得严丝合缝,选择性阅读和抛弃都会让你陷入断片的境地和徒劳的结果。作者在无形中暗示,要严格的跟着他的步履和意念往前走。如卷一《灵山》中的开篇文章《幻城浮现》,在香格里拉的幻象中,作者冥冥中随香消玉殒的法国藏学家大卫·妮尔和民国女特使刘曼卿驰马走向幻城的路上,而这条路没有捷径,也少有驻留,读者也一直跟随作者在字里行间走到书尾。以至于看完卷三《灵湖》中《轮回,所有结束都是开始》的最后一个文字还意犹未尽浮想联翩。当然,这也是作者累计数百天藏地之行心路历程的引领。碎片式的章节,凝成了高度融合的长篇散文,这就是大师级的老到,体现了作者缀连琐碎的功力。
在记忆中,我至少拜读过徐剑先生五部有关藏地雪域的作品。著作等身且以年届花甲之年还要耗时八年精雕细琢推出《经幡》一书,需要何等的定力和韧劲?既不重复诸多藏地题材的风格,还要求新求美,着力诠解藏地的澄明、开阔与深邃,又是多么的不易。亲历了首发式后《经幡》的春城纸贵,以及著名藏族作家、茅盾文学奖获得者阿来的力荐,书到底怎么样?答案不言自明。徐剑说,这本书是他四十年创作生涯中最为艰难的一本书。作为京城兵种总部的创作室主任,徐剑除了肩负的领导职能和其他创作任务,大多数精力都花在了《经幡》的创作上。除了多次深入藏区的艰辛和加班加点撰写文稿,还要花费更多时间收集整理和阅读资料。无疑,丰富的史料和典籍,为本书的成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短短几年间,徐剑相继阅读了大卫·妮尔的《一个巴黎女子的拉萨历险记》、刘曼卿的《康藏轺征》、梅·戈尔斯坦的《喇嘛王国的覆灭》、于道泉的《藏学文集》,以及《西藏文史资料》《西藏政治史》。厚积薄发促成了《经幡》的丰满和厚实。
《经幡》清晰的脉络也凸显了徐剑超强的悟性和架构能力。从滇藏之地结合部的香格里拉切入,将创作出《消失的地平线》詹姆斯·希尔顿作为文章的引子,循着历尽千辛万苦的巴黎丽人大卫·妮尔和民国美女特使刘曼卿的足迹由滇入藏便成为必然。其间,既分享了沿途的壮美的自然风光和风土人情,渗入了自己多次深入藏区的经历和感悟,又嵌入了两位丽人的艰难历程和凄美故事。同时,巧妙的置放了一些重要人物和重大事件,重现了藏区的古往今来,使《经幡》更加熠熠生辉。如《喇嘛王朝死了,理塘却活着》《进藏大臣之死》《仓央嘉措圆寂于青海湖边》《热振的选择》《寻找转世灵童之旅》,这些篇目是大多数读者想知未知闻所未闻的。
徐剑对藏地的一切都饱含虔诚,始终以一个行者的姿态,中立地环视和书写。人之描述,不作褒贬。景之书写,不作煽情。对于宗教和人文,也只有敬畏而不作评价。对于西藏近代史上的风云人物摄政王热振,我能从文中窥见徐剑对他的认可和喜爱,当然这主要源于热振是一位心向汉地,向中央政府靠拢的爱国者。他最大的贡献,是其到加查拉姆拉错观湖象,最终确定十三世达赖转世灵童,并差人迎回拉萨。此人少年得志,一生传奇,却是命运多舛。后来,热振因犯色戒而被废黜,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那场权力争夺的腥风血雨中惨然离世。在文中,徐剑溯热振的来路与归路,徘徊于曲水古渡,伫立于林周恰拉山口,盘坐在拉姆拉错的垭口,非常客观地还原和复活了这段历史。“知君愈深,唯余一声叹息!”未作只字评判。
书中最为出彩的地方在于作者将自己幻化为远去的历史人物,诗性浪漫地还原故事的来龙去脉,读来鲜活撩人难以释怀。在《消失的地平线》中,作者通篇都采用第一人称的手法,隐身于大卫·妮尔的灵魂深处。“就在教区的大门口挥手告别时,神父的眼眶里漂浮着一片忧心忡忡的云翳,我不知那是一种感伤的微笑,担忧的微笑,唯一可以安慰的是其中闪耀着悲悯和仁慈。请为我祈祷吧,让我穿越藏区,不再被藏军挡回来。”这是一种忘我的心入状态。在《横断山,路难行》中同样以第一人称对民国特使刘曼卿艰难入藏经历的描述,可谓惟妙惟肖引人入胜。“我撩起营官夫人头侧长垂之假发,问这些青丝从何而来,答曰川地旧时有人贩卖而来,如今则越来越少了,这都是内地女子盛行短发所致。”疑心刘曼卿已穿越时空,正轻启粉腮,娓娓道来。
郑辉 山之三 布面油画 40cm×30cm
拙评浅见,贻笑大方。
《经幡》猎猎。藏山之灵,藏地之灵,藏湖之灵,浮现于书页的字里行间,回味悠长。我的期待与回族作家毛眉女士一样,希望徐剑尽快推出《灵殿》《灵魂》丛书。以飨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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