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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斯林的葬礼》中爱情悲剧的原因探析

时间:2023/11/9 作者: 边疆文学(文艺评论) 热度: 15898
朱宏治

  霍达于1988年写成出版的《穆斯林的葬礼》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反响,并获得了茅盾文学奖。小说的题目中便有带有死亡主题色彩的“葬礼”二字,给人以沉重之感,初读题目便容易让人联想到悲剧,然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章题以“玉”“月”二字为中心,隔章铺陈,两个字分别代表了韩子奇和韩新月父女二人,并以此展开了小说的情节。

  小说塑造了一批人物,其形象各有特色且血肉丰满。其中爱情关系多以男性为中心,本文将从外部原因和内部原因入手,解读这些爱情悲剧的原因。

一、外部原因

在这里笔者做了原因的内外之分,其区分的标准是:与个人相关的,即一个人的性格、能力、命运、思想等,则为内部原因;而个人所处的相关环境,包括人文环境和自然环境,即为外部原因。

1.男少女多的失衡。

爱情有喜剧和悲剧,在中国阅读群体中,人们多数喜爱喜剧结尾,但是悲剧往往更能让人引发思考,就像《穆斯林的葬礼》中的爱情悲剧。小说中塑造了众多鲜活的人物,其中男性角色有韩子奇、梁亦清、蒲寿昌、楚雁潮、亨特、奥利佛、韩天星、海连义、侯凤山、唐俊生等十人;其中女性角色有梁君璧、梁冰玉、韩新月、海嫂、陈淑彦、容桂芳、谢秋思、郑晓京共八人。对《穆斯林的葬礼》已有很多研究成果,但就爱情关系而言,其中比较令人信服的与爱情相关的人物如下:男性角色是韩子奇、韩天星、楚雁潮,女性角色是梁君璧、梁冰玉、韩新月、谢秋思、郑晓京、陈淑彦、容桂芳。由此看出,七位女性围绕三位男性展开了爱情的修炼,人数的不均衡必然导致爱情的悲剧。

  围绕韩子奇的女性角色有梁君璧和梁冰玉,其中韩子奇与梁君璧之间并没有爱情,只有责任;而在战乱之中与梁冰玉伦理上错误的产生了爱情。虽然梁冰玉有热烈追求她的奥利佛,但她可能因为害怕被再度欺侮而拒绝了他的热烈追求,朝夕相处的日子使得她对韩子奇有了依赖感,韩子奇的担当与责任也使其折服,因而这里亦可作“恋父”情节作祟的解释。在梁冰玉大学期间,其与一个男同学有过感情,却不料遇到的是薄情之人,被玩弄感情不说,其内心受到深深的伤害,小说有意塑造这个女子在受伤一次后寻求安稳负责的男人,有躲开前伤之嫌,却不料后面的这一段恋情却是更大的伤害。

  围绕韩天星的女性角色有容桂芳和陈淑彦。韩天星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工人,在工厂的环境下与容桂芳自然的产生了爱情,但却被其母梁君璧从中作梗,无中生有,挑拨离间,甚至落井下石——谋划了韩天星与陈淑彦的婚姻。韩天星并不像其母那样工于心计,以致爱情最终遭受封建家长制的摧残。最终容桂芳与真爱分离,痛哭流涕;陈淑彦也在没有爱情的婚姻里饱受折磨。如果再多塑造一个男性人物出来,其结果又会大不相同。

  围绕楚雁潮的女性角色有韩新月、谢秋思、郑晓京。谢秋思是来自大城市上海的商人的闺秀,她长相出众,头脑聪慧,因而她有着高傲的头颅,在与唐俊生结束幼稚恋爱后便转恋其班主任楚雁潮。楚雁潮得知其心意后并未动心,并且劝其收手。谢秋思只得暗自神伤。郑晓京是地道的北京女孩儿,其父母都是官员,受家庭影响,她对政治有着很高的觉悟和敏感性,在爱情不可言说的那个年代,正值青春年少的她爱上了楚雁潮。甚至在得知楚雁潮爱的人是韩新月后依然给予他帮助。她的爱是不求回报的,可也是悲哀的。韩新月是玉器家族的闺秀,从小受过外国文化熏陶的经历造就了其与众不同的气质,也发掘了其外语才能。在与楚雁潮的相处过程中,更多的体现出来的是相知。同时,楚雁潮作为英语专业的才子,自然能与有志在外语翻译的韩新月更聊得来。最终韩新月却因健康问题香消玉殒,两人的爱情也只能这样被湮灭。

  从门当户对的角度来说,某种意义上,谢秋思和郑晓京都比韩新月更与楚雁潮般配。谢秋思与楚雁潮是上海老乡,乡土情深,落叶归根。并且二人如若结合,在上海这样的国际大都市,楚雁潮的外语事业也能有更好的发展。郑晓京家族有着强有力的人脉关系,在事业上也能给与楚雁潮莫大的帮助。但最终楚雁潮两个人都没有选,而是选择了韩新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谢秋思代表的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其在爱情中的姿态是卑微的,是低于楚雁潮的;而郑晓京则代表的是有权人家的“霸道公主”,其在爱情中的姿态是高傲的,是高于楚雁潮的;只有韩新月是以一个很平等的姿态与楚雁潮相处,甚至在第一次与楚雁潮见面还误把他当作同学。作者在这里有意将作为少数民族代表的韩新月推出,让其在爱情的战争中获胜,既表达了爱情不分种族的平等性,也显示爱情无关物质的理想性,还强调了爱情应该是专一而无畏的。

  从小说爱情线铺设的情况来看,由于人物数量较多,且作者也为这许多人物都安排了爱情线,然而爱情是双向的,单向的爱情线只能是悲剧,因而从每个人物爱情的结局来看,肯定是悲剧多于喜剧,总体上讲这部小说也必然是悲剧。

2.战争、“文革”的摧残

整个故事的情节是从民国到1979年来铺展开来的,期间遭遇了抗日战争、“文化大革命”的浩劫。战争与革命会带来分别与诀别。战争使得海连义夫妇家破人亡,姑妈被逼流浪,最终成为奇珍斋的“仆人”;战争还使得“奇珍斋”破裂,为救珍贵的玉石,韩子奇只能和梁君璧相隔两国;战争直接导致了奥利佛暴毙而其与梁冰玉尚未成型的爱情的种子被无情捻灭,亨特夫妇也痛苦终身;战争还导致了楚雁潮父母的分离及家庭的破碎。“文革”使得奇珍斋的藏品被洗劫一空,韩子奇也因此抱憾而死,韩子奇与梁冰玉也难以再续前缘。

  对比当今相对和平的年代,虽然两个人的爱情可能经历各种波折,但当今的大环境对爱情的影响也难以有类似以前战争革命的毁灭性的打击。且变革的时代会使人的思想一次次刷新和重建,对于人物的成长有着重要影响。

3.宗教信仰的无法相融解

小说的另一大特点是其宗教背景——回族、穆斯林、伊斯兰教。与在中国占绝大多数的汉族不同,回族是一个少数民族,有其自己的独有的特点,且在作品中多处都有体现。其中包括语言文字、饮食习惯、服饰建筑、节日、心理结构、婚丧嫁娶的观念和仪式等等。回族信奉伊斯兰教,伊斯兰教是信奉“安拉”的宗教,“安拉”即为“真主”,信仰伊斯兰教的人称为“穆斯林”,即信仰和顺从“真主”的人们。不信仰伊斯兰教的人被称为“卡菲尔”。在穆斯林的婚姻习俗中,要求两个人是必须是同信仰的,即都为穆斯林才可结婚,所以,小说的情节中还特别强调了结婚双方并且最好都是回族。

  小说主人翁韩子奇是一名汉族穆斯林,其与梁君璧的结合本身就包含了回汉通婚的意义在里面,但他们的结合与其说的爱情的结晶不如说是慌乱年代彼此需要的依赖感与责任感,与爱情的本质并不相同。因而导致的结果也就是婚后生活不和谐,双方对彼此的性格、思想上的缺陷并没有做到悦纳,而更多的是容忍。出于对“外物”——“面子”、家族生意、子女的成长等等的保全,他们也没有勇气牺牲这一切去换取爱情。因而,宗教既造成了这段不完满的婚姻,也毁掉了他们彼此本该拥有的爱情。

  小说另一位主人公韩新月是一名回族穆斯林,不论在血统和信仰上都是纯正的。相反,其真爱楚雁潮却是纯正的汉族人,祖上几代都不是穆斯林且其信仰是无神论。当楚韩恋情曝光于纯穆斯林梁君璧的眼中之时,悲剧也随之发生。楚雁潮对伊斯兰教的态度是尊重的,韩新月对宗教的态度是信仰退让于爱情的。爱情在理想状态下本该是两个人的事,但在宗教的干涉下却成了宗派信仰的大问题。楚雁潮和韩新月的力量难以撼动宗教的力量,最终双方既得不到彼此,也被宗教的权威所摧残。韩新月至死也没有与楚雁潮结婚,却活在了楚雁潮的心里,这即使韩新月抱憾而亡,也使得楚雁潮多年未娶,耽误了未来可能的爱情。

二、内部原因

在众多人物当中,命运性格多有不同,爱情悲剧的原因里,命运性格的比重举重若轻。

1.命运多舛、仇恨循环

韩子奇一开始师从梁亦清。奇珍斋在奸商蒲绶昌的逼迫下破产,无奈韩子奇忍辱改门蒲绶昌,后来,三年之仇终于得报——在亨特的帮助下,他重振奇珍斋,甚而得到“玉王”之称号。然而蒲绶昌并非等闲,伺机报仇——在战乱年代伪写奇珍斋家仆侯凤山之家信,远在异国的韩子奇信以为真,造成了与梁冰玉的之恋的爱情悲剧。一石激起千层浪,既毁了韩子奇的家庭,也毁了梁冰玉的爱情。一封家书造成一个家族众多人的痛苦悲伤,不可谓不悲。仇恨既成就了韩子奇,也毁了韩子奇。如果当初韩子奇设法感化蒲绶昌,也不至有后来的结果,仇恨使其蒙蔽了双眼,堕入了欲望的深渊,最终被欲望反噬,不得平反。

  梁君璧在奇珍斋困难之际不信任家仆侯凤山,因一个蓝宝石戒指的丢失而血口喷人,误认其为家贼,并将其赶出家门。忠厚之人在奇珍斋遭受如此待遇,人心涣散,树倒猢狲散,原服务于奇珍斋的员工众叛亲离,投入蒲绶昌门下。后来在警局出现的蓝宝石戒指洗清了侯凤山的冤屈,可侯凤山却骤然死于非命。仇恨的种子便埋在了侯家人的心中。“文革”期间,第一个洗劫韩家的红卫兵便是侯家的后代,韩子奇也因痛失藏品而抱憾而亡。从客观角度说,说梁君璧造成了韩子奇的死亡也不为过,但真正的原因还是仇恨的循环。再看韩新月,她本将会是一位婀娜多姿,富有智慧的青年大学生,无奈命运跟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心脏病。这也是其与楚雁潮爱情悲剧致命性的成因。

  比起一般普通人家的生活,韩家人的命运似乎更加波折,不论事业还是爱情,其命运都是不幸更多。韩家与蒲家的仇恨、与侯家的仇恨中包含了因果循环的佛道思想。

2.性格思想中的纯真浪漫

特里西诺主张在性格塑造中应该坚持两个原则,一是美化原则,一是激情原则。美化原则可以体现人物的真实性,激情原则可以感化读者。人物的真实性是通过人物性格的不完美来表现,因为人无完人,同时读者也是如此,因而才能有共鸣。小说中与爱情主线相关的人物几乎都是如此。既然是爱情悲剧,那么便必然有不幸存在。这里笔者将从各个人物性格中的缺陷论述造成不幸的原因,总的来说即思想上无知而盲目导致行为上的依附臣服。

  小说中不论哪段姻缘的痛苦,都有无知在作祟。梁君璧本身就属于无知小市民,且思想封建而保守固化,嫌贫爱富、目光短浅、斤斤计较,没有读过书的她并不懂得爱情的真谛。她蛮横专制,控制欲极强,凡事皆以自我为中心,一手摧残了子女的爱情和婚姻,自己也固守那个无爱的家悲哀一生。韩子奇一生致力于玉器的事业,对爱情他其实是退让于事业的。但由于城府不深,不能识破蒲绶昌的坑害,而且在真爱的梁冰玉与家中结发妻子的抉择中更是束手无策,只能任凭事态的自由发展,以不作为来听凭命运的发落,可谓无知可笑。梁冰玉在爱欲之下丧失理智,对于后果不管不顾,虽然勇气可嘉,但是于伦理不合的关系中很难成为真正的姻缘,虽然后来觉醒成为意志独立,思想自由之“新女性”,却也难以改变爱情破碎的现实。新月虽然是读书人,但毕竟年少无知,未经世事的她很难有人生大智慧,尚未独立门户的她只能依附于家庭,而家庭的无知戕害了她的一生,由于对于健康问题的不重视直接导致了她的悲剧结局。楚雁潮是一个思想耿直而单纯的知识青年,可是对于人情世故却不懂得圆滑变通,假若他以善意的谎言说自己家族中有一个或两个穆斯林,那么与梁新月的婚姻关系或许也会有不一样的发展。但是,在象牙塔里呆久了使他失去了人性中厚黑品质,也使其对于未来的设想较为理想化,不能预知事态的发展,究其根本还是不够成熟。韩天星与陈淑彦更是如此,成为梁君璧手中的傀儡,操控于其股掌之间。韩天星性格更从其父,没有心机,并且从小缺乏父亲的关爱,后天也没有经过大学的思维训练,再加上家庭环境的压抑,其性格隐忍、不善言表,在其母挑拨离间下,与容桂芳脆弱的爱情也被阴谋击碎,待到木已成舟,婚礼已成,无法挽回的他只能暗自神伤。陈淑彦误把相处融洽当成是爱情,殊不知凡事都得有个过程,自己的婚姻尚且要他人做主,不知其可也。

结语

综上,结合唯物辩证法内因外因的观点,即要理解和掌握事物的发展过程,必须把握事物的内因。事物的存在又不是孤立而毫无联系的,它每时每刻都与外部的其他事物互相联系、互相作用,从而构成外部条件,这是事物存在和发展的必要条件,它通过影响事物的内部矛盾关系进而加速或延缓事物的发展;唯物辩证法认为,内因和外因是辩证统一、互相联系、互相转化的。因此,就《穆斯林的葬礼》这部小说的爱情悲剧之原因来说,有以下几点共同原因:战乱时局的动荡没有为爱情成长提供一个良好的环境;女多男少的人物构成造成配偶的分配不均;宗教矛盾的不可调和导致的隔阂与分离;仇恨欲望的控制致使悲剧的循环以及健康问题导致的命运不济,这都严重影响到了爱情的发展。还有人物性格的青涩懵懂,对于爱情婚姻理解过于浪漫天真而导致没有能力预测爱情的发展,从而伴随着爱情只可听天由命的悲剧结果。笔者认为,造成悲剧的主要原因应该从命运性格的内因来把握,当然,不可撇开外因而孤立地看待悲剧成因。由于思维性格的不够成熟,致使对责任、信任、爱情等等概念认识不清、混为一谈甚至将错就错,由于目光的短浅导致对于各自的自我内心和人物关系的认识不清,随之无法预测事物的发展,但却贸然行动,这一切的一切导致了爱情的失败。故而,对于《穆斯林的葬礼》爱情悲剧的成因不可简单归于某一点,应该综合的评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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