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会换届,一阵热闹,选出了自己的村主任——罗小川,一个28岁的年轻人。
罗小川的当选,让村支书王夫山惊讶不已。王夫山干了两任村主任,熬下去老支书,接了村里一把手。作为支部书记,都想有一位与自己贴心的村主任,为此,他相中了在自己手下干了几年的副主任马兴才。可没想到马兴才竟然败在无名之辈罗小川手下。王夫山惊讶之余,又有一丝不安,他问老会计董永智:“这小子咋上来的?”董永智一笑:“选上来的。”王夫山道:“说正经的。”董永智就沉下脸,正经道:“你喇叭上大呼小叫,要选年经的、有文化的、人品好的,人们自然就瞄上小川了。”王夫山道:“我那是把劲往兴才身上使。兴才也年轻,也有文化。”董永智就道:“兴才年轻不错,是村班子里的老人;有文化不错,小初中。”王夫山不满道:“班子里的老人咋啦?初中生就不算有文化啦?”董永智道:“罗小川是村里少有的高中生,在村一班年轻人中不招摇,不拿大,为人处事也算老成,他当选是情理之中。”
罗小川新官上任,抓的第一件事,是整治水利设施,把村外那条十漏八淌的老土渠改建成石渠。开工前,罗小川召集村委一班人及生产小组长进行分工,要求除副主任马兴才、老会计董永智跑料、备料外,其余人一律随他去工地上背石头垒渠。四五天下来,三个生产小组长先后告假,七八天后,村委委员也不见了踪影,工地上只剩下罗小川一人坐阵。一天下午,他回村经过村委委员家,听得院里热闹,推门一看,三个生产小组长和村委委员正围在一起打麻将。罗小川当时就上了火。第二天,几个人都去了工地,商量好似的,对罗小川爱理不理,你说东,他往西。罗小川窝了一肚子火,晚上,便去支书王夫山家汇报情况,对村委委员及生产小组长的行为表示愤慨,并有撤换之意。王夫山沉思片刻道:“他们几个都是工作多年的老同志了,你刚上来就拿掉他们,外人会说你没容人之量,对你影响不好。再说,他们也不是犯啥大错。这样吧,既然他们几个现在对你有情绪,不妨你和董会计跑料,让兴才到工地上支派他们。”第二天,副主任马兴才在工地上对几个人说:“可要好好干,不然有人要撤换你们。”几个人听罢,心中自是明了,抵触情绪一下子变为怨恨。每当罗小川上工地,几个人就围着马兴才团团转,表现出十二分的服从。遭此尴尬局面,罗小川也就忧郁满脸,少有笑容。
村街一里长,雨天大坑小洼,泥泞难行;旱天尘土飞扬,扑面遮日。修建完石渠,罗小川把工作转移到修街垫路上。街路取直拓宽,修下水道,有七八户的院墙需要拆。村里通知到户,限时拆墙。几天过去,没有动静,罗小川带领人逐户做工作。又过了两天,施工队的轧路机都开进村了,那几户依然按兵不动。副主任马兴才说:“咱道理讲了,工作做了,那几户硬是不扒,怎么办?”罗小川道:“走,召集人跟我推墙去。”
墙推倒了,罗小川家热闹了。被推墙的人家,男人没出面,女人一个不落地在罗小川院里吵闹,说推墙砸了鸡窝,砸了缸,砸了盆,砸破了树皮……嘁嘁喳喳,闹了半夜。
第二天,罗小川和村委一班人正在村办公室商量事情,乡法庭的办事员找到罗小川,递过一张传票,是本村村民王西贵要和村里打官司。罗小川去了乡法庭,方才知道王西贵壮告村委的事由。王西贵五年前出工安装抽水机,抬电机时,砸掉了一节脚趾。当时村里包工养伤,赔偿他两千元。事隔多年,他旧事重翻,告到法庭,索赔五万元。此事让罗小川哭笑不得:“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咋冷不丁又告上了?”王西贵道:“我断了趾的脚,这两年每逢阴雨天痛痒得厉害,田里干活时痛得更厉害。我为公致残,不告村里告谁?”“当时不是已经了结了吗?”“不错,给了两千,但并没有立下字据说一次了结呀。”罗小川就有些气愤:“你这是耍赖。”王西贵说:“我是用法律讨公道!”双方争执不下,不同意调解,庭长拍了桌子。王西贵表示要上告县法院,把官司打到底。
这日,老会计董永智和支书王夫山闲来小斟。耳热脸赤之际,董永智对王夫山道:“你对小川这段时间的工作作个评价。”王夫山道:“年轻气盛,闯劲有余,老练不足。”董永智就问:“此话咋说?”王夫山道:“出的乱子还少吗?”
支书虽未明说,董永智却也心明,就道:“小川做的可没出辙。”王夫山道:“村里的事历来千头万绪,错综复杂。小川错就错在不会拢人。石渠上的活是苦活累活,动工前,你班子召齐,饭店一坐,客气话一说,石渠上还用你背石头?推墙修路,人家不推墙还不是想让村里出两个钱么,每户送上三百五百算作补偿,那几户乐意,你工作顺利。再说王西贵一事,王西贵是村里有名的愣头青,法庭既然想调解,当时就该应下来。回来寻到门上,摆清理清,千把两千面前一甩,立下字据,事情也就过去了。这倒好,一村之长和村民爬堂子打官司。村里打输了,前有车后有辙,呼啦又冒出几个;打赢了,王西贵这个愣头青也不好缠。这骑虎之势,有本事使去吧。”
董永智道:“局面到了这一步,你该出面拦拦场了。”王夫山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年轻人不遭些磨难,不经些风雨,啥时能老练起来?这场,我不能拦。”董永智听罢,没有言语,只是端起酒,仰脸干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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