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渗透个人生命体验的返乡回望诗歌——论夏文成诗歌的诗意生成

时间:2023/11/9 作者: 边疆文学(文艺评论) 热度: 34458
◎夏 吟

  渗透个人生命体验的返乡回望诗歌
——论夏文成诗歌的诗意生成

  ◎夏 吟

  夏文成是近年在云南诗坛非常活跃的诗人,近年有诗歌500余首刊于《诗刊》《星星诗刊》《时代文学》《诗选刊》《诗歌月刊》《边疆文学》《草原》《青海湖》《散文诗》《中国诗歌》《黄河文学》等报刊杂志,有作品入选《2012年汉诗年鉴》《2014—2015中国年度诗人作品精选》《当代新现实主义诗歌年选》等各种诗歌选本,曾获昭通市文学创作奖,《人民文学》征文奖、孙犁散文奖、第二届曹植诗歌奖等全国性奖项,出版诗集《秋风不会将大地搬空》,《我是我唯一的行李》即将出版。

  夏文成近年来诗歌创作量较大,从他的以网络为第一发表平台的大量作品看,他对当代诗歌作品的阅读量大,阅读在他的诗歌写作中发挥了将经验外化为文字的助力作用。正如他自己所说:诗歌应该是人世间最疼痛的那根骨头!夏文成的诗歌给人一种生命的痛感。

一、夏文成诗歌以对小地方城乡结合地带的书写为特色。

夏文成能扎根于他个人生命经验进行现场写作,夏文成的很多诗歌在为我们勾勒了一幅南高原的《春耕》《秋收》图,在这些诗歌中我们看到《一粒稻子正步走过田野》、《牛哞黄昏》、《一头专心啃草的牛是幸福的》,《向土地致敬》的农家在《割稻》、《刨土豆》、《插秧》,农家在迎接《丰年好大雪》在庆祝《新年的阳光》在察看《玉米黄了》。

  《暮色里的乡村》般的古典图画是被古人和他人进行过多次重复书写的,再加上诗坛多年“麦地”写作狂潮席卷,“麦地”写作的隐喻和想象空间已经不大,“麦地”写作要出新意的难度增加,这种写作的新文本意义必须建立在以生活本身作为写作动力基础上。夏文成的这类诗作能扎根于他的《利济河》边《秋天以西》的夏家湾这一实体地域进行非虚幻非象征写作,他能扎根于他个人的生命经验进行现场写作,以一种浓重的外省小地方城乡边缘地带情结为特色,将一些富有地方色彩的意象纳入写作范围,写出了新意。在父亲在《果园》中父亲看到“太阳就是一枚图钉/将他的果园高高挂在天空/果实累累。尽收眼底”,《炊烟》下母亲“细密的心思和针脚/均匀地走过三百六十五个日夜/拆东墙,补西墙/母亲的兰心慧手,将一家人的日子/缝合得天衣无缝。”,“一群桃花,足可以将枯燥的村庄/打扮得花枝招展”,而《大堰塘就是一只大海碗》“水碗里装得满满的年月,乡亲们的日子就随之丰盈”……

  然而,田园牧歌式的乡村正在城镇化现代化的过程中遭遇巨变,遭遇前所未有的痛,往日让“父亲会心一笑,坐在果树的荫凉里/点燃旱烟,深深吸上一口/透骨的惬意水波一样弥漫全身。”的乡村正在消失,昔日春耕秋收的土地,已经变成了《最后的田野》,变成了《被征地》,“土地还是那片地,只是/已不再有一粒种子/来此安家。果树还是那些果树/只是无限制的疯长/已让它们丧失了果树的本性//一场接一场的雨水/只会加重它内心的荒凉/布谷鸟殷切的呼唤,被强劲的春风/刮远。被征用的土地/就像被结扎的妇女/命运再不会给她任何受孕的机会//明天,也许后天/或者不远的将来,这里将被钢筋水泥/彻底占领,耸起高楼/开始它们无性的婚姻。”。

  夏文成的诗歌中直面痛苦中急剧变化的乡村的新的荒凉,他能够怀抱着对乡村的热爱冷静地观察乡村迅速变化的生活,在诚实地书写乡村的这种悲凉变化的过程中,表达对当前的眼下的现实情景的审视和批判,他写出了空寂的村庄和城乡结合部《被撂荒的土地》上,《一只蟋蟀拒绝为空洞的村庄歌唱》,诗人在《那片荒废的土地》前“站在明亮的阳光下/眼前的村庄,恍如他乡”。但依然相信“没有谁能把大地按得更低/没有谁能将村庄抬得更高”。

  他的这类诗歌的视角不是以一个乡村中人的视角而写作,也不是以一个城里人的视角进行写作,而是真实地以一个从乡村走到城市又从城市踏上《回乡之路》的人的视角来写作,反观乡村的急剧变化,是一种城乡边缘的反向写作,是一种回望家园的写作。虽然他们《面对土地》“而今,手掌上和肩上的厚茧/正在一天天褪去,腿脚上的泥土正在/一天天脱落、淡化。面对丰收/或是荒芜的土地/我已没有资格,说三道四。”但是“城里的月光洗白了/我的肌肤和梦乡/但浸染在心上的土色/早已入骨三分,无论多么刻毒的时光/也难以冲淡分毫”

  这样的从乡村到城里的城市人对乡村的回望回归《依然热爱》,但是已经摆脱了对乡村的乌托邦式的虚幻的歌咏,而是以哀歌的基调表达了对今天的乡村现实充满了怀旧也充满了悲悯的彷徨,夏文成对《煤油灯》《老石磨》和“敢于将火明明白白/装在心里的”《马灯》等乡村的老旧物件的诗写,在怀旧的情调基础上,写出一种苍凉的新意来。在《回乡之路》《走向郊外》《带上孩子到郊外挖野菜》《在路上》《迟疑》《一只狗看不清自己的命运》《一个下午都在看挖掘机》中都表达对城乡差别的反思,现代化对昔日田园牧歌式的乡村的破坏让人叹惋,在叹惋中诗人表达了人生中主动的回归田园和家园难再回的不由自主的心灵失重,发掘了许多新鲜的象征,能够获取有相同生命经验读者的共鸣。

二、夏文成在写乡村景物画的同时也书写了一幅乡村人物风俗画。

夏文成在写作诗歌之外,还是一位优秀的山水画家,他的诗歌也有他的山水中国画的意境,画面感很强,动感十足,夏文成还常常以季节和节气来构筑诗歌意象,他的这类诗有浓重的“伤春悲秋”的古意。

  他的诗歌中和春天有关的诗较多,有《春天的脚步声》《渴不死的春天》等组诗,他在春天意象的渲染下写的爱情诗,激情和思考交融,以情感流动对诗歌进行分节,情感、情思、情调、情绪、情态和情势的调动波澜起伏。其中《打铁》《绳子》《两滴水》《掏心术》等,在文字、意象、情感和整体节奏上都有可圈可点的创新之处,从他的诗集来看,他把这几首诗都归在看上去是集结爱情诗的“情海微澜”一集中,但我认为把这几首诗作为元诗来读更有深意,这几首是作为元诗,探索诗人写作的本质,作为诗人,谁不是在“痴迷地研习掏心术”,掏出自己的心来感动世人。

  而他写秋天的诗《秋风辞》《秋风不会将大地搬空》《在秋天》《比秋风慢了一步》等,则有更多的生命轮回思考和形而上学玄思。他还很善于在时间的点上做文章,他的以节气命题的诗歌《惊蛰》《立秋》《白露》《小寒》《冬至》《霜降,有人在深夜打铁》《重阳,没高可登》等诗歌,语言平实顺畅,意象自然灵动,对自然环境的描写细致,前后照应和行文铺垫都做得很好,且在隐喻的构思中富含了人生哲理。

  他将诗对准乡村的各种小人物,写了即将在乡村消失的《补锅匠》《剃头匠》《泥瓦匠》《劁猪匠》《杀猪匠》《刘铁匠》《磨石工》以及《纳鞋底的女孩儿》《杀猪匠哑海海》等人的《辛酸史》,还写了从乡村走入城市艰难营生在卑微和风险中挣扎的《擦鞋者》《卖煤者》《蜘蛛人》《乞讨者》等,这些诗歌常以口语入诗,立足人物真实活动现场,人物形象鲜活,一方面表现出作者深入生活的观察,一方面体现出思考对经验的熔炼和提升。夏文成的乡村人物谱作品凝练、质朴,人物生命情节的描写精练,往往是两三行诗句就让人物以简笔画的形式生动出场,冷静地写出了这些小人物坚韧、沉默、卑微地生存的客观现实,对这些人物倾注了感情,对他们的处境倾注了同情。

  同时,夏文成的诗歌也有直面现实,许多诗歌涉及到当今农村的问题,如留守儿童、留守老人和乡村的凋敝,在场性的书写,给人现实的痛感。如:“二毛他娘仰望着杨树巅,那个空空的巢/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儿子儿媳去了远方/相依为命的小孙孙不幸被洪水劫走。”(《巢》),乡居之巢已经是风雨飘摇的巢了。在夏文成的诗歌中,“夏家湾”这个地名成为了一个关键词,他对“夏家湾”的书写,也是以一个回乡者的目光来写的,写出了一个在现代化进程中已经凋敝荒凉的“夏家湾”,这个“夏家湾”的田园诗意已经被逐渐淘空,今天的村庄已经是空寂、空洞、空无一人的村庄了,如:“在夏家湾,村庄的长势远不如时光茁壮/乡亲们踩出的足迹,瞬间/就被秋风卷走。”(《白露》),荒凉得“地还是那片地,只是/已不再有一粒种子/来此安家。果树还是那些果树/只是无限制的疯长/已让它们丧失了果树的本性//一场接一场的雨水/只会加重它内心的荒凉/布谷鸟殷切的呼唤,被强劲的春风/刮远”。

三、夏文成从“小处”着眼的诗隐喻性地揭示了人生哲理。

夏文成诗歌中现代手法的运用非常熟练,但又保持了汉语诗歌行文流畅、音韵优美的特点,如:充满了悖论和悲剧性的“要么等待时间/为它收尸,要么被人/伺机拔除”的《钉子》,坚韧的“打通那条/通向春天的隧道”的《蚯蚓》,还有写清水河无奈融入浑水河的《把一条河放在另一条河里》,“泥和石/在水的怂恿下/自乱阵脚,失去节操。”变成了《泥石流》。这几首诗写的都是自然物,但都可以理解成人生之路的一种形象化动作化的隐喻,让人读来有一种钝痛感,一切物象都是世间相,这些诗读者结合人的生命情景来阅读,都有很广阔的开放性想象和感悟空间,意象的原创性很强。

  夏文成还比较善于运用现代诗歌中的间离、对比、戏剧手法来营造诗歌,将描写对象的细节从不同侧面分隔开来,进行书写,如《红草莓》“我下不了口。红草莓/好像一个身着绿草裙的村姑/羞涩地站在我的眼前//她柔嫩多汁。有着处女的羞红/我甚至不敢触碰她,只怕指尖轻轻一触/她就受了伤”在物象和人物的相互比拟中,他细致写对物象和人物的细节观察:“而现在她们正被装在箩筐里/三轮车上沿街叫卖。那些浑浊的目光/那些嗜糖的苍蝇,挥之不去//她们短暂的青春,刚刚在田野成熟/转瞬就被城市的欲望,一斤两斤/或三斤五斤,抢购一空”,整体读来有一种让人心酸的滋味。

  夏文成诗歌中的哲理是形象而生动的,许多人生哲理的表达带着浓重的感性色彩,“一间老屋立于荒草中,如同/她凄楚的心,被命运一刀一刀掏空/比那个鸟巢还空”《巢》,“他们的过去肯定有过/辉煌的花期和蓬勃的生命。肯定也有无数的风雨/光顾,否则它们的面容/不会如此沧桑”的《冬天的老南瓜》,“终于懂得沉默是金/终于懂得祸从口出。于是乌鸦洗心革面/像个遁世千年,道行高深的隐者/沉默得如同一块刀枪不入的石头”的《乌鸦》,“像一块飞翔的抹布/把欲望擦洗得干干净净”的《鹰》,《板栗》“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和变节者。不用威逼利诱/更不用严刑拷打/只消给它几缕秋风,它就忙不迭/把一切都吐露了出来”等诗,都有较强的隐喻性,这些物相都有相对应的人情世相,从物相出发,对比性反讽性地去描写人类生存的众生相,诗歌技巧的运用非常熟练。

  夏文成落笔于小事物的诗非常引人注目,他书写的小事物众多,有“无论流落何处 总是走一步/就扎一次根 紧紧抱住/养育它的大地 不肯松手”的《铁线草》,被人遗弃在楼顶上的《落地生根》,还有充满乡村记忆的“自己将自己一点一点养大”的《奶浆菜》,“可以长在天涯,长在荒郊野外/长在春天的尽头,也可以/长在一个人荒芜的梦里,但不能让它长在心里”的《杂草》等。

  夏文成的落笔于小事物的诗能以小说大,从小处入题,反而放大了人情世态,将“现象”后面的本质若隐若现地展露到我们的面前,往往能卷起有相应生命经验的读者内心的波澜。其中有许多文字有让读者惊喜的意料不到的出彩之处,有许多禅意的顿悟表达,如《蚕》因“忿忿不平”而“作茧自缚”的反讽,《蚯蚓》是“世界上最慢的地下列车”,《暖》十分有现场感地将自然的暖和人情的暖相互进行贴切比拟,《钉子》具有“保密局的嘴巴”,《寒流》“如同劫匪,暗藏凶器 侵入春天每一个柔软的部分”,标题就奇思妙想的《我想养一片宠物云》,《一只七星瓢虫的路》《蚂蚁城堡》则有一种戏剧性象征叙事效果,《一只蚂蚁爬过我的中年》是用蚂蚁来做主角写出人到中年的尴尬心理内情景,是内心情景的紧张而形象的戏剧化表达……这些诗读来都饶有趣味,给读者留下了丰富的解读空间。

  【注】本文引用诗歌来自夏文成《秋风不会将大地搬空》中国文联出版社,2013年11月第1版。

  (作者系昭通学院中文系副教授)

  责任编辑:杨 林

  云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基金项目“昭通文学的地域性”阶段性成果。(2014Y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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