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为了心中的辉煌》
◎王海东
此在存于世必然要追问何为本真的存在?如何不沉沦于俗世?什么样的人生才是真正值得过的?寻求本真的人生,渴望永恒,这是此在永恒的渴望。是人(此在)无法回避的根本问题。也是人异于并高于动物之所在——因其会思想而高贵。在蔡毅先生近作《为了心中的辉煌》由云南民族出版社2014年12月出版,我看到了一位学人三十余载的治学心路历程,对文学、艺术和人生之本真的追寻,更为可贵的是他用自己的人生来诠释这一重大的时代与人生命题。
一
与时代相比,个体不过是沧海一粟,其命运紧随大势而变,能超脱者微乎其微。面对时代的浪潮,个体是无力的,犹如扁舟难以抗拒洪流。蔡毅那代人,因时代特殊而遭受着非常之苦,中学毕业正逢上山下乡潮,便当了知青;又遇文化大革命,求知而不能,青春年华一去不返;改革开放,迎来社会发展的春天,大学毕业已是而立,错失良机;正当科研的园地上开出鲜花结出果实时,又碰上商业大浪,虽是不惑之年,很多人却迷惑不悟;到了二十一世纪,迎头又挨大数据时代一棒,娱乐化、庸俗化和数字化的乱象丛生,难以适应,自觉形秽。于是,有人自暴自弃甘于堕落,有人耐不住权力的诱惑角逐官场,有人经受不住冷板凳的寂寞与艰苦,投身商海,不少学人悄悄地消失在思想的长河之中。
然而,蔡毅便是那少数能够矢志不移的理想主义者。他喊出了知青们的心声:知青当自强。“知青们走过青春,错过了青春,那其中有太多的无奈无力无法,太多的苦涩、难堪和痛悔。如今又走入中年,不能再错过中年,不能再蹉跎岁月了。尤其要警惕不能把一生的失意、落难,怨愤带入老年,使老年也蒙尘蒙垢,黯然无光”。尽管时代和社会变故会带来厄运,但是个体依然要奋起抗争,“一如既往地拼搏,自强不息,永远向命运开战”,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要去追寻值得过的人生,去寻找幸福美好的生活!
对于学人来说,自然向往“三不朽”的人生。但是并非人人都能够实现这样的雄伟壮志,尤其是置身于时代大变局之中,自己的命运都无法预知,谈何立功立德?蔡毅结合时代与自身的处境,走一条别开生面的道路:在学问中追求真理,通过真知来切近不朽。这是知识分子永恒的渴望。他把冰冷的哲思与火热的文才巧妙地融为一体,既有哲人的深思熟虑,又有文人的妙笔生花。他的作品不乏严密的推理与论证,又不失令人心动的激情与才识。
二
为了不损哲理与才情,蔡毅便将文学艺术作为自己的学术耕耘园地。这本书收录了他三十多年来辛勤笔耕的部分文章。分为“文学岁月”、“理论随笔”和“艺术心影”三个部分。文章风格多样,有学术论文、随笔和评论;篇幅长短皆有,长篇宏论,短篇精悍;既有理论探究,又有现实观照;既有大情怀,又不失对地方文艺的关注。文采飞扬,又引人入思;语言生动,而意味深远。
“文学岁月”部分是蔡毅文学梦正式启航的标记。早在八十年代初,蔡毅就以独特的视角对《三国演义》和《海上劳工》进行了深入的研究,足见其“灵眼”之奇。系统地梳理出《三国演义》中的神怪描写,对其进行归类,阐释其中的深意,表明神怪描写在文学中的作用,辩证地看待这一文学现象。中肯得当,表现出不凡的才识与独立的学术精神。而且能够快速地吸收其他学科的方法,将当时前沿的耗散理论、模糊理论、互补理论、系统论和结构论运用到文艺研究之中,可见其学术眼光之敏锐。
而“理论随笔”部分则主要是蔡毅对文学艺术本质问题的探索。何为作家,作家与作品的关系?文艺创作是否需要技巧?是否有所谓的“灵感”?文学是否有“灵魂”?到底为何写作?等一系列的重大问题都是他一直探问的对象。
文学是一种通过语言赋意的自由创作活动。它拥有自己的灵魂——将光明照入人心,丰富心灵,提高精神品味,完善人格,使人世不断趋于完美。它是“发于才情,出自胸臆之物”。而“才情”并非人人都有,它既是一种先天的自然禀赋,还是后天的创造能力。而其核心就是人们渴望拥有的“灵感”。他反对唯心的灵感论,也不赞成唯物论对灵感的否定,而是认为灵感兼具先验性与经验性;既有天启的成分,也有物质性;既有遗传性,也有后天习得性;是必然与偶然有机结合的产物。而这些都关乎着一个中心,那就是作家。在创作活动之中,作家才是中心,是“作品的上帝”。作家是主体,作品是客体;作品如何,直接由作家决定。因而文艺改革与创新的关键在于作家。也就是一个作家具有什么样的“才、胆、识、力”,就能够写出什么样的作品来。
如此而言,那么怎样才能提高作家的创作能力呢?先天的已经先定,无法改变,能有所作为的就是后天可变的因素。通过学习和训练能够提高作家的写作技巧,但是不能一味追求技巧,应要在“求巧与忌巧”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巧若能与真、与新结合,出之于自然,那么巧就一定会生辉,一定会放光,一定能动人,并导人进入艺术的神境”。在阅读之中,增长知识,学人之长,补己之短,提高见识。通过专业化的训练、就教于方家和长期的探索,修炼好“灵眼”,拥有超常的观察力、感受力、领悟力、想象力和直觉。而作家的志向亦不可忽视,即为何写作?为稻粱谋者,将文艺创作当成获取名利的工具,不可能创作出伟大的作品。将写作当成事业者,虽然喜爱文学,能够抗拒名利的诱惑,但也难以创作出优秀的作品。因其未能摆脱执着带来的负面影响,其胆与力会随时代大势的变迁而弱化,无法承受社会巨变带来撕裂感。只有那种把文学当成生命者,才会勇于冲破时代的禁锢,打破种种束缚,写出具有震撼性的作品。“文学是与其生命联为一体的东西,写作活动是他们存在的最好的唯一的证明。”为文学生,为文学死,这是最勇敢的最高尚的文心。“文学创造能使他们超越一切趋利的、卑下的情感,实现自己全部的愿望,升华到一种与天国乐土一样光辉美好的境界”,创作这一过程是无比美好,无比幸福的,堪比净土。创作的过程与秘密在此彰显出来。
最后的“艺术心影”部分,广涉影视评论、绘画评论、音乐评论、书法评论、戏剧评论和地方文艺评论,我们看到一个丰富多彩的学人。作者的才华由此可见一斑。从其著作中,能够窥探到作者的为人与为学之道。
三
人非生而知之者,哪能没有困惑?人非神非圣,怎可能全知全能?蔡毅深知此理,于是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学术。一生认真地做好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就是文艺创作与评论。他格外珍惜光阴,不苟言谈,学术之外的事情极少过问,专注于自己的精神圣地。
文学艺术已然融进了他的生命,他也早已将自己的生命交付于文学艺术。文学艺术与生命融为一体。阅读、思考和写作是他的生活。阅读,然后知不足,既能使人谦虚,又能弥补匮乏的知识,使人进步。思考,方才知卑微,通晓宇宙万物之道,明白自身之卑微与局限。而写作,则表明了人的高贵之处,人是万物之灵。名利的诱惑远不及知识与真理的诱惑。阅读的快乐,书籍的慰藉,是人生的盛宴。若还有灵感和智慧的降临,则胜却仙界无数。
于己诚,方能于人诚。谦虚低调的蔡毅,还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其冷静与理性的背后,还装有一个悲悯婆娑泪水的心。他关注社会问题,敢于直言,身体力行,呼吁生态环保;他乐于助人,玉成云南文坛不少美事;他热心培养新人,关注文艺青年的成长,书中的不少评论便是因此而作。待人以诚,率直无饰。为了云南文学艺术的发展,他不遗余力地建言献策,还竭尽所能地帮扶各路作者。
四
“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这是我与蔡毅先生交往几年来,对他的印象。表里如一,朴实而又不失文雅,安静祥和,专注于自己的精神世界。最初,我有些困惑: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支撑他如此为人为学?在阅读他的许多著作,尤其是这本书后,我恍然有所悟:他之所以能够岿然不动,坚守思想的阵地,那是因为文艺与他互为一体,真理是他毕生所求之道。“每一个献身艺术事业的人也永远无法停止他的跋涉与寻觅。因为惟有通过这向上的阶梯,渺小的个人才能达到辉煌与永恒”。
他不仅在用自己的才、志、识、胆和力创作辉煌的作品,还在用自己的生命诠释永恒。他通过自己艰苦卓绝的跋涉,超然于他们那个时代所带来的厄运!完成了灿烂的蜕变。
(作者系云南省社会科学院哲学所助理研究员)
责任编辑:程 健
满江红 初月照大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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