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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浩然:我得了选择困难症

时间:2023/11/9 作者: 百家讲坛 热度: 16970
楚桥

  

  大唐开元年间,京城长安,书生孟浩然站在皇榜前,几乎是以穿透纸背的目光,将榜单扫描了几十遍,却没找到自己的姓名。

  孟浩然沮丧到了极点,无精打采地走回客栈,一边喝酒解闷,一边思考人生:下一站,南山还是长安?没有登上金榜,肯定无颜还乡,究竟是归隐山林、闲度余生,还是留在京城继续谋求功名?对孟浩然来说,这是一道无解之题。

  孟浩然家在襄阳。很小的时候,他就听长辈说起,家乡既走出过宰辅之臣,也诞生过布衣名士,比如伍子胥、宋玉、庞德公、马良。从此,人世和出世的思想便开始交替左右他的人生。

  其中,对孟浩然影响最大的是东汉著名隐士庞德公,“昔闻庞德公,采药遂不返。隐迹今尚存,高风邈已远。”或许正因如此,在本应埋头苦读、备战科举的年纪,他却效仿先贤,一头扎进鹿门山,将种树养花、品茶垂钓的时间提早了几十年。孟浩然的笔下,没有鲜衣怒马、繁花似锦,只有云淡风轻、松涛阵阵。

  文字的内容和风格都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符,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确实对隐居生活热爱之至,“天边树若荠,江畔洲如月。何当载酒来,共醉重阳节。”

  孟浩然的山野之乐,恬淡悠闲,超凡脱俗。只要他愿意,做一辈子隐士应该都没问题。但他的想法并非如此单一,偶尔也会踌躇满志,“吾与二三子,平生结交深。俱怀鸿鹄志,昔有鶺鸽心。逸气假毫翰,清风在竹林。达是酒中趣,琴上偶然音。”

  整个青年时期,他的思想和生活都以隐逸为主,但在某些特定时刻,心里也会荡起一丝涟漪。

  公元712年,多年至交张子荣赴京赶考,孟浩然写诗送行,“茂林予偃息,乔木尔飞翻。无使谷风诮,须令友道存。”孟浩然嘴上很客气,但心里必定百感交集:说好一起到白头,你却偷偷焗了油。

  惆怅、失落之余,他对坚持隐逸的正确性产生了怀疑。几年后,孟浩然路经岳阳,眼见洞庭湖的开阔雄浑,不禁热血沸腾。思虑再三,他决定向曾经担任宰相、现为岳州刺史的张说写诗投赠,以求举荐。只是张说刚被贬,就算真心赏识,也是爱莫能助。

  干谒失败后,孟浩然越来越不淡定,一会儿嗟叹过了而立之年仍一事无成,一会儿感伤才华已备只差良机。加上母亲日渐年迈、生活捉襟见肘,再这么下去,自己平庸至死不说,连最基本的孝道都无法尽到,这可是古代读书人最不能忍受的耻辱。已近不惑之年的孟浩然终于下定决心,前往京城求取功名。

  即便在赶考的路上,孟浩然依然不改本色,极度纠结。时而自信满满、志在必得,时而左顾右盼、止步不前。正是这般犹豫不决、举棋不定,导致他后来在机会面前连连翻船。

  开元年间,他在文坛已负盛名,刚到长安就与张九龄、王昌龄、王维等一众大V互动频繁,极为亲近。

  这年秋天,中书省搞团建,除了体制内的政坛新秀,还请了不少文艺名流,压轴节目是以眼前的人、景、物即兴作诗。轮到孟浩然了,他脱口吟出:“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用字虽平淡,意境却悠远。在場之人对这个油腻中年无不刮目相看,甚至“成搁笔,不复为继”。

  一夜之间,中书省联句的事刷爆了京城的朋友圈。因为当时科考的试卷不密封,谁的名气大,谁就赢在了起跑线。孟浩然自然欣喜若狂,以为这次考试必能上榜,要是运气好的话,还能中个状元。但他高兴得略早。

  考试题目除了诗文还有策论,需要点评时事、模拟参政议政,这就是孟浩然的短板了。他隐居大半生,写出的策论基本是纸上谈兵,毫无意外地被判为末等。

  名落孙山后,孟浩然又犯了选择困难症。那天他在客栈来回踱步,最后还是决定留在长安。万一还有机会呢?这不,前任宰相张说回京复职了,很快就在皇帝面前举荐了他。

  孟浩然应召觐见,刚开始玄宗极为期待,“朕听说过你,赶快读两首新诗吧!”孟浩然激动得不知所措,张口就来:“北阙休上书,南山归敝庐。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好一个孟浩然,竟敢当着天子的面发泄落榜的不满。玄宗脸色铁青,一声冷哼:“胡说八道!朕从未见你上疏,谈何罢黜?你自己考不上,怪朕咯?”孟浩然吓得浑身发颤,跪拜在地,半晌都不敢呼吸。

  这次面试,孟浩然虽没获罪,但触怒天威,也就断送了前程。万念俱灰的他只得回到襄阳,继续放旷山林,读书习文。

  公元734年,玄宗下旨,让各地举荐贤才。襄州刺史韩朝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为年近五旬的孟浩然争取到一个机会,并约好时间进京面圣。不知是有心里阴影,还是决心不够坚定,临行前,孟浩然又找来一帮朋友,想听听他们的意见。喝到兴奋处,他突然觉得:人生快乐就好,功名根本不重要!朋友提醒他少喝点,他却勃然大怒道:“别跟我提这事,喝痛快了再说!”最后,酒是喝痛快了,机会也喝没了。至此,孟浩然的求仕之路彻底画上了句号。

  古代读书人在仕和隐之间,一般会有三个选项:圣之任者,不管帝王如何残暴、朝纲何等混乱,都会挺身而出,担当大任,造福苍生;圣之清者,视自身清白为第一要务,誓死不与昏君奸臣同流合污;圣之时者,审时度势,该隐则隐,该仕则仕。

  孟浩然既没做到“任”,也没做到“清”,更谈不上“时”。该求仕的时候归隐,隐了两年又不甘心,总是举棋不定,然后阴差阳错,与各种机会擦肩而过。最终,他用毕生的犹豫和徘徊、纠结与任性,活成了后世文人心中“仕隐两失”的反面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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