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人赫德在担任清朝海关总税务司期间,与李鸿章相交三十多年,关系比较密切。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对李鸿章的评价似乎并不算高——“他接待外国人时仿佛应对自如,而一旦揭去表皮,他还是中国佬,是众多官僚中的无能之辈。”
李鸿章以封疆大吏的身份辅政三十余年,可谓叱咤风云,怎么在赫德的眼里就成了“普通人”乃至“无能之辈”呢?
因为在赫德看来,尽管李鸿章手握大权,并领导了轰轰烈烈的洋务运动,但他始终局限于技术层面的近代化,而忽略了制度与文明层面的变革。
1864年,李鸿章在致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信中提出, “中国欲自强,则莫如学习外国利器;欲学习外国利器,则莫如觅制器之器。师其法,而不必尽用其人。”从这一刻开始,李鸿章就有了向西方列强学习先进技术的理念,但与此同时,他又拒绝动摇制度与文明层面的旧袭。李鸿章说: “中国文武制度,事事远出于西人之上,独火器万不能及。”在李鸿章看来,中国的制度与文明举世无敌!
李鸿章发自内心地认为,中国的封建君主制度是行之有效的,只是暂时遇到了困难。因此,他宁愿像个“裱糊匠”那样,在晚清这间破屋里敲敲打打、修修补补,但绝对不会像那群“愣头青”一样妄图大兴土木。
就在清朝推行洋务运动的同时,一水之隔的日本也开启了改天换地的“明治维新”,不仅学习西方列强的先进技术,还致力于政治改革,并提倡学习西方社会的文化习俗。对于日本的这些动态,李鸿章当然有所耳闻。1876年,日本驻清朝特命全权公使森有礼来到中国天津,拜见李鸿章,两人展开了一段激烈的交锋。
李鸿章单刀直入地说: “贵国抛弃独立精神而受欧美支配,难道不觉得羞耻吗?”森有礼坦然地回答: “非但不觉得可耻,我们还为此而骄傲!这些变革不是受外力所迫,而是完全由我国自主决定的。”李鸿章信心满满地说: “我国绝不会进行这样的变革,只因军备、铁路、电信及其他器械是必要之物,才不得不取之于外。”森有礼笑道: “凡是将来之事,谁也不能确定其好坏,正如贵国400年前也没人喜欢现在这种马蹄袖服制。”李鸿章一时语塞,然后气鼓鼓地说: “反正这是我国内部的变革,又不是从欧美学来的!”
基于这种偏执的理念,哪怕洋务运动创建了许多新兴实业,失败也在所难免。1894年,甲午战争爆发,清军在陆战和海战中双双败北。或许这时,李鸿章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
1895年,李鸿章来到日本马关与日本首相伊藤博文进行谈判。他说: “當时你也曾劝我彻底变革,但我拘泥于习俗,不肯听取建议。如今十年转瞬而过,我国境况依然如故,深感惭愧!这次我与你们深入交流,才逐渐悟出我国的变革方向。”
然而,中日《马关条约》签订后,李鸿章被免除直隶总督、北洋通商大臣的职务,坐了“冷板凳”,不再掌握实权,所谓“变革诸政”终成一句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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