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尔德林的晚年
窗户很小
里面能看见下方的护城河
与远处暗色的山峦
晚饭过后,他躺在吊床上
那么多的尘埃,透过光线
一粒一粒地向他落下
广场上橡树结出果实又枯萎
走过去的人又会走回来
而他只想看着此刻的天空
就这样和晚霞慢慢地消散
夜晚的散步
冬天到了。我们把落叶扫进炉膛
粮食打好后运进地窖,把大红的灯笼
挂在高高的木架上。那是在三年前
马德明的母亲刚去世不久
我正在写一部长篇小说。
吃过晚饭后,如果没有人串门
马德明没有去镇上的铁厂加班
我们就去村外散步。沿着小路走下去
经过水光晦暗的湖泊,
一直到有树的地方。那里没有什么人
也没有什么灯,我们沿着月光
顺势攀往高处,成为那些
呜呜作响的手风琴,
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常常响到天亮。
大雨之夜
云层短暂的明亮过后,古柏树
感受到凉意与不安
便落了满地的叶子。行走在
水银中的少年
没有掌纹的陌生者之间
像隔着玻璃。醒来的人
变得越来越清晰
他打开窗户,直到
成为雨夜的边缘。
傍晚的静止
有时,风几乎是透明的。
坠落中的松果,也有短暂的失神
走过的女孩,嘴唇上细小的皱纹。两侧
向外扩张的街道
浪花般拍打玻璃橱窗,却没有声音。
他,醒来,在灰色的海岸
等待身体沥干的时刻,木床,书桌
与窗帘依次显现,细小转动的齿轮。
高空中的月亮,海螺般
再次被吹响,而内部空荡的钢琴声
低低垂下,一丛幽暗的灌木。
晚来有雪
远山在沉默中收集坠落的松果
桌上的月光有往事碎开的声音
想起雪没有下
雪中的人还没有披着蓑衣赶来
他便和衣睡了
那是一片流动的水
透出玻璃般的平静
他穿过眼睑下的黑暗
一直到白茫茫的地方
他想,雪并没有迟到
只是下在了梦里
这样想着,他也飘往了别处
刻 漏
我总看见消失的人。你把信
递给我,又当着我的面
撕掉。旋转中,散开的绿皮火车
一些修剪过的花枝,台灯边围着阴暗。
而水线仍在上升,像虚弱
缓缓注入我的肉体。不打伞的死者们
还站在大雨中。他们想去往马路对面
但早已没有了路沿,也找不到斑马线。
低洼处
是晚来的桃花,鼓声渐亮
衣袋里揉搓的局促。
低矮的坡度,给予坠落的雨水
以放缓的空间。
穿花式地行走,牵扯众多角度
海潮呼喊体内隔绝的门户。
隔夜的螺丝已在松离,
像沉默打开冰川微弱的创口。
而呼吸中收拢的色彩
已被装裱于墙壁。你的嘴唇
上抵微微颤动的夜晚。该如何向你陈述?
雾中的枝条,正试图捕获低空的轨迹。
来临的一刻
他预知雨季將临
但并不为此悲伤
窗外布谷鸟的叫声,收集微弱的光斑
像他细密的遗愿
有人踮起脚,小心把挂钟取下
但黑暗中的雨水
仍在不停落下来,过程缓慢
如一个人的生命
却并不犹豫。
他看着它们消失在湖泊里、花丛中
与沉默的枝杈上
并不平静,也没有火花。
斜 坡
有很少的立足点,能让杨树
晋升到水杉的高度。很小的风
重塑着湖边,木框里固定的春
鼓吹起玻璃模具的下午。
月球的耳语同样布满尘埃。
不可抗拒地进入,她有
从林的隐秘,与轻巧的旋涡。
精密的褶皱为语言赋格。他呼喊
他凝视拥有壁膜的漫游,宫殿沉积
让格律暂停的是新月的转身
接骨木不曾抵达却注满吹拂。
而纤弱的路径仍在搜寻答复。现在
她是被唤醒的木盒,或者倾斜的阁楼
当花丛在雾丝中体会着顺从。
庄 园
曾被钟声凝视过的风景
将成为一座庄园。从橱柜
到落地窗,榆树枝小幅度转移
重新开始的布景。
遥远的人语,在经历多重空气的关卡后
变得紧凑。湖泊的唇部黯淡
她的复写中充斥着星阵的排布
是否在波形中,也暗伏着引力。
而会有人继承枝叶递来的夜晚
像荷叶,占有涟漪的边缘。
上楼梯的人
在烛光中获得潮汐的步履。
松枝坠地形成的空旷。
越来越小的视野,他肉体变幻
立身于翠绿的顶端,
如绵延了半个世纪的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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