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与苦楝树
苦楝树淡紫色的笑
自密集的叶丛中满满地涌出
带着心满意足的绿,她注视生活
我的母亲是一个苦楝树支点
放学回家的路上我能远远地看到
无论晴天或雨中,她的身体吸满能量
她谈笑中突然流露的怒气带着一丝咸涩
无论如何,苦楝树液是有毒的
或许如此,啄木鸟没有在她身上敲打过
但她的花簇会有蜜蜂光顾
披着透明的大氅,蜜蜂是夏天的勇士
剑术出神入化,背着金黄条纹的炸弹
绽放的花朵就是被炸开的弹坑,如此说来
苦楝树就像战争中被摧毁的村庄
我母亲的午睡就如被炸翻的瓦屋
她翻身时竹床吱嘎作响,哦,叹息的苦楝树
从排水槽里流淌过的天水
也许摸到过苦楝树根
希望总是藏得很深,被现实的风箱抽出
灶膛里火焰噼啪,洇开苦楝树枝叶的苦香
独角兽父亲
雕花木床上我找到了各种珍兽
麒麟是不是独角兽?它是我的父亲
就像在拼图游戏中,我记起它的
颜色和动态。我父亲卧在
雕刻匠们努力制作的那张大床上
我母親则像个精灵来去不定
拒绝被塑造成一只骑跨在猛兽身上的
少女战士,她和过去的自己争吵时
就连夏天的小溪都会停止歌唱
我的母亲爱上过独角兽吗?
雕刻匠们俯身于他们的木板
用凿子与刻刀细心地推敲他们心中的乐音
有一阵子我犹豫着要不要打破这宁静
因为我也想当个雕刻匠啊
我在纸上画一匹独角兽
我妹妹只喜欢跳舞,一旦舞动
就停不下时间,她为发条找寻座钟
她梦想成为珍兽乐园里的莎乐美吗?
舞蹈着穿过水面、跳上苦楝树梢
她的独角兽是一名忧郁的看守
暴风雨就能轻易掀翻的草屋里
雕花大床拼合成功,雕刻匠们即将离开
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呢
我到底会是一个刻工,还是一位画师
或者一名驯养独角兽的少女
抑或是莎乐美,怀抱着独角兽头
为“帐篷剧场”而作
这群人创造了新身份,而非新角色
从他们立足的位置,那日渐生锈的机器
脱落的螺丝钉,病毒疯狂侵蚀中
成功的剥离,那背叛、逃亡和拒绝
社会有机体上完成的有机革命
每一笔新账的重量和对自身的席卷
接着,他们为自己搭起一顶帐篷
三角形平面组合半个球体
帆布覆盖,一间“想象力的避难所”
收留游民和流民,从社会的缝隙和边缘
从意识的自由国度,摆脱阵风
噪声和言语的灾难,集体内的纷争或喜悦
让这被包围的小片土地退耕、休养
宛如一腔裸露的子宫,无性受孕
汇聚一枚枚单细胞的能量
一只只种在大地上的拳头
小社群的压缩包,反世界的载体
以歌声为血液,舞台为摇篮
夜晚如盛宴,月亮也加入这巨大的诞生
她镰刀般的笑容收割人性的试纸
观《使女的故事》
虚拟空间中,有看得见的世界
虚构的故事却裹藏着现实的样本
而虚设的国度正等待下一位格列佛
虚心加上需要,塑造了追剧人设
她宅在屏幕前叹息着“足矣”和“值得”
第二天的上班途中,却不由得
将眼前的事实带向梦想的解剖室
基列国政变,使女群体的诞生
略显生硬的剧情如同羽毛脱落的翅膀
警惕着飞动的瞬间迫近的危险
若女性被当成行走的子宫
她身边的男人俨然套上制服的兽类
这分裂的错动感无须说明,只求当真
虚幻的巨手操作下,提线人偶
正为我们的每一笔浪费提现
莫非有关人的定义总在改变?
环保者、动物保护主义者也加入了
美的行刑队?聚餐桌上看她
挨个给座边的野兽倒茶,忍受荤段子
稍后又在文章中措辞激烈
键盘上的手指敲出进行曲的节奏
“不如回到那些破碎的自我吧
用支离的音符复活‘此一性非彼一性”
题注:美剧《使女的故事》根据加拿大作家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的同名反乌托邦长篇小说改编,讲述了未来世界由于环境恶化,人类逐渐丧失自然生育能力,一个叫作基列国的虚构国家发生政变,少数有生育力的女性被迫沦为生殖奴隶(即小说中的使女)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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