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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量哪里去了

时间:2023/11/9 作者: 十月 热度: 12417
马叙

  七号台风来得很快。陈葡萄把家里能用来加固的东西都用上了。用吃饭桌顶大门,桌上再压上杂七杂八的东西,再用一根根木棍斜杠着交叉着紧贴着顶着每一扇窗子。风越来越大,屋子通向外界的每一道缝隙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陈葡萄做完了加固的工作,坐在屋子里,听着外面轰隆隆的风声,慢慢地感觉心里很空。风声好像从心里吹过,留不住。在巨大的风声中,陈葡萄就这样独自一个人坐着。屋角里有一叠鱼干,咸腥味被从门缝灌进来的风吹开来,弥漫了全屋。雨还没来,只有风越来越大,风声越来越大。屋子的咸腥味也越来越浓,陈葡萄的心荡漾起来,想,死阮石龙去哪了,这么些天都不见他来了,台风来了也不来这里看看。陈葡萄知道阮石龙出海在台风前就回来了,但阮石龙就是没来陈葡萄这里。陈葡萄也知道阮石龙处理完公海上卖剩下的鱼货后会到这里来。但七号台风来了,阮石龙还没来。打阮石龙手机也是关机状态。

  阮石龙没来。陈葡萄的心就一直悬在那里。

  陈葡萄一直在想着阮石龙此时此刻会在哪里。陈葡萄最担心的是邻村的王小花。王小花也是独自一人,阮石龙之前曾经说过起过王小花。阮石龙说,王小花也是可怜,独自一人带着两个小孩,虽然经济收入不错,但单身女人太不容易。陈葡萄就说,你是不是看上她了,所以在心里惦记着她?阮石龙说,也就是说说罢了。陈葡萄说,你身体壮得像头牛,我知道你想去她那里犁犁田。阮石龙说,说的什么话,我也不是哪都要去犁田的人。现在台风一阵紧似一阵,陈葡萄就是怕阮石龙此时正好经过王小花的屋前,而王小花又正好看到了阮石龙。这样的话,又是这样的台风天,很多事就会顺理成章地发生了。陈葡萄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去想,但是不知此时阮石龙在什么地方,台风正大,狂风猛吹,陈葡萄就凭空乱想。咸鱼干的气味越发地浓烈起来。这该死的气味,在屋子里挥之不去,加上屋缝中瓦背上灌进来的风,整个屋子都是这个气味。陈葡萄与阮石龙一起时,有时会莫名地想起咸鱼的气味。有些日子,也是这样,咸鱼干堆在屋角,气味极缓慢地弥漫开来。每当阮石龙来时,在卧室里,陈葡萄就会莫名地喜欢这咸鱼干的气味,微腥,不仔细闻会闻不出来,只有专心时,才能闻到这若隐若现的咸鱼干味。那堆咸鱼干有差不多一人高,一层一层交叉叠着,鱼干压着鱼干,一层层码高,气味就从一层层鱼干与鱼干的空隙中源源不断地弥漫出来,咸鱼越干,气味越淡,雨天咸鱼干会返潮,气味也会随之浓烈起来。有几次阮石龙来时是雨天,返潮的咸鱼干的气味比平时浓郁了一些,陈葡萄感受到了气味的弥漫,漫过两个人的身体。陈葡萄感觉两个人就是两条在一起的鱼。陈葡萄也因此而兴奋。瓦背的雨声,咸鱼干的气味,两个人阮石龙很奇怪,问为什么。陈葡萄知道阮石龙问的是什么。陈葡萄说,我喜欢这味道。阮石龙说,什么味道,不是一直都一样吗?陈葡萄说,不一样,你仔细闻闻空气中的味道。阮石龙感觉是迟钝的,加上瓦背雨声的干扰,阮石龙闻不到屋子里空气中的咸鱼干的气味。阮石龙只知道用蛮力。

  现在这种气味又浓郁起来。陈葡萄很不安。她明确知道自己是想阮石龙了。而阮石龙此刻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陈葡萄挪开顶着大门的杂物、桌子,一阵大风差点把她吹回屋子里。陈葡萄费劲地顶着大风出去。陈葡萄一步一步走了好长时间,歪歪斜斜地走,有时甚至退回好几步,再重新费劲地往前走。陈葡萄来到了泊满避风渔船的港湾里。阮石龙的渔船,靠岸边锚泊,船上还有阮石龙的两个外来民工帮手张开帆与李胜。看到陈葡萄,他俩就知她是来找阮石龙的。张开帆说,阮大哥也不去找你,害得你来这里找他。陈葡萄说,我才不找死石龙,就是来看一看。李胜说,阮大哥也是的,放着好好的陈葡萄不去找,又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陈葡萄说,你俩真的不知道他去什么地方吗?李胜说,真的不知道,我俩一直在船上,唉,台风越来越大了,我俩等会儿也上岸了。陈葡萄说,那到时候你俩帮我一起找找。

  台风越来越大,开始风雨交加。

  陈葡萄回到屋里时,已经全身淋了个湿透。陈葡萄重又用桌子、杂物把大门顶上。继而洗了个澡。

  天快黑下来的时候,阮石龙来了。阮石龙也全身湿透了。

  陈葡萄说,你还知道来?也不想想这样的台风天有多可怕,还把手机也关了。阮石龙说,手机是没电了,听张开帆说你到船上找我,我就来了。陈葡萄说,要是不找你,你就不来了是吧?阮石龙说,也不能这样说,毕竟我还有许多事,特别是在这样的台风天里。陈葡萄之前也说过,你是大男人,又要出海,又有父母亲又有孩子,我知道你有你的事要做,而且要做好,我不会对你有太多要求的。陈葡萄想到自己以前说过的这些话,也就不再说什么。台风带着暴雨横扫着整个渔村。刚才还是独自一个人的时候,陈葡萄心里因空而慌,神色不宁。现在阮石龙在,虽然风雨都比先前大了许多,但是陈葡萄的心安了下来。陈葡萄烫了黄酒,阮石龙慢慢地吃着菜,喝着酒,心肠慢慢地热了起来。阮石龙是喜欢台风天的,尤其是与陈葡萄在一起的时候,台风、暴雨,轰隆隆的风声雨声,摇动着的渔村,屋里空气的颤动,都使阮石龙兴奋。阮石龙的兴奋很快传递给了陈葡萄。这一刻两个人是放肆的,台风与暴雨只有在这时是好的,让人兴奋也让人忘我。但是,陈葡萄偏偏在这時想起了王小花,陈葡萄知道阮石龙与王小花是没有的,但是陈葡萄就是鬼使神差地想起了王小花。陈葡萄第一次听到王小花的名字是村民大会上,镇里下来的驻村干部举例时说到了邻村王小花的名,说大家不知道隔壁村有个王小花吧,她的青蟹买卖都做到韩国去了。想不到底下有人说,她买卖做得再大有什么意思,她又没有男人。那人说完,底下哄堂大笑。驻村干部说,人家收入好,风光着呢,要做的事多着呢。底下那人又说,没男人还是没意思。又再次引发了哄堂大笑。后来驻村干部又说,你们村也一样,有一个阮石龙,渔业安全生产二十年,效益也不错。又有人说,这个有屁用!谁不知道要安全生产,谁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说得驻村干部匆匆结束讲话回了乡里。虽然这次的驻村干部讲话形同放屁,没实质性作用,也没实质性效果,但是在驻村干部的讲话中出现了王小花的名字,继而又出现了阮石龙的名字,两个的名字就因了驻村干部的讲话就这样被陈葡萄联系到了一起。而阮石龙也说过王小花到他那里收过鱼货,也是认识的。

  台风与暴雨一阵一阵地冲击着屋子,但是陈葡萄与阮石龙的激情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激荡。陈葡萄没有感受到像以往那样的屋角的咸鱼干气味。以往每当这个时候,陈葡萄是能隐隐约约地吸到咸鱼干的气息,晴天时淡得不能再淡,雨天则能感觉到咸鱼干的气息弥漫全身全屋。但是,这时没有。阮石龙感觉到了陈葡萄明显地与以往不一样。阮石龙说,怎么啦?陈葡萄说,我吸不到咸鱼干的味道。阮石龙说,怎么啦?陈葡萄说,石龙石龙,我总是会想起王小花。阮石龙说,你想她干吗?她与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陈葡萄说,自从那次村民大会后,我总是有时会想起她,现在又再次想起她来,一想起她来,那种好闻的咸鱼干味道就没有了。阮石龙说,你不要再想她。陈葡萄说,好的,不想她。陈葡萄就与阮石龙继续刚才的事。但是陈葡萄已经完全提不起性致了。阮石龙说,唉,这么好的台风天,算是白白来了。陈葡萄不再说什么,也不与阮石龙多说什么,穿上衣裳,收拾好之后,沉默着做屋子里的杂事。过了一会儿,陈葡萄还是忍不住,说,石龙石龙,你与王小花,真的没什么吧?阮石龙说,能有什么,又不是同一个村。陈葡萄说,不同村才好,没人会注意,这样不是更好吗?阮石龙说,你看你,都胡说些什么?陈葡萄说,最主要的是王小花一直单着。

  一夜台风过去,村子重又回到了安静之中。静了下来,陈葡萄就感觉到了心里的塞。邻村女子一直单着,又这么活跃,又在石龙那里进鱼货,这就是王小花。陈葡萄对自己的直觉很自信。以往一些事陈葡萄就是靠直觉来判断的,而且几乎都八九不离十。因此越是对自己的直觉自信,陈葡萄越是觉得心塞。现在的情况是陈葡萄单身,阮石龙单身,王小花也是单身。陈葡萄对阮石龙说不出地喜欢,壮年,有力,性格爽直,见多识广,也有经济收入。陈葡萄很喜欢阮石龙的力量。喜欢他走路的样子,步子扎实,身体平推着向前,不可阻挡,更喜欢他做事干脆,直接,三下五除二。当然,最后归结到床上,力量持久,摧枯拉朽。这样的阮石龙,难道王小花不喜欢吗?王小花开始成为陈葡萄的一个严重的心病了。阮石龙离开屋子,重新回到了渔船上。走之前,阮石龙说,葡萄啊,我这一走又要一个多月了。阮石龙说,这次去钓鱼岛附近,虽然不很远,但是作业时间会很长。陈葡萄说,石龙石龙,有台风警报时要早早回来啊。阮石龙说,放心,现在台风都会提前一个多星期知道,就像这次七号台风,不就是早早回来了嘛。阮石龙说,我也可以到基隆港避风,那里更近。陈葡萄说,我希望你早早回来,而不是到基隆港避风。阮石龙说,知道了。陈葡萄说,出海时间这么长,石龙你不要想王小花。阮石龙说,怎么会想王小花呢?打鱼的事情又这么多,想你一个已经足够了。

  阮石龙出海,陈葡萄又回到了平时状态。但是陈葡萄平时事也不多,多数时间或闲着在家,或去镇上或县城逛街。现在的陈葡萄与以前比多了一件事,就是了解王小花。自从驻村干部在村民大会上一同表扬王小花与阮石龙之后,王小花就成了陈葡萄的一个悬案,放不下,老想着,想到这事时,有时甚至感到宫腔都酸酸的。陈葡萄终于打听到了一件事,王小花的房子要被拆迁,她的房子建在公路边,现在公路要拓宽,沿路房子就要拆迁。这于王小花当然是一件大得不能再大的事,尽管驻村干部在村民大会上作为典型表扬,也根本阻挡不了拆迁的事。王小花的房子当年是一半建在红线外,一半建在红线内,就是说,只能赔偿一半的钱。陈葡萄的心里是这样想的,王小花遇上事,因为赔偿只有一半,所以她的事并不是好事,一个活跃的女人遇上事了,这事就会让她周围的男人围着她转。而正在航向公海途中的阮石龙知道这事吗?回到家里的陈葡萄给阮石龙发了一条信息。出海的阮石龙只能用卫星电话,电话费太贵,基本就是每天只是收发几条信息,说一些必要的事。但陈葡萄不管这些,发信息说,想到你现在越来越远,我就没有了力气。这一条信息,阮石龙没有及时回复。一直到了夜里,阮石龙发来一条信息说,躺下了,睡了。简简单单,没有其他的话。回信息了,陈葡萄安心了。陈葡萄收到信息不久就睡着了。

  陈葡萄醒得早,天还黑着,慢慢地,陈葡萄又闻到了屋角咸鱼干的气息。陈葡萄一个人睡觉是关了里间门的,门隔开了与屋角的空间,空间已经不互通,但是,陈葡萄还是闻到了咸鱼干的气味,淡淡的,一点点咸腥,咸腥弥漫着陈葡萄现在的睡间。这咸腥的气味,使陈葡萄的内心骚动,激荡。陈葡萄发了一条信息给阮石龙说,快到渔场了吗?我又在睡间里闻到了咸鱼干的气味了。陈葡萄知道阮石龙还在睡眠中,不会马上回信息,发了信息后,起来冲澡,长时间地冲,把身上的欲望慢慢地一点一点冲掉。

  陈葡萄已经能认出王小花了,远远地,看到王小花,出门,从包里掏钥匙,开车门,关车门,发动汽车,远去。自己会是王小花的对手吗?如果是在别的男人面前,自己肯定不是王小花的对手。但是在阮石龙面前,王小花应该不是自己的对手。陈葡萄这样想了后,心里仍然轻松不起来。陈葡萄也相信阮石龙说的,他与王小花根本就没什么事。问题是王小花经常到阮石龙那里进鱼货,现在自己又已经认出了王小花这个人了,这么真实,就在眼前,身材也不错,还开着一辆新车。本来陈葡萄今天用电瓶车载五十斤咸鱼干到镇上一个水产商贩那里出货的,现在陈葡萄已经没有心思去出货了。陈葡萄认定了王小花会影响自己今后的生活。当然王小花也面临着一个大问题,房屋拆迁的事。好好的房屋,就要拆迁了,而且是一个单身女人,陈葡萄想,这对于王小花该是一件有多麻烦的大事。那么,包括阮石龙在内的男人们,该都会出手相助的吧。回到家里,陈葡萄给阮石龙发了一条信息说,我今天见到王小花了。这次阮石龙秒回信息,说,你想干什么呢?陈葡萄说,也不干什么,就认一下王小花。阮石龙没再回信息。陈葡萄又发了一条信息,她的房子拆迁期限也快到了。过了好长时间,阮石龙回了一条信息,那是说就要拆了吗?陈葡萄说,是的。

  陈葡萄心里的塞越来越大,阮石龙又远在公海上,近日是回不来的。发信息根本解决不了问題,也说不清心塞的事。这时的陈葡萄倒希望来一个新的台风把阮石龙赶回来。这些天,陈葡萄分别晒了马鲛、黄三、鮸鱼、鲳鱼几种鱼干,合计近千斤。刮了鳞剖开的晾在竹簾上的鱼被一点点晒干着。刚开晒时鱼腥浓烈扑鼻。阳光猛烈,一天晒下来,已是半干,腥味也弱去了一些。再过几天就可把部分鱼干送到镇里的货档上去了。送了货后做什么呢,陈葡萄还没想出来。陈葡萄想不到后半夜里突然下起了大雨,原本半干的鱼全都重新被淋湿了。陈葡萄查了下一周的天气预报,这几天都有雨。鱼干最怕的就是连阴雨。这么多鱼一下子没了办法,眼看着要坏掉。第二天一早,陈葡萄着急地给阮石龙发了条信息,鱼干淋雨了,怎么办?怎么办?一小时后,阮石龙回信息说,别急,你等我信息。二十分钟后,阮石龙给了陈葡萄一个手机号,说,这是王小花的电话,你联系她,她家有电烘机。陈葡萄想不到阮石龙联系的是王小花。陈葡萄心里不爽,但是鱼干的事是大事,如果这批鱼真的坏掉了,陈葡萄损失就大了。而自己村里没人有大型电烘机。过了一会儿,陈葡萄的手机响起,王小花打来了电话,说,陈葡萄吗?我是王小花,阮石龙说你有一批鱼要电烘干,你把鱼都拉过来吧。

  陈葡萄就这样把淋雨了的鱼分几次全拉到了王小花的电烘房里。整整忙了两天,才把全部的鱼一一烘干了。烘完鱼干,陈葡萄算电费给王小花,但王小花只收了一半的电费去。

  通过电烘炉烘鱼干这事,这次陈葡萄与王小花算是正式认识了。陈葡萄也因此挽回了原本会发生的大损失。过后,王小花专门找到了陈葡萄,说,陈葡萄,你可能不知道,我其实是喜欢阮石龙的,不过早已经分手了,现在说出来了,我也就放松了。陈葡萄突然听到王小花这话,傻了好长时间,回不过神来,又过了好长时间,陈葡萄终于理清了一些头绪,说,还真被我猜对了一半。王小花说,我来是专门说明这个事的,我的房屋马上要拆迁了,我也不知道下步该怎么办。陈葡萄说,我知道你房屋要拆迁的事,我还以为你早已准备好了。王小花说,就是准备好了,也承受不了。我是一个女人,女人总归是女人啊。陈葡萄说,唉,也是的。陈葡萄说完,一想,不对,王小花为什么要专门对自己说这事呢,这不就是要阮石龙帮她处理接下来的事嘛。陈葡萄说,你是想找阮石龙吗?阮石龙现在可是我的男人。王小花说,你们又没结婚,不过我不会抢阮石龙回来,话又说回来,我要是真抢,你也留不住他。陈葡萄听了王小花的话,很生氣,说,他要是回你那里,我双手奉送,丝毫不挽留。说完不再理睬王小花。但是陈葡萄知道,王小花肯定还是要找阮石龙的,这事比损失咸鱼干严重得多了!

  王小花走了之后,陈葡萄心里一直难受着。给阮石龙发信息,说,王小花刚刚来过。阮石龙说,她来干什么?陈葡萄说,还不是说她与你的事?阮石龙知道怎么回事了,说,她也不容易。陈葡萄说,我就容易吗?比她更不容易!阮石龙说,你别生气,我知道。阮石龙的话一直很简单。陈葡萄心里越难受起来。因为电烘鱼干这件事而明确知道了王小花与阮石龙之间的真正的事。陈葡萄想,这都是什么事啊,事情怎么偏偏会这样发展呢?

  陈葡萄给阮石龙发信息,你个死鬼,快回来!正准备按发送键,不妥,海上不能说“死”这个字,就重写了一句,石龙石龙你倒是快回来啊!我一天都不想再等下去了!阮石龙说,等我在海上把鱼货都卖了就回去。

  接下来几天,陈葡萄的时间过得特别慢特别长,时间越是过得慢过得长,陈葡萄就越是难受,就越是心塞。原来陈葡萄是努力去想王小花,努力弄清楚王小花是怎么一个人,现在则是想坚决不去想王小花,但是越是这样越是停止不住去想王小花,现在的王小花对陈葡萄来说已经是无处不在了,闭上眼睛就会想到王小花,做一件事时就会想到王小花。现在的陈葡萄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难受的人了。比死,比重病,比锥心的疼,难受一百倍。而这一切,都是王小花带来的。王小花则像无事人一样,快乐,放松,除了面临拆迁的一些问题,其余的都顺顺畅畅,快快乐乐,虽然单身,却风光得很。现在的陈葡萄与王小花比,难受的程度谁也理解不了。陈葡萄就这样度日如年地等阮石龙。每天重复发信息,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回来?阮石龙也总是回复,等舱里的鱼在海上出手得差不多了就回来。陈葡萄知道,阮石龙并不是凡来要鱼的就统统卖出,得看价格,只有价格合适了,才卖,不行就再等下一个买主,或再等下下一个,直到价格合适为止。除非耗不起柴油,制不了冷了,只得忍心贱卖。当然公海上也有补给船高价出售柴油。在一般情况下,就是多等几天也划算。在阮石龙等待公海上适合买主到来的这些天里,陈葡萄等得如此焦急,烦躁,难耐,几乎心力交瘁。

  王小花房屋的拆迁日期到了。就在这时,阮石龙回来了。阮石龙先到了陈葡萄那里。很奇怪的是,原来陈葡萄的情绪无时无刻都会被王小花所左右,阮石龙一出现,陈葡萄就把王小花忘到哇国了。原本以为一切都会回复到以往的良好状态,问题却出在了半途。中午阮石龙在陈葡萄那里吃了菜喝了酒,之后的亲热是顺理成章的事。也就在这时,正在进行之中,陈葡萄突然感到了异样,陈葡萄太熟悉阮石龙的一切了,从他的衣食起居,到他身体上的每一处秘密,以及亲热的整个过程中细微的一切,都非常熟悉,也都是那么的令陈葡萄快乐无比。所以她是那么热爱这个海上归来的男人,那么喜欢他身上的每一缕淡淡的带点儿腥味的气息。亲热到一半的时候,阮石龙忽然变得有点无力了。陈葡萄没放弃努力,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感受此时的阮石龙,但是,阮石龙却仿佛拒绝陈葡萄的感受,阮石龙的力量迅速地消失了下去。这在陈葡萄与阮石龙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要是在以往,在王小花的名字还没有出现的时候,陈葡萄也不会感到太大的突然。但是,阮石龙是在这次的回来后出现了力骤然消失的状况。陈葡萄说,石龙石龙,怎么啦?阮石龙说,没怎么。陈葡萄说,没什么怎么会这样呢?阮石龙说,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陈葡萄说,我知道。阮石龙说,知道什么?陈葡萄说,王小花,是王小花的关系。这样,原本已经忘记了王小花的陈葡萄又突然想起了王小花!阮石龙不再说话,下来后变成了一个闷头葫芦。这时,王小花发来了信息,今日拆屋。这说明王小花还不知道阮石龙已经回村,以为他还在公海上等待买主。阮石龙接到这个信息出了陈葡萄的家门。

  陈葡萄还赤身躺在床上。陈葡萄闻到了屋角传过来的咸鱼干的味道,若隐若现,慢慢地浓郁起来。陈葡萄知道,王小花的房屋今天下午开拆,上午陈葡萄看到几辆挖机开去了隔壁村,这是拆屋无疑。陈葡萄赤着身体想挖机,仿佛轰轰烈烈开往邻村的挖机不是去拆屋子,而是来挖自己的身体。王小花的房屋这时肯定已经被第一台挖机掀开了屋顶,然后是一下一下地往下挖墙体。陈葡萄知道,此时的阮石龙肯定也会在王小花拆屋的现场。陈葡萄一边想着这个场面,一边泪流满面,难过,无奈,酸楚,同时又性欲激荡。屋里咸鱼干的气息在继续弥漫着。陈葡萄起来,没穿衣裳,来到外间,拿了一条凳子坐在层层堆架着的咸鱼干旁,拿起手机给阮石龙拨打电话。拨通之后,陈葡萄没说话,那边传来的声音很嘈杂,有人声,有风声,有挖机拆屋子的哒哒哒哒的声音。阮石龙说,葡萄啊,我正忙着呢,等会再与你说话。说完话挂了电话。陈葡萄突然站了起来,把屋角的咸鱼干一层一层地揭开扔下,扔得屋子里满地都是。屋子里的咸鱼干一被掀动,扔下,腥味一阵阵地漾开来。陈葡萄躺下来,赤身躺在满地的咸鱼干上,陈葡萄此时真正地内心激荡,双手快速在自己的身体上游动,继而喘息,喊叫,再渐渐地弱下去,死去了一般。此时,王小花的屋子已经差不多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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