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火車十四行
夜行火车上,必定有人
令我迷恋和感伤。
那是遥远的现实主义——
澄澈的欲念、途穷的天真生活里的戏剧性,以及
幽暗多于赞美
一个有限的终点。
端坐窗前,黑已至深。
想象那北中国的盛大气象
——深霾、大风、滚烫的危机
沉醉的冷。而此刻,火车始终疾驰在低调的铁轨上,向着未知的
漫长的黑暗。我们的秘密
全隐遁于汽笛呜呜的寂静里
云的训诫
陡然看起来,这多像一条
奋不顾身的鱼,奋不顾身地
迁就着天机与幻灭。夕光中
它与周围崩裂四散的流云不同
它是异类,精通穹苍的深浅。
它整团庄严的灰,正急遽投向
此刻跌坐窗前的女人体内——
她在新的虚度中
奋力划桨。谁用自己的荒野
令自己恐惧?她谨记着
谨记着……遂将自己
消解成了,潮汐和风。
新年第一天读策兰诗
那逃掉的灰鹦鹉。那夏日的
百里香草地。那一缕
来自明天的烟。那些被沉默赢回
毫不屈服的词……
拒绝完满,不再信任美丽。
短促,孤调,艰涩,不朽
——拒绝阐释。最后
连隐喻也完全消失了……
似乎已无任何值得
喉头再教育的事物。晚期。
无人。米拉波桥下
那一阵忧郁的急流——
他早在四十多年前,为顺从于
新年之深霾的我们,嘟囔着悲伤。
群山之上
世界是一团迷雾。故人远在废墟
群山正与孤云疏离。
而冷月谦谦。席卷的黑暗中
夜色有突奔的庄严。
她正深陷和迷失。
群山之上,仍有凋敝的星。
仍有,汹涌的风。更仍有
不可企及的,小小的,火焰——
激越的真理。他们虚构的身体
终于在歧义中相认。
他们交换彼此,并不断练习
试着告别,这困顿中的一切。
镜 中 曲
曲有误?
那着格子衬衣的我
略显沉沦的我
幽蓝的我……
清风有度。恍然顿悟中
林间留残雪,江河仍涌动
红梅、香樟、翠竹与冬青,开始
忠实于另一种新年问候。
静默吧,镜中人。
万物总有宽容的质地——
所谓流逝,其实也是一种自我教育
至少它保留了,某种古典的尺度。
曲别针的下午
她的目光从无如此专注
漫长的下午,如果没有手中
这枚失而复得的曲别针
她差点就要如坐针毡
爱心、方块、三角、菱形、圆钩
甚至——塔罗和琴弦。它如此随意赋形
伸展……几乎每一秒钟
制造一种迂回曲折。而她同时在暗处
端详着,考生们一个个
鱼贯而入的闪耀的脸。主考官不厌其烦地
重复提问,他们一个个彬彬有礼
对答如流中,竟有另般未知与欣喜可言
是一次特殊的面试官经历。
她却未能懂得,如何抵制偏执和游离
我们年龄的雪
像一桩悬而终决的心事
雪突然落下。彼时
我正拘囿于同事那狭小的
红色别克车厢。而天地之大
纷纷扬扬
你不在此刻。
确切地说,是七点四十二分
——这个可疑的清晨
不在,这场比意义更为陡峭的
我们年龄的雪
唉,我已无法用词语
咏赋我内心的灯火。
正如我们无法
再一次畅谈——
窗外那些失神的白
雪 后
能够停留的,已都在这里。
偌大的候诊大厅
雪后的第一缕阳光,正照见
长椅上年轻妇人的脸庞
——那受孕的光芒
令她分外生动和妖娆。
她的男人弯下腰去
双手虔诚而专注,细心抚摩着
那充足完满的腹部——
他几乎沉浸于
一种极可信任的迷醉之中。是的,
一切又将回到和煦之境。
我将依然扮回,那个长情的
凝神者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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