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一块巨大的墓地
大地太挤了
三尺见方的一块墓地
能否安放下自由的灵魂
还是把逝者安葬到天上去吧
让炊烟把他们送上云端
送到雨水和阳光的故乡
那里辽阔明亮
没有蛇鼠惊扰
没有重金属渗透
没有风裹挟着谎言和欺骗
在那里,可以安眠一万年
留在地上的亲人们
把每一次抬头仰望
都当作一场祭奠
宠 物
不养猫不养狗
不养蜥蜴不养鸟
他用汽油把一辆奥拓
养成了奥迪
把一辆奥迪养成法拉利
偶尔也把它们遛上大街
但从不让它们与其他宠物碰头
尤其那些女士的爱宠
远远望见调头溜走
某个夏夜,城市空旷的街头
一台暴走的钢铁怪兽碾过
它的宠物变成一只铁饼
而他成了饼中的馅儿
出租亲人
没错,就是出租亲人
这个城市太多孤独的人
月亮出来的时候
我听见一声接一声的狼嗥
孤独的灵魂被时间的刀锋
切得七零八碎
我感觉到他们无以名状的痛
我要出租亲人给他们
让他们感受这个世界的温暖
找一对陌生的老人给他们当父母
找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给他们做女儿
还有不同年龄段的男男女女
供他们选择,当作他们的兄弟姐妹
还有农村的大舅二舅
还有市井中的七大姑八大姨
我让他们像一個真正的大家庭一样
相亲相爱,和睦相处
当然,一切都是生意
所有的服务都需要收费
镜 子
我的一生都关在一面镜子中
眼光所及,无处可藏
我知道只要轻轻一拳
就可打碎它
但我的亲人也在镜中
我的朋友、工作、宠物也在镜中
还有我的书籍和房间
以及累积起来的一点点虚名
我的一生都被这片薄薄的玻璃绑架
知道它不堪一击
四十多年过去,仍下不了手
隔壁老王
隔壁老王我没见过
偶尔遇见他家孩子
彼此微笑着点点头
有一次朋友说
邻家那孩子真像我
这让我有些吃惊
我的历史一清二白
从不穿门撬户
后来再遇见那孩子
我偷偷仔细观察
觉得朋友的话并非空穴来风
我认真反省过往的历史
一点一滴都涌上心头
即使荒唐的岁月
我也洁身自好
从未在酒醉后挤过地铁
也未进过洗脚房这类娱乐场所
我这种有生理洁癖的人
本身就是这个时代的另类
此后有很长一段时间
我疑虑重重,神思恍惚
怀疑自己是否患有失忆症
是否有一段不堪的经历被刻意删除
为此我频频回到老家
向父母旁敲侧击
却没找到蛛丝马迹
这进一步加剧我的疑虑
不知这背后是否有巨大的阴谋
我彻夜失眠,日渐消瘦
推掉一切工作和应酬
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足不出户,直到有一天
一阵敲门声将我惊起
我打开房门
一个长得与我惊人相似的男人
同样吃惊地望着我
缓了缓神,他微笑着向我伸出手说;
“我是隔壁老王……”
单身公寓
多年前我住在单身公寓
落下神经衰弱的毛病
我的左邻是来自山东的肌肉青年
我的右邻是闪婚离异的花信少妇
对门住一位广东的老鳏夫
半夜时分,一阵阵的叫床声
把我从酣睡中拔出来
把我的身体摆成一个嚣张的大字
先是我的右邻,断断续续地呻吟
像山谷里隐秘的野溪
若隐若现,时急时缓
最后一声高亢,如瀑布落崖
只是悬崖太高,听不见触底的声音
我暗自点赞,平时果敢火辣的女子
关键时却懂得克己复礼
然后是我的左邻,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这个来自孔孟之乡的野蛮人
仿佛正大口吞食一钵热气腾腾的面块儿
最后的声音来自对门
我早已认定他斯文的表皮藏一颗禽兽心
他房间传来的响动像一场星球大战
外星生物的咆哮
夹杂着家具搬移和玻璃、瓷器的粉碎声
整座建筑都在颤动
早上我脸青面黑走出家门
有时遭遇右邻异样的目光
有时遇见山东青年一脸猥琐的笑
对门的老鳏夫
每次都摇着头说:年轻人,要节制
后来的夜晚我彻夜不眠
沿着公寓狭长的通道来回走动
两侧紧闭的房门一片祥和安静
传出沉睡中均匀的呼吸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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