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与我比庸俗,半道上加水,卖快餐。
看够对面的女人,我还要再去看你
你要做好迎接我的准备。
但是,我对你有愧疚——
来的我只有半个,还有半个丢失在了铁路边的道班房旁!
——王小白《是谁这么热爱俗世事物》
一
王小白是半个诗人兼半个经营电器的商人。
王小白高中毕业在家,写诗,然后随大流做电器业务,做了两年,到了复旦大学作家班读书,出来后再接着写诗,再做电器业务。后来是做着电器业务的时候同时写诗,写诗的时候同时做着电器业务。王小自在苏州与杭州共待了五年,苏州三年,杭州两年。他从杭州归来时,找到了我,说,我想想还是回来做点事,可是事好像已经不再像过去那么好做了,但是还是想做点与文化有关的事。我说,苏州杭州不好嘛,怎么想到要回到这么个小地方来啊。王小白对我说了他在这两个地方的感受。苏州过于潮湿,杭州过于温情。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这两个地方会有这种不爽的感受。但是,在我感觉中,王小白已经是五年之后的王小白,也就是说,他再也回不到五年之前的那个王小白了。不知怎么的,我总是隐隐感到他身上有种很深的苏杭印记。
回来之后的王小白待着不做事,其实他压根就是一副不再想做事的样子。王小白三十五岁,回来时还单身一人。我感觉他是一个放浪形骸的人。他说是在苏州杭州做的是电器商务,但是看上去却根本不是做电器商务的人,倒是像是一个积极参与文化及诗歌事务的人。他的大学中文作家班学历对做电器业务没一点好处,他也对我说过他在苏杭时,只是做了一点点的业务,但是这一点点的业务已经足够他在那边花天酒地的花销了。因此他也很满足于这一点点的业务。当然,他也确实在这两地参与了许多的文学活动,因为他也写诗,他那时倒是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写诗上,虽然他的诗只是写得一般。他在苏杭时,与我也一直有着联系,我也因此知道他的一些情况。
那么他回来到底要做什么事呢?这至少对我来说还是个谜。
过了几天,有一个活动,是几个与文化有点瓜葛的人的活动,但并不是文化主题的活动,只仅仅是出去走走而已。这次去的地方是泰顺县的廊桥。那个地方叫泗溪镇。一共五男三女。对这种活动,我是没有任何野心的,就是看看而已。我是在泰顺待过许多年的人,我对那里很熟悉,因此也提不起多大的兴趣,只是领着这么一拨人去看看廊桥。三个女人分别是来自机关的吕蓝、从事绘画的夏银白、写诗的黄莲莲,她们三个是本地相互关系最密切的三个女性。五个男人除了我与王小白,其余的三人是做电器的王码汉、写小说的张开联、写诗的陈旧。五个男人平时都是松散型的关系,远不如三个女性之间的相互关系。
王小白在这个活动中成了八个人的中心人物,一是他能说会道;二是他肯花钱,三是他往往能够直达羞耻深处。而且很快地就有了一个对应的女人跟在了他的屁股后面,这个女人是吕蓝。吕蓝平时在机关时间待长了,有点内向,但是一出来。就可以看出她是很高兴的。本来王小白是要给吕蓝谈诗的,但是吕蓝说,我不懂诗你不要给我谈诗。这样王小白就不再在公开场合谈诗,而且还要揶揄一下诗歌。王小白说,诗是什么,诗只不过是意淫的产物罢了,因此写诗的人往往都酸相十足。王小白这样一说,黄莲莲就不高兴了,说,你算老几,怎么也轮不到你王小白来糟践诗歌。黄莲莲越是这样说,王小白越是高兴。黄莲莲是本地唯一一个参加过诗刊青春诗会的人。王小白说,在苏州时,我把自己的诗稿贴到厕所的墙壁上,就算是发表了。吕蓝说,你这样还怎么会去做电器商务呢,真是不可想象。王小白一听吕蓝说出这种无知的话来,又是一阵高兴,说,做电器难道比写诗难?只要谈业务时不说瘟话,不说自己是诗人,业务做起来是根本不难的。吕蓝说,看你也没赚多少钱,人却这么地横。王小白说,是啊是啊,我会多赚钱嘛,我是不去多赚钱的,但是我比一般的人有钱得多,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王小白的实在与放浪并行,使得吕蓝很快地对王小白的感觉就上升了。
我们去的第一座桥是溪东桥。看旅游资料介绍,这是泰顺最精致的廊桥。桥那边是泰顺第二中学,我对他们说,看到了吧,这是我的母校泗溪中学。看到了这个中学,他们几乎都表示出了揶揄的神态。于是我指着廊桥下面也就是中学旁边的流水对他们说,我觉得这是我所知道的最好的中学了,你们看这流水,这廊桥。我这样一说,又挑动了王小白的神经。王小白说.你不就是要对我们说出美的事物嘛,不就是要对我们进行美的教育嘛,其实你是很可笑的,你看,环境的好差与中学毫不相关,师资最重要啊。黄莲莲这时站到了我的一边,说,你还是个诗人,竟然这样世俗功利。王小白就是喜欢有人攻击他,黄莲莲这样一说,王小白又开始了长篇讲话演说。而吕蓝则很入神地听王小白说话,看吕蓝的神情,我知道,吕蓝已经不可救药了。
夜里就住在泗溪镇的一个旅馆里。王小白一个人一个房间,吕蓝也一个人一个房间。这种安排好像早就已经设定了也理所当然似的。开始时,大家都嘲笑政府机关,在嘲笑政府机关的同时也附带地嘲笑了在机关里工作的吕蓝。王小白最直接,把机关说成是女人性器,然后再生发开去,再按生理构造逐一命名机关里的担有职务的官员。吕蓝被说得面红耳赤。我知道,王小白就是要这种浅薄和庸俗。王小白用这种浅薄与庸俗打击一切来自美的严肃的事物,同时也打击来自政府机关的虚伪的尊严。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夏银白,冷不丁地说了句话,她说,王小白,你从苏州杭州回来,倒好像是身体留在了苏杭,只是生殖器回来了。夏银白的这话,说得大家大笑不止。王小白仍然很高兴,也很高兴夏银白这样说他。我看出王小白还真是不怕俗,他看来是要庸俗到底了。而机关来的吕蓝却对王小白的感觉很好。整个场面只有黄莲莲不怎么高兴,黄莲莲写诗,写的是纯粹的抒情诗,出了好几本诗集,全国各地的诗人都收到过她赠送的诗集。她很不喜欢王小白的这种做派与对正统事物的解构态度。黄莲莲说,我参加过很多的诗会,见过的场面也很多,什么人没见过啊,你王小白在那种场合里的话只不过是一碟小菜而已。这时,张开联与陈旧分别成了黄莲莲与王小白的支持者,张开联支持黄莲莲,陈旧支持王小白。这样一来,阵营开始有点分化的样子。另外还有王码汉也站在了黄莲莲的一边。
夜里我醒来的时候大约一点多了,旁边的房间还有他们的谈笑声。但是声音中没有王小白。我被吵得睡不着,就起来。他们说,王小白与吕蓝去溪边了。有人提议说我们也去溪边吧。这样大家真的半夜三更往溪边走。大家到了溪边时,只听得溪水哗哗响,但是根本没看到王小白与吕蓝的人影。这样,大家已经很明白了,王小白领吕蓝去了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这是一个未知的时间空白。大家分别对这进行了想象,这想象无非是往最庸俗里进行。在夜里,溪水的流水声更加深了我们的想象。也许在这么一个地方,这种想象是必然会出现的。这是俗人的事。而且我也一样地想象着王小白
与吕蓝所会发生的事,我的想象也照样跳不出庸俗的范畴。而且这对大家来说,想象空间也还有点大,一个机关女人与一个接近混混儿的王小白,分明是两种类型的人,结合在一起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情景呢?黄莲莲对这想象显得尤其的兴奋,说,你们看吧,王小白是这么的无耻啊。
这一夜,大家基本都在对王小白作着各式各样的分析,最后是黄莲莲的分析最无耻。我倒想,黄莲莲的内心许是比王小白更加的无耻。我想,是不是黄莲莲其实也喜欢上了王小白?
二
廊桥回来之后,大家各自做事,好长时间再没遇见王小白。
我有一个饭局,是接待北京来的一个朋友。我叫来了王小白一起吃饭。王小白又叫来了黄莲莲。这样的饭局吃起来就比较有意思了。桌上,王小白又一个劲地讲黄段子。同时还讲了他在杭州时的一件事。北京朋友则讲了一个“而已”的段子。这个段子,惹得大家笑喷了饭。并且分明盖过了王小白说的所有的段子。这样一来,接着的时间就只听得饭桌上满桌的“而已”乱飞。这吃饭慢慢成了一个比赛无耻的饭局。黄莲莲坐在桌前,不再有什么话说,只是好奇地听着一个比一个无耻的段子。桌子上,大家越来越无羞耻。
就在这时,王小白突然地沉默了。而且很快地起身走掉。而黄莲莲则兴致盎然。后来黄莲莲感叹地说,无耻也有无耻的艺术啊。
第二天,我问王小白,昨晚吃饭你后来突然走掉,我是不解的,我一直觉得你不是那种人。你是不是突然之间有种强烈的羞耻感?王小白说,我以为自己已经够无耻了,想不到还有比我更无耻的。我想不到王小白会对饭局上的过程这么看重,也这么计较,并因为是别人比他更加的过分,而给他这么一个打击。这对王小白显然是好事,至少说明他还是一个很在乎别人对他的印象与评价的人,尽管那次饭局上并没有人对他进行过直接的评价。另一方面,是不是王小白的无耻并不是真无耻,只是装出一副无耻的样子?
王小白说,你知道吕蓝吗?
我说,我并不知道吕蓝,你是不是与她已经有过什么了?
王小白说,你以及你们总是这么来想象我,你们只能更让人羞耻。
我说,你不要这么说,你这次出去你自己知道你有多么的无耻,这无耻其实已经超越了与吕蓝的上床,比上床更无耻。
王小白听我这么说他,不说话,沉默了好长时间。
后来王小白说,你以前是不是都是这么想象的,想象我在苏州杭州时都是这么的一种生活状态,人际状态?
王小白说,我确实是在苏州开始堕落的。我在苏州时,是有过和许多女人的交往。你知道么,与其他大城市相比,苏州也是一个小地方的感觉。我在金鸡湖边租有一套别墅,在苏州这三年来我交往过几个女人,这些女人并不是风月场上的女人,但是过后我的感觉总是很不好。
我说,你不要把自己的事往一个地方上扯。苏州的拙政园、留园,确有着腐朽之美,但也不至于会让你如此堕落。
王小白说,观前街你知道吗,我有很长时间在那条街上做着电器业务。
我说,你是不是又要把自己的事往这条街上扯?
王小白说,你要是自己在苏州生活三年,你就不会再说什么了。
我说,王小白啊,苏州这么个好地方,算是被你糟蹋了。
我这样说了之后,我知道王小白根本不以为然。其实我的庸俗没在王小白之下,两个这样的人一起讨论这件事,显得确实有些可笑。不知怎么的,我突然的想到王小白回来,是否已经找到或正在找一个可以对比自我的坐标,而这个坐标无疑就是吕蓝。对,就是吕蓝。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可以解析前次饭局上王小白的突然离去就是因为有吕蓝的无形中存在,哪怕吕蓝根本就不在场。
王小白让我去他家里,看他从苏州带回来的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有:几本书籍,几幅苏绣,一大叠合同副本,电器手册目录,手提电脑里的无数的苏州照片,几个拍自苏州的视频,一本他自己制作的电子诗集。几本书是《死在苏州》《下落不明的苏绣》《女人,园林》《苏州,性器》《苏州,有着我的黑暗》《苏州考》《美食家》。这些书,除了陆文夫的《美食家》,其余的我都没看过,也没听说过。他的电脑里的照片有多个女人的艳照,但仅限于姿态的放浪妩媚,并不是陈冠西的那种艳照。几段视频则是他所租住的不同的房子、金鸡湖畔的别墅,以及几个女人的日常生活片断。我想让他说说自己在苏州那段时间的具体生活情景,但是王小白没说。只是让我自己去猜想他的那一段的生活。
他的电子诗集里有一首诗《苏州》:
你是一个俗人
有着庸俗的园林、河道。
苏绣是工艺品中的两面派-
被装饰的身体,太庸懒了!
吴语的一半
扰乱了多少年的色情。
桃花坞与观前街
苏州的两只眼睛
一只在回想从前,一只已经看到了我
——一个外乡浪子
出没在你的大街小巷里
在吴语里加强着自己的庸俗与灿烂
我在王小白的这首诗里看到了他内心的纠结。我试图解释它,但我最终没有解释。我只是说,想不到你在苏州时期还写下了这么一首诗。王小白说,我写了很多,这个电子诗集中的诗基本都是写的苏州深度感受与浮华生活。我相信王小白说的话,在诗的写作上,他可以说是认真的。但是我对他在苏州三年时间里的所谓经商却抱有强烈的怀疑。我对王小白说,你在苏州三年时间里的经商成功吗?在我感觉中你在那三年里的经商是很不成功的。王小白知道我对他在苏州三年时间里所做的经商之事的不屑。
王小白说,你这三年里都在做什么?我想你在这三年里做的事并不比我做得好或更有意义些。我说,是的,我在这些年里在文联做的事是太一般了,但是你不应该拿我与你比,把我做你的对比参照坐标。王小白说,我不与你比,我只是说出你的庸俗的状态而已,当然,我在那些年里比你更加庸俗。王小白说出这种话,说明他的那些年的生活确实是庸俗的生活,所以他会把整个苏州都感受成为一座庸俗的城市。桃花坞这些很诗化的地方,都成了王小白的情色储存所。王小白还让我看另一些他在苏州时写的诗。但是我回避了,我不想太直接地知道他那时的状况。我想,就让我慢慢走进他的在苏州杭州的五年吧。还有吕蓝与王小白的事应该开始了吧。
这样一想,我就忍不住问王小白,吕蓝现在与你的关系已经很密切了吧。
王小白说,没有,我不想与她太密切,我知道你们都在想我已经与她上床了,但是没有。
王小白这样说,我隐隐有点明白过来,也许王小白是把与吕蓝的交往作为一种新形式来做。
三
夏银白来我这里时,说到了吕蓝的变化。夏银白说,事情怎么会那么奇怪呢,吕蓝这些天来在机关的状态很不好。夏银白与吕蓝是本地最要好的女伴。夏银白竟然也对吕蓝的近期变化吃惊,这说明吕蓝的变化确实是超出了她的生活常规。而这变化毫无疑问是因王小白引起的。我想到了王小白说的不想与吕蓝太密切的话。这也许正是夏银白说的吕蓝的变化的动因。我想到了—个很下作的恶俗的想法,王小白会不
会玩吕蓝呢,就王小白的这种做派,完全有可能玩吕蓝,只不过用欲擒故纵的老套套而已。
现在的问题是,王小白根本不再做事,只是到处走。他又重新去了一趟苏州。他说是那里还有些电器业务得延续着做。我想那是他去苏州的借口。我几乎可以肯定他在那里还有情人,他要延续的是与苏州情人的关系。我想起他写苏州的诗,“在吴语里加强着自己的庸俗与灿烂”。我想这是不是就是王小白的自我写照呢?当庸俗推动着王小白的苏州生活,肯定有着与别处不一般的生活状态。当然,王小自在苏州的时候,我并不了解他的生活做事状态。但是因我与他关系的密切,他总是会常与我说些有关苏州的人与事,而说得较多的是他与苏州女人的交往。他的这些事对于我有时是费解的,有时却很准确地猜测出他的逐一进行的过程。
夏银白说,最近我都在画人物油画,我正想着把吕蓝的生活状态搬上画面。
我说,吕蓝的生活太平淡了吧,这种生活怎么能入题材呢?
夏银白说,我有发现的,我肯定能够发现她深处的东西。
既然夏银白这样说,我也就相信她确是能够把握这种题材的,只是她到底要画吕蓝的什么呢?夏银白有着很好的气质,但平时只是才华平平而已,她以前所画的都是些静物风景。现在她所说的最近画人物油画,我想也许她也正用此来寻找自己的不同点。而对她来说,是不是吕蓝正是这种能给她带来变化的人物呢?无论如何,吕蓝正渐渐地成为了这一时间里几个人同时关注的人物。一个吕蓝,一个机关女人的吕蓝,显然已经开始在王小白与夏银白的生活中显现影响了。
这时,我想,我能不能也与吕蓝交往一下呢,也许从吕蓝那儿我会慢慢地了解到王小白的一些根本变化。
我对夏银白说,你今后要是与吕蓝一起喝茶什么的也叫上我吧。
夏银白有点不解,说,我觉得我与吕蓝之间的交往你不应该插入。
我知道夏银白是有点误解我了。我解释说你放心,我不是要与吕蓝发生什么,我只是想了解你们之间的一些交往细节。
夏银白对我的这种解释不置可否,也没拒绝也没答应,我想,这应是算默许了。‘并且我让夏银白不要对王小白说,夏银白表示了原则上同意。因为夏银白也知道王小白与吕蓝的交往正在往深处走。
夏银白走了之后,我又想了下吕蓝,想不出个所以然,因对她了解得不多,不可能有对她的判断。但是,我从此可以和夏银白一起与她开始接触。
夏银白走了没多久,我接到了张开联的一个电话,说陈旧正在他那里,问我要不要过去一块聊天。
这样我去了张开联那里。去的时候想不到夏银白也在那里,夏银白是从我这里走后直接去张开联那里的。我一看陈旧有点落拓的样子,问他,你是打算过跟王小白一样的生活吗?陈旧说,屁话,王小白那算什么生活,他那是自以为是的生活,甚至还沾不上生活的边。我说,那你的生活是什么样的生活,更浪漫,还是更现实?陈旧说,当然更现实,你想,我生活在这个地方,不现实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吗?对陈旧嘴里说出现实这两个字,我心里觉得很好笑。其实,用陈旧自己的话说陈旧一点也不会错一那算什么生活,只是自以为是的生活而已。而陈旧一直以来也确实是这样的一种甚至也算不上生活的生活状态。因为陈旧没有什么收入,也没有女人与他交往,诗也写得平庸。
四个人聊着,话题还是引到了王小白与吕蓝的身上。
张开联说,王小白与吕蓝的故事我想已经有内容出来了,但是在这之前我根本想不到吕蓝会与王小白这么一个无耻的人交往。
陈旧不同意张开联对王小白无耻的说法,说,我倒觉得王小白挺真的,吕蓝也许正看上这一点。陈旧显然是在为诗人辩护,因为陈旧自己也写诗,他其实是为写诗的人辩护。这一点,夏银白也不同意张开联对王小白的说法。夏银白说,无耻在嘴上的倒不一定是真无耻。我想,夏银白的潜台词是其他很多的人其实比王小白更加的无耻。这样几个人一起的聊天无形之中拔高着王小白,当然,这样一来也同时拔高了吕蓝。
后来,几个人更多地说着吕蓝。
夏银白说,吕蓝以前也有一个男友,也带来给我见过几次,也是机关男,只是在另一个市的机关做事,我后来曾经对吕蓝说,你不应该找这么一个男友,没有气质还平庸得很;但是你们猜吕蓝怎么说?吕蓝说他的性很好,那时我才知道,其实吕蓝还是一个有些简单的女人。
张开联说,我是赞同吕蓝的,一个女人还是简单点好,对性的在乎我看就很真实。张开联问夏银白,你呢,对性在乎吗?
夏银白对张开联的话不以为然,说,性是女人所要的也是所必需的,但是我更看重的是生活本身的多彩丰富。
对夏银白的看法,陈旧表示了不同意。陈旧说,我想吕蓝并不是你说的简单的女人,她肯定是一个在人际中有所指向的女人,她其实就是直指王小白的女人,也许她以前指向中所等待的人正是王小白这样的人,只不过是王小自来了,填进了她的指向中了而已。
我对他们的话并不感兴趣,我只是在想,王小白与吕蓝之间到底已经交往到何种程度。而且我的思维还溢出了对王小白与吕蓝的想象边界,指向黄莲莲。我想,黄莲莲其实是一个很感性的女人,她的适当的虚伪加强了她的性感,她是最适合上床的女人。
我的思维的跑马与心不在焉的神态使张开联、夏银白、陈旧他们三人很不满。张开联说,我把你叫来就是要你说说王小白吕蓝的,但你却这么不在乎。
我对张开联表示了我的歉意。我说,我心里跑马了,真的跑马了,但是你们现在在王小白与吕蓝还没多少进展的时候这么热烈地说这事有着过多意淫的成分,等王小白与吕蓝的事有进一步进展的时候我会比你们更深程度地关注他俩的。
我话虽这么说,但是我可能是比在座的任何一个都要关注王小白与吕蓝的事。因为我与王小白的关系远远超过了他们三个。与此同时,也感觉到了这个事情的荒谬,因为这么多人本应是与他俩关系无关的,却这么地异乎寻常地在乎与关注这件事。
我离开张开联的住处时,还在想,黄莲莲应该出现在他们两人之间。
四
夏银白请吕蓝喝茶时真的把我也叫了去,这说明夏银白是重视我的要求的,也说明夏银白对我介入分析王小白吕蓝的事是感兴趣的。她还叫来了黄莲莲。来的时候夏银白要我说说自己对茶馆的感觉;因为她从未与我一起在茶馆喝过茶。我说,茶馆是女人的性器,排档城则是男人的阳具。我的话一出,黄莲莲就高声反对并表示不屑一顾。说,你是比王小白更庸俗的人,亏你还在文化单位做事。黄莲莲一开口说话就出现王小白这个名字,这说明王小自已经具有影响他人的效果了。
对我刚才的话,可以看得出夏银白的认同。夏银白说,这倒是有点贴切,我的感觉也确是这样的。
吕蓝则坐着不怎么说话,当黄莲莲高声说出王小白并把王小白作为庸俗典范时,吕蓝也是很平静。
这一次我们分析的是王小自在苏州杭州时的生活状态。
这话题是夏银白挑起的。夏银白从前段时
间王小白自己所描述的杭州生活的片断来进行想象。
夏银白说,王小白说2005年在杭州时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开服装店,层次不高,但是感觉很好,他们在湖滨每年四万租了一套房子,但只那样生活了半年时间。
我说,就这么简单吗,应该有着更多的细节才是。
夏银白说,他就大致说了这么点。
黄莲莲说,王小白会是那么简单的人吗,肯定不是,他的生活与杭州这么一个南宋遗都肯定会是对等的,这半年应是他的第一个杭州生活片断。
夏银白说,我也相信是这样,但是我觉得杭州对王小白而言肯定没有苏州对他重要,可是我也仅是一种直觉,因为他自己不说出,我们谁也没有更多的判断依据。
吕蓝说,你们啊,都说得过于复杂了,我看王小白并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么复杂。
吕蓝一说话,大家更来了兴趣,黄莲莲说,吕蓝吕蓝,你是一个好女人,但是我就是想不出,你怎么会喜欢上王小白这样的男人?你吕蓝能看得透王小白吗?肯定还看不透他,但是他肯定已经差不多看透了你。
吕蓝说,话倒是这么说,我其实很害怕看透一个人,一个女人看透了男人你不觉得自己可怕吗?反正我是觉得可怕的,所以我不愿看透男人。
夏银白说,我仍在想象王小白的那段杭州时期的第一个半年生活,对他来说这肯定是那两年杭州生活的序幕,但这个序幕却并不精彩,你想,与一个开服装店的女人同居,这就可想而知了。
而我更多地还停留在王小白苏州生活时段,因为他对我说得最多的就是苏州生活。尽管他从不对我说出那段生活的细节部分。我觉得王小白的苏州生活是声色犬马的,苏州是一个比杭州可以有更多的生活的地方,王小白与苏州这个地方是对等的,也就是说,王小白付出的部分正是苏州能够给予他的部分。而杭州则就不一定了,也许王小白付出的是一,得到的只是零点一。这是杭州与苏州的最大的不同,尽管两个城市是中国历来最典型的江南城市代表。当然,我知道,我的这种判断只是对王小白而言,而另一些人,与杭州的关系则也有可能付出一得到的却是三或四乃至更多的十或百,都有可能,但是对王小白而言,这种超值的得到只能在苏州而不是在杭州。至于更多的理性判断我也不可能做得出来。我的这种分析仅仅是自己的一种直觉而已。但我是相信这种直觉的。
现在,我又重新返回到庸俗的性器说上来,这是我的庸俗的事物分析观。我说,苏州是三十五岁女人的性器,成熟而略带妩媚,同时乐于让色情长久地驻足其中。而杭州则不一样,是四十五岁女人的性器,只留存了色情的尾巴,它更需要的是权力与生活,以及虚伪的荣耀。
我这样一说,她们三人都表示了不同意。因为她们感到的这种无中生有的分析不仅太庸俗,而且还很离谱。我看她们不喜欢这样的分析,心里也有点后悔,我这种庸俗的深刻看来得不到三个女人中的任何一个的认可。
但是,过了许久时间,大约一个多小时,从夏银白的神态来看,我发现夏银白还是有点从我的庸俗的分析观中得到了启示。也许,夏银白也觉得我的分析有某些可取之处。夏银白说,你刚才的分析庸俗是庸俗了点,但也不是毫无道理,至少杭州是这样的,我看夏银白至少同意了我的一半的观点。我再次强调说,不但杭州是这样的,苏州也确是这样的,我的直觉是有道理的。
这时,黄莲莲也转过弯来表示至少同意我的部分观点。她也好像被我的观点渗透了。只有吕蓝对我的话完全不以为然。吕蓝说,你以为自己有种庸俗的深刻是吗,但你怎么庸俗得过王小白呢?
听了吕蓝的话,我知道吕蓝是已经完全认可了王小白的这种比我更加庸俗的做派的了。这是我比较高兴的,因为我在此之前一直觉得吕蓝是不会这么彻底认同王小白的庸俗的,以为吕蓝只是喜欢王小白的行为与不拘小节。想不到,今天吕蓝说出了这种话出来了。这说明吕蓝确是完全进入了王小白的语言乃至生活的语境之中了。这对吕蓝来说,会不会是一个质的飞跃呢?我在对自己在对吕蓝的判断中使用“飞跃”这一词感到了可笑。也许我是过早对吕蓝下了一个简单的定量分析。
我问吕蓝,吕蓝,最近你与王小白接触得多吗,廊桥回来之后,有过几次?
吕蓝说,你不要像研究者一样对我与王小白进行追踪分析了,我知道你是想有更深的了解的,但是你怎么会真正了解得到呢?
对吕蓝的这种说法,我也表示了很不以为然。但是我也同时觉得吕蓝的说法也是比较准确的。王小白确是这样的。吕蓝此时接到了王小白的电话。这个电话是王小白约吕蓝晚上吃饭,这是一种俗套的约会方式,我想,请女人吃饭,王小白是没有什么创意的,而吕蓝也许正好喜欢这种没有创意的约会方式。我说,吃饭、聊天、吃饭,然后上床,这也许就是千古不变的男人约会女人的最实在的方式。
夏银白对我的这种说法表示出了最大的蔑视与鄙夷。夏银白说你太庸俗了,你既然有这么一种男女观,你还要对男人女人之间的交往给予过多的关注就是很可笑的。要么说你是变态的也不为过。
夏银白这样一说,黄莲莲与吕蓝也同意夏银白对我的攻击,因为她们的理由是我把男女之间的交往往庸俗最大化上扯。
看来在女人面前是不能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的,而应该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我遗憾的是一整个下午,关于王小白与吕蓝的事情也仅仅只露出冰山一角,而我又是一个不是很有耐心的关注者。我只得借今天的与她们以及王小白本人的继续交往中进行更深的了解。
五
过了几天,王小白来我这里。
王小白终于跟我说了一件事,尽管这件事他以前也曾跟我提起过,但那都是一带而过地提到,每当我主动深究要想问清楚某一件事时,他都会很快地滑过不再提起。这件事我也几近于忘记得干净。但是,王小白还是再次提起了这件事。
苏州,王小白说,苏州是我的—个心结啊。
我知道,王小白对苏州确是比对杭州有着更具深度的感受。
王小白说,你知道吗,我到了苏州的第二年,与一个也是写诗的朋友很要好。有段时间,我俩几乎是同吃同住,同往一个地方吃喝玩乐。
我说,这不好,这种状态下的朋友是处不长的。
王小白说,最重要的是我与他喜欢上了同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是居家女人,喜欢文学,但不是写作的那种,只是坐着听我俩胡侃,她喜欢读诗,听音乐,看电影,泡吧。她是很性感的女人,要命的是她同时喜欢我们两个。
我说,故事就这样开始了吧,两男一女,我想象不出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这都是一种庸俗的男女故事,最后以恶斗结束。
王小白说,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也奇怪的是我俩竟然一直很要好,并没有剑拔弩张地对峙。
我说,这个故事就是这样也照样庸俗。
王小白说,问题是还带出了另一个女人,这另一个女人是这个女人的朋友,她倒是写诗的。而且她是对我俩都很爱也很恶,却没有与任何人上过床,但是我已经不再会感到奇怪。不过我一直对她进行探究,却不知所以然。而她却是一个更多性感的女人,她的性需求肯定是很
我说,黄莲莲你不要单单说夏银白庸俗,其实夏银白这样没什么不好,夏银白要画得出来更能够说明夏银白是对的。
夏银白对我这样的说话很高兴,夏银白说,是的,我是庸俗的画家,我不可能是凡·高也不可能是高更,而且高更在那时也许也是庸俗的。
黄莲莲说,你是三流的画家吧,甘心做三流也就没话说了。
夏银白也很高兴黄莲莲说这话,三流就三流,三流就三流吧。
后来话题还是回到了吕蓝上面。
张开联对吕蓝的分析遇到了死结,因为张开联对吕蓝过去的单纯很在乎,并且把吕蓝的变化起因归结于前次的去泰顺廊桥的那次活动。因此夏银白后来说张开联的那句话对张开联还是比较合适的。夏银白说,张开联,我怎么感觉你可笑呢?我知道夏银白说张开联的可笑是指张开联的所谓保卫吕蓝运动。夏银白的分析是张开联对吕蓝根本就不了解,却在进行所谓保卫吕蓝运动。但是张开联不为夏银白所左右。他确实是进行着所谓保卫吕蓝运动。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是让黄莲莲找吕蓝来喝茶,然后对吕蓝进行劝导。他并且也动员我加入保卫吕蓝运动之中。黄莲莲竟然也真的被他说服请吕蓝到茶馆喝茶。那次我也是去了茶馆。同在茶馆喝茶的还有夏银白。尽管夏银白说张开联可笑,但张开联自己并不觉得这件事可笑。
吕蓝确实还是比较单纯,她根本不知道张开联正在进行的所谓保卫吕蓝运动。茶馆里的人中只有吕蓝自己被蒙在鼓里。
张开联首先对吕蓝进行了劝导性的演说。张开联是从贬低揶揄王小白入手的。
张开联说,我看过王小白的诗,看过他许多的诗,他的诗好吗?其实一点都不好,要意象没意象,要意境没意境,语言毫无灵气可言,我以为诗与诗人的个人品性密切相关,你们看,王小白这种品性,能写得出好诗吗?王小白是注定写不出好诗的,他的内心的品质是什么,是一潭发黑的死水,里面充满了杂乱的病菌。
张开联一直这样对王小白进行了自以为是的剖析。但是,夏银白与黄莲莲都觉得张开联的说法没有力量,不可能由此打倒王小白,反倒而让王小白形象更加地明朗起来,这形象就是不拘小节,不做作虚伪,真实可信。
夏银白说,你张开联写小说,你写出什么惊世之作了吗?没有。你的内心品性与王小白相比,高在了哪里呢?也没有。我却感觉王小白的品性并不差,他至少是我们这个小团体喜欢的人,他的做派是他自己的事,他没有影响了你我,当然他是已经影响了吕蓝,但是吕蓝的选择是吕蓝的自由,你为什么干涉吕蓝呢?我是不赞同你的话的。
这过程中倒是吕蓝一直不说话,任凭张开联对王小白进行攻击与揶揄。张开联并没有对夏银白的话计较。张开联接着是对吕蓝的劝导。张开联说,吕蓝,我知道你的成长环境一直很单一,你对复杂的外部环境的判断肯定也是单一的,其实说穿了就是简单,一个过于简单的女人在现在这种环境下是危险的,并且你与王小白的反差太大了,这种品质的反差大得我不可想象。
吕蓝仍然很淡地坐着喝着茶,并没有因张开联的劝导所动。
我在这之前一直没说话,我是不赞同张开联的做法的,虽然我也被他拉来喝茶,成为这个所谓保卫吕蓝运动阵营中的一员,但是我还是要干脆把这事说穿。我对张开联说,张开联,你不是说发起保卫吕蓝运动吗?其实一开始就说明了你的这种行为的可笑。你调查吕蓝的过去成长环境,你以为吕蓝是一个一成不变的女人啊,吕蓝你自己说,是这样的吗,我想肯定不是这样的。
这时,吕蓝说话了。吕蓝说,我知道张开联的好意,但是我不同意张开联的说法,我宁愿我是浅薄的,也不想做作与深沉,我是一个女人,我不是一张白纸,也不会是一个纯洁的女孩。吕蓝把这番话说得像一份宣言。我知道这话肯定对张开联的所谓保卫吕蓝运动是一个大打击,至少说明了张开联的这个做法包括说法是可笑的。张开联保卫的吕蓝不买你的账,反而站到对方的立场上,这让我们都松了一口气。也因此说明了张开联一开始就是不着调的,张开联是不看对象,不选时机,也不善于煽情,到头来只能以这种沮丧的方式收场。
不过大家对王小白的兴趣一点也没减少,王小白还是这个下午继续的话题。
这时,张开联已经明显地失去了话语制高点。他靠在一边的沙发上一声不吭地听着别人的说话。我估计刚才吕蓝的一番话对他的打击确实是致命的。我把对王小白最近的分析说了出来。我说,王小白离开杭州已经多长时间了?已经五个月了。这五个月来,王小白还是经常向我提起苏州杭州,这说明王小白还没真正离开这两个地方。他最近的一些行为也说明了这个。
夏银白似乎对我的话开始感兴趣,她问我,王小白是一个对商业不精明、对诗歌不执著的人,我想象不出他在苏州杭州两地的具体生活。她转过头去问吕蓝,吕蓝,你了解他的这段生活吗?
吕蓝摇了摇头,说,他对我说起过那段时间的部分生活,但仅仅是部分生活,不过这部分生活他说得很真实,他说过自己在苏州时,对一个女人的情感,而这情感却被性打败了,那女人的性欲很弱,远不如王小自强烈,但是她却把性看得强大无比,最后的分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黄莲莲说,吕蓝啊,你终于说出了你与王小白之间的这一个交谈。我是一直对你有着太多的想象,包括对你与王小白之间的交往的想象。
听黄莲莲这么说,吕蓝也没有表示出多大的反应,只是觉得大家竟然对自己与王小白的关系的发展这样地关注,觉得有点不太正常,吕蓝就闭上嘴,不想再说什么。
七
与几个人的茶馆聚会之后,我接到王小白打电话来,他说自己这几天在杭州办事情。我问他办的什么事情,他说还是老样子,办的是电器业务,签一个电器业务的协议。我说,杭州对你来说不错吧,但是我一直感觉你对苏州比对杭州的感受要深许多。我这样说是有根据的,因为以前王小白对我说得最多的是苏州而当他说到杭州时,竟是闪烁其词。我这样的对他在两地的直觉也仅仅是根据他对我提起两地的频率来推测的。我的推测也许不准确。
我希望王小白能谈谈电器之外的事。但是我想知道的也正是他不想讲的,至少他此时不想讲。但是我还是想他能够讲一点,至少能够让我知道他的部分杭州生活。之后,我给他打了好几次电话,我是想从中能够多少知道些他在杭州的行踪。
我就这几次的电话进行了交叉综合分析。他在几次电话中都无意讲到了蒋村枫林苑。一次他讲自己在那儿与另一个朋友吃饭,而饭吃得并不舒畅。另一次他讲自己到达那里已经很晚了。还有一次,他讲在枫林苑边上的新时代装饰城闲逛。此后,他又在另几个电话里提到西溪湿地。并且在其中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这是一个女人,名叫娜丽。当我向王小白问娜丽的具体情况时,王小白避开娜丽说起了其他的事。
打了这许多个电话以后,我感觉自己像个间谍似的,竟然想从中分析出王小白的这些天来在杭州的行为。当然,我也感到了自己这种内心阴暗有鬼的可笑的行为。但是王小白在蒋村与娜丽在我的心里已经留下了较深的印象。
到了夜里,我再次给王小白打电话,我很直接地对王小白说,我知道你现在正在与娜丽一起,我知道你到杭州好几天来都与她在一起,我在想,娜丽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她肯定与你以前说过的开服装店的女人有大区别,她也许帮助了你的电器业务,但是我能想象她是一个有魅力的女人,她的纯杭州背景会让你想起苏州时期。
王小白说,你胡扯什么!你的想象有着很可笑的成分,我知道你对我这么穷追不舍是为了探究我内心的隐秘所在。但是我的内心有什么隐秘啊,我是生活庸俗的一个人,不可能是你所想象的那样。
我知道王小白这样说是为了能够平静地在杭州生活几天。他已经厌烦我的电话。因为这些天我总是在半夜里把电话打到他那里。后来他干脆十点以后一律关机,十点以前因为他有业务要做因此是不会关机的。或看到我的号码就摁断。但是我还是通过在杭州的其他朋友通过另一些渠道去了解王小自在杭州这段时间里的生活。我觉得自己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头就要把这事进行下去,而且我答应过夏银白与黄莲莲以及张开联,要把王小自在杭州的那两年时间里的生活弄清个大概。但是我能够弄得清大概吗?
这些天夏银白已经着手画吕蓝的肖像。她的绘画进行比较快,几天时间,夏银白就完成了这幅绘画的三分之一。夏银白把我叫到她的画室,看她的这幅还未完成的绘画。但是我看不出个所以然,我只得听夏银白说她自己对这绘画的想法。夏银白说,你不知道吕蓝最近的变化吧,我以为吕蓝的变化与王小白是有关的。我说,也许你们女人敏感,对别人的变化看得更细微些。夏银白说,是的,吕蓝与以前有了很大的不一样,我能感觉到她的内心的波动与起伏,吕蓝说过她特别能接受王小白的庸俗,她也是那么喜欢王小白的羞耻。
我说,那么说,吕蓝已经是一个很复杂的女人了?
夏银白说,也不一定是如你所说的复杂,也许你的复杂与我所理解的复杂是两回事。
我说,这是你说得复杂了,是你把吕蓝理解成了一个谜。
夏银白说,我是从绘画出发理解她的。
我知道夏银白所说的从绘画出发的角度是指吕蓝的前后的变化以及对面前事物接受的矛盾程度,以及所表现出的内心的动荡与不安。我也仿佛觉得,夏银白这幅油画的外部还存在着一个虚无的王小白。而王小白现在正在杭州,却与另一个女人在一起,而夏银白是不知道的,吕蓝更不知道。因为她俩不知道,因此我在想现在应不应该把王小自在杭州的具体情况透露给她们呢?无论如何,王小白的杭州两年生活与苏州三年生活,是王小白最重要的生活与身体空间组成部分,而且这两地的过去的时间还在影响着王小白现在的生活。
王小白在杭州的生活这些天述在继续。我止不住要与他—起回忆他在杭州两年的生活的欲望,我简直要代替他去虚构与回忆。比如王小白对性的迷恋及拒诉。我想象王小白在那一段时间里,由于苏州的影响始终在他的身体里回荡着,他不可能对杭州生活有着太多的投入。王小白曾经对我说起一次他在杭州做黄了一笔电器业务,并且这笔业务的失败与那个开服装店的女人有关。王小白说,那次带着她一起见—个电业局的局长,却想不到电业局长并不喜欢在谈业务时有女人在场,当然也许她的装束有问题,反正这次业务因了她而泡汤。
我也能想象,既然电业局长也看不上这女人,那说明她确实只是一般的层次,姿色及性感指数都不会高。但是,王小白对她却是那么地投入。这说明王小自在杭州时期仅是一般意义上的生活,与他在苏州的生活确是有大区别。而王小白在杭州可能比在苏州时更加注重性。他与开服装店女人的同居就说明了这一点。但是我的推测并没有得到王小白自己的认可,而且我也与张开联说过这样的推测,张开联也似乎并不这样认为。张开联说,你想想,王小白不是一个善良之辈,他的恶也同时会表现在性上面。我说,怎么见得?张开联说,我总是觉得他在杭州时的性之恶肯定在苏州之上。张开联这样一说,我倒有点同意他的分析,杭州与苏州的区别也许就在这一点上。也就是说,王小白把性的恶释放在杭州而不是苏州,在苏州他的性应是甜腥的、平和的、腐朽的。而到杭州之后,则把一种极端的性展现出来了。我也以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王小白在杭州的两年时间。
我仍然不停地追问他在杭州时的第一个女人即开服装店的女人。终于在一天的凌晨两点,王小白打电话给我,说起了这个女人。王小白说,你知道的,我在那段时间里真的感觉到自己的变态,我可以整夜整夜不睡,疯狂地与她做爱,有次两人做得呕吐,但是我还是很饥渴的感觉,同样她的欲望也很强,她对我的迎合那么强烈。有次我回来得迟了,看到她蜷缩在床上,狠命地用性具插自己。唉,你知道嘛,那些日子里,我是有意对苏州生活的反叛,我在苏州真的是太和风细雨了。我说,这么说,你们两个都有着性恶的强烈倾向。王小白说,可以这么说。然后就不再说什么,挂掉了电话。
果然如张开联说的那样,王小白的杭州生活几乎与他的电器业务没有什么关系,他只是在其他朋友的帮助下找到各个区的电业局或有的国有企业偶尔订下些业务而已。‘而他的主要生活就是疯狂地投人性生活之中。
第二天,我去了夏银白那里,我对夏银白说了王小白两年前刚到杭州时的情形。夏银白并不吃惊,说,我想,你也肯定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性恶是王小白的一个生活方面,但是我觉得他还会有着另一面,这一面,他肯定不会与你说的,我觉得他会有更深层的黑暗。
听了夏银白的分析,我觉得也有一定的道理。我说,你画吕蓝,画中是否也有着王小白的黑暗成分?
夏银白说,是的,我的画已经越来越复杂了,我是一时半会儿完成不了了。
我说,吕蓝就那么难画吗?
夏银白说,是的,越来越难画。
我想,夏银白也是着了魔了。
八
王小白从杭州回来,却闭口不谈这些天在杭州的事,而对苏州的话题却是经常说起。
现在至少在我的心里,有着两个王小白,一个是苏州的王小白,一个是杭州的王小白。我觉得对这两个王小白越来越清晰起来。但是,问题是我对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现在的王小白的感觉却又觉得是有点儿不可捉摸。也许是我过于注重那两个王小白而忽略了这一个王小白。
王小自回来没几天,拉我去了一个地方。是附近的一个不怎么好玩的别人很少去的名不经传的风景区。我们到达时,吕蓝与黄莲莲早已经在那里等待了。一看到吕蓝与黄莲莲,我似乎明白王小白的心思了。再一次地出来,拉了我与黄莲莲一起,是想我与黄莲莲也发展一下吗,但是我与黄莲莲是不可能有发展的。这样一想,我就知道我俩只是来做王小白与吕蓝的陪衬了。但是,他王小白与吕蓝来为什么还要拉着我与黄莲莲一起来?这又似乎说明他与吕蓝的关系并没有其他人想象的程度。
我想这是上次廊桥行的下集,但是这次人数更少,而可能性则应该会更多。我自然与黄莲莲在一起的时间多些。这样我的感觉并不好。而且我预感王小白与吕蓝的这次出来,并
不会如别人所想象的那样会发生什么大的事情。如果真的是这样,这就越来越说明了王小白与吕蓝是与在苏杭时期是有大区别的。
黄莲莲感觉到了我的心里所想,说,你是不是有些失望了,我知道你是感到了王小白与吕蓝之间的事情并不是我们原来所想象的那样是吗?
我说,我肯定是比你早感觉到,但是我还是缺乏对王小白的真正的判断。
黄莲莲说,你不要这么执著地对王小白进行虚妄的猜测,他活的这么实在,而你却在对他进行着不着边际的猜测。
黄莲莲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我对王小白的猜测也不是今天才开始,我一直读着他的诗,也试图从他的诗中了解他的本身。但是我了解的那一个王小白与这一个王小白的距离还是那么的大。我知道我是因为陷在他的苏州与杭州的生活之中。但是对王小白的深入就必须深入他的那两地的生活,我一直以为那是他的生活的本真状态。
我想不到的是,王小白还竟然真的与吕蓝探讨起来了诗歌的问题。王小白与吕蓝的探讨诗歌是从里尔克的那首《秋日私语》开始的。我与黄莲莲找到王小白的时候,他俩正在很深入地探讨着这首诗,王小白边朗诵边解读着这首诗。吕蓝也很专心地听着王小白的解读。我知道,这么一首诗,只要是有较好文学素养的人尤其是女人肯定会着迷的。试想,“谁这时没有房屋,就不必建筑,/谁这时孤独,就永远孤独,/就醒着,读着,写着长信,/在林荫道上来回/不安地游荡,当着落叶纷飞。”这种纯粹的诗句,谁能够不被打动?王小白选择这首诗解读,他是太知道文学女人的内心了。我也因此觉得王小白这样并不地道,因为他这样做恰恰是隐藏了自己的真实心境。只不过他这样来迷惑吕蓝而已。
当王小白一个人的时候,我觉得我要对他说出我对他的这种判断。我对他说,我知道你自己的诗歌风格根本不是这样,你一直反崇高,文化解构,你这么庸俗的人却去对吕蓝讲这首伟大的诗歌,你对吕蓝并不真实。而且你的这种做法太虚假,而且显得可耻。
王小白听了我的话,笑了起来,说,你是对我在乎吗?你对我太在乎了,我自已都不对自己在乎,你却对我这么在乎。因此你是可笑的。
王小白说,我是落俗了吧,我对吕蓝不应该与对其他女人一样,这也真的是我的真实想法。
而黄莲莲对此很吃惊,这样整个地推翻了黄莲莲以往建立起来的对王小白的判断。黄莲莲说,我相信一个人对里尔克的诗的感觉,我也非常尊重你对里尔克的诗的阐释,我觉得这才是回到了一个诗人的立场上来了。
对于黄莲莲的这番说法,王小白却并不买账。王小白说,黄莲莲啊,你是过度感觉我对里尔克的诗的做法了,我可能只是对吕蓝这样,却不会对其他人这样做。王小白又转过头去问吕蓝,你说呢?
想不到吕蓝竟然也很认同王小白的这种说法。吕蓝说,我已经足够感激王小白了,我确实喜欢里尔克的这首《秋日私语》。我以前没读过它,今天我已经读了而且会牢牢地记在心里。
好了,这样一来,在吕蓝心里,王小白与原先的王小白已经有着很大的不一样了。况且原先吕蓝已经接受了那个庸俗的王小白,现在她再接受了这个推荐里尔克的王小白。这样的双重标准肯定已经在吕蓝心里建立起来了。
我来到了黄莲莲的房间里,我对黄莲莲说,你看到了吧,这个王小白比那个庸俗的王小白更加恶心,我是一直不喜欢这种过分虚假的东西的。
黄莲莲说,你的坚持显得很可笑,一个人为什么不可以有两种品格,我以为这是很正常的,诗人中这样的人是不少的。
就这样,我与黄莲莲就两个王小白争论了很长时间。谁也说服不了谁。
九
王小白开始了写诗。他的诗仍然很俗。他说自己要写出庸俗之诗。但是我对他的这种写法抱有真实的怀疑。一是我以为像他这样的人,不应该真正去写诗,就是写了,也是写不出真正的诗歌,哪怕是他所说的庸俗之诗。而且他所说的庸俗之诗,并不是那么好写的诗,我的感觉中起码是一种新的高难度的写作。
我还同时想到了他的诗也许正如夏银白的那幅吕蓝的绘画一样,应该属于同一种的形式构成。只不过一个是画一个是诗而已。
这段时间,张开联一直对我说王小白的坏话。张开联说,王小自在苏州杭州期间的生活,那么的放荡不羁,他竟然还回来,这说明王小白是有着很虚假的低品质,他只会败坏你的生活,你不应该与他这么密切。
我并不认同张开联对王小白的评价,更不认同王小白会对我的生活构成败坏的说法。我说,你是写的三流小说,所以你对一个人的判断会这么的无知和武断。
张开联听了我的话,大发雷霆,说,妈的你还是人吗,你这个狗生的,我好心劝你,你还这么说我!
我并不生气,我只是对张开联说,张开联,你其实比王小白庸俗一百倍!
张开联再也没话说,气得脸色发青,很快地离开了我的住处。
我虽然骂了张开联,但是,我还是真的不知如何判断现在这段时间的王小白。
夏银白来的时候,自然带来了吕蓝的一些新动态,夏银白所掌握的吕蓝的新动态,是她的一个有点骄傲的与我交往的资本。我虽然觉得夏银白这样有点可笑,但是我也还是喜欢她能对我多说说吕蓝的事,我也对夏银白说了那次与王小白、吕蓝、黄莲莲一起出去的过程。
夏银白说,我终于知道吕蓝的最隐秘的事了。
我说,是吕蓝自己对你说的吗?
夏银白说,是的。
我说,只要是吕蓝自己说出的,就不算是隐秘的事。
夏银白不同意我的说法。夏银白说,吕蓝的事情的发展是与我的绘画进程同步的,我的绘画已经快完成了,吕蓝的事情发展也近尾声了。
我听夏银白这样说,心想,也许夏银白的说法是可取的,这样只是说明我是越来越不了解吕蓝。
我现在要知道的是吕蓝的事情的具体发展情况。
夏银白说,吕蓝与王小白的事情好像并不是我们所想象的那样。
我对夏银白所说这话很不以为然,这样说了等于没说。
我说,我要了解的是吕蓝是否已经与王小白有过性生活没有。
夏银白听我这么直接地问到性生活的问题,首先对我表示了鄙夷。夏银白说,你为什么这么庸俗,我觉得你比王小白还庸俗,庸俗得多!
我不在乎夏银白对我的庸俗的评价,但是我也知道我怎么能跟王小白比庸俗呢?王小白的庸俗,是真庸俗,是货真价实的庸俗。王小白可以在我面前很大方地谈论自己与女人的性生活,以及谈论其中的细节。比如王小白谈苏州金鸡湖生活时,就谈到了具体的性生活。比如他谈到了女人的性姿势,湿度,过程之中的话语。末了,他还要用到一个庸俗无此的比喻——好的性生活相当于一次快乐无比的挖耳朵。因此,我自认为是比不过王小白的庸俗的,也就是说,我的庸俗与王小白的庸俗还是有很大的距离的。
夏银白说,吕蓝说到了这段时间的经期的紊乱,身上皮肤的变化。
我说,你的绘画有了相当好的题材了,这些对你是很有用的吧。
夏银白说,我不会这么功利,这样的话我的绘画也会是庸俗无比的。
我说,那你还画吕蓝,不就要运用眼前的她作为你的绘画题材吗?
夏银白不同意我对她的说法。夏银白说,我只是想到吕蓝跟这么庸俗的王小白上床,真是不可思议。
我说,夏银白啊,这只说明你的绘画还没真正进入到吕蓝的内部,我是不懂你的绘画,但是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进入吕蓝的内部才会画得出这个时代的情色真谛,就如毕加索。
夏银白说,你说得玄了,为什么只能是情色,我的绘画只是靠我自己的直觉:
我狠狠心说,你的才华平平的,你的直觉就不可靠。
夏银白听了我这样说,愣了一下,放低了声音,说,你的真的这么认为吗?
我说,是的,我是说实话。
夏银白更加的黯然下去,不再说什么。
我知道我的这句实话对夏银白的打击太大了,说了之后,我有点后悔,但是后悔也没用了。
夏银白打电话叫来了吕蓝。
吕蓝来时,看了夏银白的这幅绘画。吕蓝有些认同夏银白的画自己的这幅绘画。吕蓝说,你画得是越来越深入了。
这时,我也看了夏银白的这幅绘画,我是觉得这幅绘画真的有着情色的暗示,我也这么对夏银白说了自己的感受。
吕蓝听了我的话,并没有认同也没有反驳。她只是坐在那里,让夏银白不断地往画布上修改着画面上的细节与色彩。
看着吕蓝,我虽然觉得好笑,但是我笑不出来,当她们成为艺术并为着艺术时,它就让我笑不出来。
但是夏银白已经看出了我的揶揄神情。夏银白说,你不要这样。
我现在不管夏银白了,我只盯着吕蓝,我问吕蓝,王小白在苏州杭州的生活你知道吗?你是肯定不知道的,但是你不知道王小白的过去却与王小白共枕同眠,你是盲目地跃进了情感陷阱。
吕蓝根本不同意我的话。吕蓝说,别以为你与王小白的关系密切就来阻止我与王小白的关系发展,既然我自己都不在乎王小白的苏州杭州生活,你却这么在乎我与王小白的关系,这只说明了你的可笑。
吕蓝的浅薄在我意料之中,女人也许多数是这样的。但是吕蓝在夏银白的绘画中并不是我感觉的浅薄的形象。我甚至在这幅绘画中,看到了王小白投射在女人身上的影子,而我也把这种观画的感觉对夏银白说了。
夏银白听了我的观画感觉,非常兴奋,说,你说对了,我就是要画出这种效果,这是我画这幅画所要达到的品质。
吕蓝听了我的话,也表示出了她心里的惊讶。这惊讶是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来的。
就这幅画,我还说了一句话,我说,但是我怎么总是感觉到王小白的庸俗品质也已经同时投射在这幅绘画里了?
夏银白这次不同意我的观察判断了。夏银白说,你还是不懂画的人,你是只看到其一没看到其二。
我说,那其二是什么?
夏银白说,是吕蓝,吕蓝是这幅画的真实指向。
我说,反正我是透过吕蓝来看到王小白的庸俗品质。
夏银白说,你不要这样咬住王小白和庸俗不放。
我说,我与他是好朋友,但我对王小白还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也许这其二就是吕蓝了。
吕蓝已经不耐烦我再次说到她自己,吕蓝说,你又拿我说事!
夏银白说,吕蓝,你别理睬他,他追寻的永远只是王小白的影子。
也许夏银白说的是对的。
十
王小白把刚写出的一大组诗拿给我看。
王小白说,我已经重新受到了里尔克的影响。
我瞄了一眼,就坦白地对王小白说,你的这种诗,我不看。你如果真的写出了你自己所说、的庸俗之诗,我倒喜欢看。但是现在你这种诗我是不看的。
王小白说,为什么不愿看我现在的诗?
我说,我感觉你这组诗不是你的真实的内心状况。
王小白无奈地说,你既然不愿看,那就算了。
王小白说了后就回去了。
我不愿看是因为我感觉他的这种诗仅是他的内心的一个极小的方面,还带有极大的虚假成份,远远不是他的内心的真实状况。我越来越不看重他现在的诗歌写作。我感觉现在只有吕蓝才是他的内心的真实状况投射,其实吕蓝就是他的一首正在写着的内心与肉体的双重诗歌。黄莲莲来我这里,我也这样说起对王小白的感受与判断。黄莲莲对我的说法表示了怀疑。黄莲莲说,王小白是一个本来就写诗的人,他既然写下了这一组新的诗,就说明他写的是真实的内心状况,而不是你所说的那样。但是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我坚持认为王小白写下的这些诗仅仅是他的内心的一个极小的方面,远远不是他的内心的真实状况的观点。
反过来。我更希望能读到他在苏州杭州时期的全部诗作,我觉得那些诗至少是他所说的庸俗之诗的写作前奏。而他现在却完全截断了这种本真的写作,来写仿里尔克的诗。
说实话,我现在更加注意的是王小白过去的生活。尤其对他的杭州生活还仍然是知之甚少,就越是想深入了解他的那段时间的生活细节。
王小白这段时间还做了一单电器业务。按他的说法是介入商务、介入社会,不能凭空地生活在沙滩上。
王小白谈的这笔业务并不大,五十万,利润只二万五千多点。这笔业务只是他的杭州商务的延续,买主也是杭州那边。这至少说明了他原先回来不做事的说法是立不住脚的。也说明了王小白回来之后仍然一直在暗中有着一种努力,这努力就是还是要做些电器商务。而这商务的利润却是这么小,也就是仅保证了王小白的一点吃饭钱,尽管王小白在以前赚了不少钱也还够他这几年的开销的。但是这小笔电器商务却给王小白带来了不错的好感觉。
王小白赚了这点钱后叫上我与张开联、陈旧等人一起喝了次酒。我们都在酒桌上说着他与吕蓝的事。
我对王小白说,夏银白还画了幅吕蓝的油画你知道吧?
王小白说,吕蓝已经对我说起过这事,夏银白画吕蓝会画得好,因为她对吕蓝比我还了解。
我说,我在那幅画上看到了你庸俗的影子。
王小白听了话却是很高兴,说,你是真的看到我的庸俗的影子了吗?
我说,是的,我是真的这么感觉到的。
王小白说,这说明夏银白是真的了解吕蓝啊。
这时,张开联对王小白说,我也看到过这幅画,但是我不认为画上有你的影子,我以为不要以为一幅画能够真实地反映出一个人的多重状态,而且夏银白才华平平,她不可能画出这么有品质的绘画。
王小白说,张开联,你说得有些绝对了,夏银白的绘画才华也许平时一直压抑着,但是这次她也许是真的有所发现了,而这发现我相信是因了吕蓝作为夏银白新的人物题材。
这时,我突然问王小白,王小白,吕蓝一直拒绝庸俗但是却能够这么接受你的庸俗。
王小白说,是的,我与你们是有别的。
对王小白这句话,张开联表示了厌恶,张开联说,王小白你以为自己是与我们有别的人啊,你的做事与为人,也就那么回事。
王小白根本不在乎张开联的揶揄。王小白因为有了吕蓝,他的底气也比我们足了许多。就如他订了那五十万的电器业务一样,量不大,却有着一种好感觉。
喝酒喝到快到尾声的时候,张开联突然用手指着王小白,说,你与吕蓝的性交不会有内疚
感吗,你与她的反差这么大,两种截然不同的男人与女人在一起时没有这种感觉吗?
王小白这时却突然地跳了起来,破口大骂张开联,你狗生的张开联,你凭什么一直揪着我的性生活不放!我与吕蓝的性交关你的破事!你他妈像条狗一样到处在嗅我的行踪!
王小白这样地突然一反常态地跳起来,让大家都傻了眼。
我也想不到王小白会在这时跳起来大骂张开联。
最后这酒喝得大家不欢而散。
而且张开联被骂后猛灌红酒,喝醉后再把所有的酒瓶盘子等一概哗啦啦地扫到了桌子底下。
王小白也喝醉了,摇晃着离开酒店。
只有我与陈旧还有点清醒。陈旧说,王小白太在乎吕蓝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在乎。
我说,王小白这么俗的一个人竟然不允许张开联说床上的事,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我突然想起王小白近来的诗歌风格与过去的大变,从俗转雅,也许真的有他的深层原因。
十一
过了好些天,我突然接到王小白的电话。电话是王小自从杭州打来的。
王小白说,我已经回到了杭州,不想再回小城了。
对王小白的突然回杭州,我虽然感到有点突然,但我在之前就隐隐有点感觉到他在老家小城是待不长的。虽然王小白有了吕蓝,有了与以往有些不一样的情感。但是他还是会离开这里的。果然王小白还是回到杭州去了。
我说,你也离开吕蓝了吧,你与吕蓝才几天?半年不到啊,你就离开她了。
王小白说,是的,我想了好长时间,我还是决定离开她。
我说,你像一个恶棍,你与吕蓝交往到了这种程度,现在又突然地离开她。
王小白说,你怎么想象都可以,我确实是一个坏人,并不是你们所想的好人。
我说,吕蓝是什么态度,你的这种行为她能够受得了吗?
王小白说,我不管吕蓝了,我怎么管得了她是什么态度呢,我一直是在乎她,但我一直是惧怕她的。
我说,那你还与吕蓝交往而且还交往到现在这种程度。
王小白又耍无赖了,无耻地说,我不是一个庸俗之人嘛,我喜欢女人,喜欢吕蓝,我当时也控制不了自己。
我说你是比庸俗还不如,特别是对吕蓝这么一个女人,你说放弃就放弃了,你肯定对她造成了深深的伤害。
王小白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我虽然回到了杭州苏州的生活状态中了,但是我还是好像生活在吕蓝的情景之中。
我说,那么说,你重新回杭是为了逃避吕蓝了?
王小白说,我不想逃避,也不可能逃避得了,我就是在杭州,也照样逃避不了。
对王小白的话,我希望他是真的有这样的想法。
过后的好些日子里,我再也没与王小白联系过,我没打电话给他,他也没打电话给我。但是我还是时不时地会想到王小白。而且,慢慢地,我又再次陷入了对王小白的推测之中。我常常会想,王小白现在正在杭州做什么?他该不会又在与别的女人上床了吧。每当这样想着的时候,又会想起吕蓝来。
而吕蓝也好像与王小白再也没有了联系。
夏银白的绘画已经完成,完成那天,夏银白再次把吕蓝与我叫到她那里去看画。
我对夏银白说,你的画完成了而王小白也已经回杭州了。
夏银白说,这事我已经听吕蓝说了。
我问吕蓝,王小白回杭州你怎么想。
吕蓝说,我不想说。吕蓝说完就沉默了。
听吕蓝这么说,看吕蓝又突然地沉默了,我也就不再问这事了。我知道,吕蓝既然不想说这事,这肯定说明这事对吕蓝是有打击的,而吕蓝也肯定为王小白离开她经受了不小的内心痛苦。我只是想,当时王小白对吕蓝谈里尔克的诗,虚假的成分里也包含了难得的一份真,只不过这份真在强大的虚假面前显得微不足道而已。但是这份真对王小白而言已经显得很可贵了。那么,到了王小白离开吕蓝时,这份真是不是已经超过了原先的那份强大的虚假了呢?
当然,我还是不能肯定王小白的这份因解读里尔克的诗而逐渐增加的真。
当我再看夏银白的这幅画时,我仍然能看到王小白的影子。这有点让我不知所措。我觉得对王小白竟然比吕蓝还要在乎,我是在乎他的这种忽东忽西的生活,我作为他的一个好友,我关注他已经成为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当吕蓝走了之后,我对夏银白说,我对王小白的生活一直探究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我不会放弃对他的探究的。
夏银白说,你太可笑了,他一离开这里之后,你还探究他干什么?你不觉得自己无聊透顶吗。
我说,无论如何,尽管我与他的关系这么铁,但是我还是觉得我不了解他,他对于我而言,至今还是一个谜。
.夏银白说,唉,也许确实是这样,我也觉得我还是不很了解吕蓝,当时我以为自己是最了解吕蓝的,但是到头来,我还是觉得不了解吕蓝。我虽然画出了吕蓝的肖像,我却连看自己的这幅画也有了一种新的迷惘了。
这之间,我与张开联遇到了一次。张开联对我说起吕蓝的状况。张开联说,吕蓝自王小白离开后,一直情绪不稳定,她是被王小自给伤害了。
我不同意张开联对吕蓝的分析,我说,你把吕蓝简单化了,吕蓝当时能够接受王小白也许现在就能够放弃王小白。
张开联说,我一直关注着吕蓝的变化,我比你知道得多,吕蓝是最容易被伤害的女人,而王小白又是最容易伤害女人的人。
我没再说什么,我想,也许张开联说得有道理,但是张开联肯定还是把王小白与吕蓝都给简单化了。
张开联还试图与我一起分析王小白现在的杭州生活,但是我不想与张开联一起分析王小白。我也因此拒绝了张开联的进一步的分析。张开联的分析有一点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那就是王小白是一个直达羞耻的人。我至少对这一点保持了认同。
第二天,我给王小白去了电话,王小白说自己还是彻底地回到了他的庸俗的杭州生活之中。他已经不再像过去在杭州的那两年那样生活,而是已经回到了当时苏州时期的生活状态。他说要用自己的庸俗彻底打通西湖与杭州的艳俗。他说自己正在寻找新的女人,这女人是湖州的,前几天他还去了一次湖州。王小自在电话里说,这个湖州女人是他自己喜欢的女人,但是自己是不会与她上床的。我问,既然喜欢,为何又不愿与她上床。王小白说,我找到了一种新方式了,我并不认为上床是男女交往的好方式。尽管王小白说的肯定是真话,但是,我对王小白的这话仍然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我想,王小白也许是找到了另一种直达羞耻的方式了。这也是张开联坚持的判断,也许张开联与我对王小白的判断在最后终于重合在一起了。尽管张开联的保卫吕蓝运动早已经不再奏效。
从杭州来的一个朋友,他既是王小白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他特地找到了我对我说王小白的事。他说,王小白这段时间在杭州,你知道他的具体事情吗?
我说,我仅从他的电话中知道他的少量生活,冰山一角吧。
这个朋友说,王小白好像比过去安静了许多,但是我是不会相信他是会返璞归真的人,他的杭州生活中很快就有了一个湖州女人,他说是喜欢湖州这个地名,温和而又诗意。
我说,王小白是这样的人嘛,我也是不相信他对诗意会有过多的关注,他永远都是一个假象,永远都让我们费于猜测。他的假象有时也会让人觉得庸俗非常,有时又甚至连庸俗也会是假象。
这个朋友也表示同意对王小白的这种说法与判断。
王小白为他的这次湖州之行写下了他回杭州后的第一首诗《是谁这么热爱俗世事物———致早班火车》,他把这首诗用电子邮件发给了我:
从楼上下来,我把烟屁股扔在了拐弯处的路上。
我是热爱俗世的人吗?这很难判断。
尺度才从左边拉出就已经还给了右边。
温热的肯定。迎来了晚睡人心中的愧疚。
还剩下一趟火车没来得及去乘坐。
女列车员在发车前已经准备好被调笑的应对。
这多么让人心动!
唉,太俗了!我一早起来就喜欢上了这一趟火车。
从杭州到湖州,这么短的路途
我还要一路热爱沿途的事物,
县城只有半个
丝绸只有半匹。但是丝绸啊为什么只能够是半匹!
铁路桥旁边的女孩,这半个女子,快快长大吧。
等我乘晚班火车回来,想看到她在道班房慵懒地做着饭!
火车与我比庸俗,半道上加水,卖快餐。
看够对面的女人,我还要再去看你。
你要做好迎接我的准备。
但是,我对你有愧疚——
来的我只有半个,还有半个丢失在了铁路边的道班房旁!
是啊,对王小白而言,他确实是如他自己诗中所写的:“来的我只有半个,还有半个丢失在了铁路边的道班房旁!”我读了他的这首诗后,我想,他的与苏州一样的杭州生活开始了,他已经把庸俗作为自己的生活的信条,他也将很快在庸俗的假象中衰弱,然后消失。当我再一次接到王小白的电话时,他向我问起了吕蓝的近况,我没跟他说吕蓝的事,也没说夏银白的那幅画。我没听几句就放下了电话。我不再接他的电话。
此后,王小白又来了几次电话,他也再没有问起过吕蓝及其他的人,一切都回到了过去的那种庸俗混乱的状态之中,重回到了他的羞耻深处。
责任编辑宁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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