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四年(1705年),康熙帝五下江南。两江总督阿山接到朝廷的公文后,在南京召开了厅级以上干部动员大会。在会上,阿山做出重要指示,要求各地区干部牢固树立大局意识,全力为皇帝的此次南巡保好驾、护好航。为了让皇帝能够更好地视察工作,阿山要求两江各地区要增加地方税收。此言一出,干部们纷纷表示赞同。以保证皇帝南巡用度的名义征税,老百姓就是心里再不乐意,也不敢说什么,官员们有哪个不想趁着皇帝外出巡视的机会大捞一笔?再说,要是在南巡的时候把皇帝伺候好了,不但能够讨得皇上的欢心,没准还能高升一级,何乐而不为?
可就在阿山对干部们的“积极”态度露出满意微笑时,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南京市长陈鹏年举手表示坚决反对,理由是政府对南京老百姓征税已经征得够多了,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税可以征缴,增税不符合南京的实际情况,有违民意。
一个小小的厅级干部竟敢顶撞自己,阿山恨得牙痒痒,可碍于总督的身份,加上陈鹏年素来以廉洁著称,也就暂时忍了下来。不过阿山暗暗下定决心,准备在皇帝巡视南京时给陈鹏年点儿颜色看,好好处理一下这个刺儿头。
眼看康熙来南京的日子就要到了,阿山想到了报复陈鹏年的主意。他用重金贿赂了康熙身边的太监,在康熙的寝室里放了些脏东西来陷害陈鹏年办事不力。果不其然,康熙发现后大为不悦。正当陈鹏年要吃官司时,恰巧当时陪同康熙巡视的人事部部长张英来觐见,康熙就问他两江地区著名的廉吏是谁。张英不假思索地说是陈鹏年。康熙又问其有何政绩,张英说:“吏畏威而不怨,民怀德而不玩,士式教而不欺,廉其末也。”康熙历来喜欢清廉勤政的干部,听张英这么一说,火气也就消了,不再追究此事。
见此计没有达到目的,阿山十分不甘心。后来康熙要到镇江检阅水师,阿山为了刁难陈鹏年,在皇帝检阅的前一天才告诉陈鹏年这个消息,并命其在一天内搭好皇帝检阅水师的看台,还要在江岸上垒石铺路。江边风大浪高,要想在一天之内把看台搭好,并把路铺好,很是困难。陈鹏年为了鼓舞士气,亲临工地一线,跟老百姓一块儿运输土石铺路。看到市长这么卖力,老百姓自然个个奋勇争先,第二天黎明时,工程圆满竣工。
见此情形,阿山又羞又恼,命令手下的智囊们到处搜罗陈鹏年的“黑”材料,然后添油加醋给康熙上了一道折子,说陈鹏年利用南京市市长身份,强行向商人索贿,不给钱的就投入大狱。这还不算,阿山还在奏折中说,陈鹏年一上任就下令封闭妓院,将其改为讲堂,悬榜曰“天语丁宁”,每个月都会安排南京的文化人在这里给普通老百姓宣讲圣谕,俨然成了“百家讲坛”。在此等肮脏龌龊之地宣讲圣谕,这是对皇上的亵渎,属于大不敬。
这个罪名可够重的,按照大清律是要杀头的。康熙看到这份奏折后,十分愤怒,马上将陈鹏年投入大狱,打算将其处死。消息传出,整个南京城都震动了,商人罢市、学生罢课,有的老百姓不仅到监狱给陈鹏年送吃送喝,还要陪陈鹏年一起蹲监狱,一些老百姓甚至还到总督府门前静坐示威,要求阿山下台,释放陈鹏年。
康熙得知这些情况后,很是纳闷,便问大学士李光地阿山这个官怎样。李光地说:“臣尝与同僚,廉干,果于任事。其失民心,独劾陈鹏年一事耳。”姑且不论李光地对阿山的评价有多少水分,单就其“其失民心,独劾陈鹏年一事耳”一句,就让洞若观火的康熙明白了对陈鹏年的处置有失妥当,于是收回处决陈鹏年的命令,只是免去其南京市市长的职务,让其进京到武英殿修书。
在京城“修身养性”了两年后,康熙四十七年,陈鹏年再次被朝廷外放,到苏州担任市长,此时的两江总督已经由阿山变成了噶礼。一上任,陈鹏年就召开全市会议,会上他对苏州老百姓承诺要“求通民情,愿闻己过”,站好自己这班岗。
陈鹏年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首先,他在一个多月内就处理了苏州多年来积压的三百多起案件;其次,苏州当时正在闹饥荒和瘟疫,穷苦百姓流离失所,大量死亡。陈鹏年作为市长,每天都亲临抗灾抗疫的最前线。他还向朝廷连上好几道折子,请求发放赈灾粮,同时要求全市医务工作者做好防疫工作,治病救人。通过几个月的努力,苏州终于夺取了抗灾抗疫斗争的胜利。在任苏州市长的两年里,陈鹏年大力改善民生,增加就业,劝课农桑,疏浚河道,严禁苏州各地方政府向老百姓摊派,对违反者严惩不贷,对黄赌毒更是予以严厉打击。一时间苏州“浇风为之一变”,成为江苏的模范标兵城市,陈鹏年也深得省领导的夸赞。
由于陈鹏年在苏州政绩突出,康熙四十八年,他兼任了江苏省主管财政工作的副省长。有“江南第一清官”之称的省长张伯行素知陈鹏年的威名,因此对他十分信任,事无大小都要与他商议。清官遇清官,干劲十足。不料这却引起了噶礼的记恨。因为张伯行与噶礼十分不和,倒不是因為政见不一致,而是张伯行从心里鄙视以贪污闻名的噶礼,耻于跟其打交道。
陈鹏年也是如此。一次,陈鹏年以副省长的身份拜见噶礼,按照当时的规定,他应当对噶礼行跪拜礼,可他对这位贪污媚上的总督十分不屑,竟然立而不跪,仅是作揖了事。噶礼十分不爽,冷言道:“你的生死前程都在我手里,为什么不下跪?”哪知陈鹏年没有半点畏惧,正言答道:“要是我有罪,就算是总督开恩我也逃脱不了;要是我无罪,又怎么能说我的生死前程掌握在你手里?”噶礼无言以对。就这样,两人的这次见面不欢而散,也为日后噶礼陷害陈鹏年埋下了伏笔。
后来,陈鹏年负责查办前任副省长、粮食部长贪污受贿案件,哪知噶礼给人事部和司法部打了两份报告,说陈鹏年在查办案件时上报不实,多有篡改,请求将其治罪。两部门根据噶礼所报,也不调查,就决定罢免陈鹏年的副省长职务,并将其发配黑龙江。这次幸而又被康熙拦了下来,陈鹏年才没有被发配,又回到北京,第二次到武英殿修书。
见陈鹏年仅是丢了官,噶礼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非要置陈鹏年于死地。于是噶礼又开始实施下一条毒计。
陈鹏年曾在康熙四十二年作了两首《重游虎丘诗》,噶礼看到后就大做文章。他将这两首诗全文抄录下来,然后加上牵强附会的批注,肆意歪曲,乱扣帽子,非要向皇帝证明这两首诗是陈鹏年反对大清朝的罪证。康熙看后,批复道:“朕阅其诗,并无干碍。朕纂辑群书甚多,诗中所用典故,朕皆知之。”噶礼的如意算盘再次落空,不久两江地区发生了江南科场舞弊案,噶礼被撤职查办。
在黑暗腐败的官场里,像陈鹏年这样清廉的干部无疑是异类。既不同流合污,还要为民请命,这为蝇营狗苟的官场所不容,他受到排挤构陷再正常不过。庆幸的是,陈鹏年遇到了不太糊涂的康熙。可将国家的清明,寄希望于英明圣主或几个廉吏的出现,不过是漫长黑暗中的一缕亮光罢了!只要贪官横行、廉吏倒霉的制度不改变,再有民心的官员也很难善终,社会的肌体也会被不断侵蚀,直至腐烂。
编 辑/高翠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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