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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灰暗,以及其它

时间:2011/5/27 作者: 竹林蛙海 热度: 76898

  村子静静的,像个睡熟的婴儿躺在那里。
  
  夕阳撒在平静的河面上,像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金。两岸是绿的海洋,偶尔微风过处,几头水牛在绿草丛中安静地吃草。两个小孩正在追逐,玩耍,他们尽情地在草地上打滚,奔跑,时不时向着家的方向看去。老船夫单手卷着自家种的烟,木船的四周围绕着一群白色的鸭子,此时此刻,它们把头伸进羽毛里,预示今天的结束。炊烟时而聚,时而散,萦绕在半山腰上,而后消失得了无痕迹。
  
  累了一天的农人,正在扛着锄头回家,他们讨论着各家孩子的学习状况,偶尔发出一阵阵笑容,山在黄昏里显得格外的祥和,它们像一位饱受经霜的老人回忆过往的点点滴滴。飞鸟拖着彩霞回巢,鸣叫几声,打破了村子的静默。
  
  “还是这样,一切都没有变!”傻子感叹到。傻子去县城读高中,一去就是三年。如今站在村口,望着眼前的一切。泪水像涨满水的堤坝,蠢蠢欲动。一个个挥手道别的身影,一句句嘱咐的关心的话语,那是三年前去读高中时的情景。生活在城市三年了,他发现村子对他有点陌生了。“什么时候这里会变成城市”,他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凝问。
  
  傻子其实并不傻,他出生之后一直不会说话,于是他爷爷就替他取了个小名,傻子。一个夜晚,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他的母亲病重而没有钱医治,离开了。傻子呆呆地看着,他说话了,声音响彻天地,。当时他已经五岁了。母亲去世后,傻子变得特别的聪明,他考上了县民族高级中学,是村子唯一一个。
  
  捧着南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傻子走在村子的小路上,显得轻松而快乐。不远处,一个人在门口伫立着,那个身影是那么的熟悉。木房子已经倾斜了,院子里的老槐树被风吹得刷刷地响。
  
  “父亲,我回来了,这是录取通知书,”傻子欣喜地说。在一旁的叔叔停下了手中的活,一拐一瘸地走过来。在灶前做饭的爷爷咳嗽了几声。
  
  张华看着儿子拿回来的通知书,喜中生悲。看着通知书上的数字,五千元,一阵忧虑涌上心头,想还没来得及准备就被海浪击碎的石块。
  
  “好,孩子,一定累了吧!快去休息,饭一会儿好。”张华拍着儿子的肩膀说,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傻子的叔叔小时候爬树,一次意外摔断了腿。后来便有了瘸子这个称呼了。叔叔都快四十岁了,还没有成家立业。上一次花了几千元娶了一个媳妇,后来发现叔叔没有能力,也就跟人跑了。
  
  日子过得很平静,傻子白天跟着家里人劳作,晚上梦想着美好的大学生活。
  
  最怕的是平静后的波动,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我们无可预知。
  
  傻子正坐在老槐树下乘凉,手里拿着一本书。这时,不远处来了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是李村长,紧跟在后面不是村子里的人。那人戴着墨镜,身材矮胖,穿着华丽。
  
  “傻子,你父亲呢?”李村长指着傻子问。傻子知道这些人都是从城里来的,再加上叔叔的媳妇就是被村长弄跑的,怀恨在心,便装着没有听见。
  
  这时,张华正干活回来,看见家里来了那么多人,感到有些惊奇和担忧。
  
  “张华,我知道你儿子考上大学需要钱,不过你的财神爷来了,这位是赵老板,他准备投巨资开发我们的村子,现在要修一条大路通向山脚,你们家房子阻碍了修路。赵老板出价十万元,并且帮你建一座新的房子。”李村长笑着说,就像那种看见别人打了很多的鱼而自己却在织网,羡慕中夹在嫉妒。
  
  傻子家世代居住在村口,是修路的必经之地。要是张华不答应,路就修不好。
  
  “投资什么?是烟业生产吗?”张华不解得问。
  
  “不,不是的,赵老板发现我们这里的山蕴藏着大量的锰矿,是开矿!锰矿加工之后,价格很贵,一定能改变我们的生活,再也不过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了。”李村长得意地回答。
  
  张华再也没有说什么,脸上写满了无奈与无助。那挂在木板上的大钟,哒哒地响,时间好像被凝固了。
  
  “我父亲需要考虑一下,你们先回去吧!”傻子出声了,话刚落音,发现自己好像说出话了。
  
  赵老板起身了,看了看张华,掉头就大步走到外面,李村长跟在后面,像一条没有思想的狗,嘴里还不停地说些什么。
  
  到了晚上,傻子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在老槐树上飞来飞去,偶尔发出“嘎嘎”的叫声。零落的星星悬挂在灰暗的天空,没有月亮的晚上,夜显得特别的黑。对面的村落亮起了暗淡的灯,近处的一些萤火虫在黑暗里播撒光明,暖和了多少夜行人。
  
  傻子一家人就今天的事谈了很久,也很多。爷爷坚决不答应,张华在电视上看到很多地方就是因为大肆开发而走向没落,也不答应。
  
  张华躺在冰冷的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他想到傻子上大学的学费,想到弟弟的下半辈子,想到那一片片烟地,想到那一座座无语的山。一只讨厌的黑猫猛地一跳,消失在夜幕里。父亲的咳嗽和弟弟的叹息声像流星划过天际划过自己的心房。
  
  第二天早上,李村长来了,他嘴里抽着一根雪茄,吞吞吐吐的烟圈弥漫着,头上的白发显然增多了。脚上的皮鞋有几个泥巴,显得很不协调。
  
  “阿华,给我答复吧,你可要想清楚,赵老板没有做不到的事。”李村长冷笑说。
  
  “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开矿会害了全村的人,会破坏祖先留给我们的一切,我们不想成为罪人。”张华严肃地回答。
  
  李村长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可张华坚定的眼光把他挂在嘴边的话全部压回心里。
  
  “你会后悔的!”李村长面红耳赤地留下这句话,便走了。
  
  傻子家的大黄狗猛地追了上去,在李村长身后“汪汪地叫,引得傻子哈哈大笑。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到了收获烟草的季节。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洒满了烟,叶大枝小,是个丰收年。村民们很容易满足,一直都是。
  
  赵老板的事,都被大家忘记了,可有时忘记并不意味着事情就不会再次发生。
  
  傻子拿着大蒲扇在为爷爷驱赶热气,说很多外面世界的事情。叔叔坐在门口傻傻地望着远方,夜因为他的眼神而感伤。几只蝙蝠在院子里做完绚丽的动作后速然离去,田边传来阵阵蛙鸣,笼子里的鸡“咯咯”地叫,几片乌云从山的那头飘到了村子的上空,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半夜的村静默着,半夜的人熟睡着。
  
  爷爷担心围在院子里的鸭子,他起身看栅栏围好没有。这时,他看见几个人正鬼鬼祟祟拿着火把在院子里站着。
  
  眼前的一切几乎让他窒息,电影里的难有的情节此刻在现实生活中上演了。只见那火把像扔进水里的鱼料钻进木房,火映红了那几个人的脸,他们笑着,仿佛罪恶的行为是他们奸笑的资本,无需顾及周围的一切。
  
  爷爷扑了上去,抓住李村长的上衣。李村长用力一推,爷爷翻身倒地。另外几个高大的人围了上来,拳脚像下雨一样落在他身上。
  
  傻子朦胧里感到一片红,而且正在包围他。睁开眼睛,没来得及相信,就跑到外面了。父亲脸上黑漆漆的,思想像是被别人抽空了一样,呆如木鸡。
  
  傻子不顾父亲的劝阻,纵身跃进火海,把叔叔抱了出来。
  
  “李哥,刚才应该把那老头杀了,你也好安心拿赵老板给你的那十万块。”这声音仿佛在祭祀这场大火,正在告诉傻子一家人,“你们会后悔的!”
  
  周围依旧很静,只有这里热闹着;人们依旧熟睡着,只有他们清醒。
  
  老槐树上的鸟儿被惊醒了,拍着翅膀离开了。大黄狗发疯似的乱叫,木头的燃烧声,房子的倒塌声成了这个夜晚的主角。
  
  雨还是下了,只是显得有些晚。
  
  太阳普照大地,阳光正在蒸发地上的积水,被烧的木头错乱的躺在那里。
  
  爷爷走了,他的老躯干经不起他们的折腾。傻子哭了整整一夜,把以前累积下来的以及以后的所有泪水都溢出了眼眶。张华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夜之间瘦了很多。
  
  爷爷的坟就在后山,傻子在坟前栽了一棵小槐树,一只鸟飞了过来,他知道那是奶奶来陪爷爷了。
  
  两天后,傻子和父亲去后山烧纸钱。几辆警车停在了院子里,又很快地开走了。
  
  傻子和父亲回来时,已经很晚了。叔叔不见了,哪里都找不到。
  
  这时,邻居王妈走了过来,她的眼神解释着瘸子的失踪。
  
  “这是瘸子昨天给我的,嘱咐我今天给你。”王妈递过一张纸条说。
  
  张华打开了纸条,字很潦草。
  
  “当你们看到这纸条时,我已经待在监狱里了。不要为我惊奇,也不要担心。父亲死去的消息传到了李村长耳朵,他惊恐万分,怕这事会牵连到赵老板。后来,他找到了我,答应给我二十万,替赵老板坐四年的牢,而赵老板也已经买通了吴局长,一切都在他们的安排之中。也许你们会觉得我很懦弱,可是现在房子没有了,傻子还要上大学,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钱。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累赘,而今,终于可以为你们做些事了,我很开心。我是一个废人,在哪里都一样。记得。不要跟他们斗了,斗不过他们的,把这一切都忘记吧!傻子,你要好好读书,不要让你父亲担心。最后,那二十万,我埋在老槐树下……”
  
  傻子提前去南京读大学了,张华一路跟着,送了很远很远。老槐树的叶子开始凋落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离开枝干。
  
  傻子回头望了望这片熟悉的土地,突然发现变得那么陌生。远方的断山,最绿的河面,新鲜的空气……傻子擦拭了眼眶的泪,再也没有回头。
  
  四年过得很快,傻子大学毕业了,他踏上了回家的列车。
  
  村子已不再是以前的村子了,有些记忆永远只能放在心里。
  
  一条条宽阔的水泥路像雕刻一样躺在大地上。河上停着一架架白色的游艇,几对情侣正在上面狂欢。河边是一个大型广场,钢筋水泥,整齐划一的设计。一排排现代式的楼房,白色的墙,红色的瓦片,以及一座座华丽的铁门。
  
  高山变矮了,矮的山已经消失了,山的附近建了许多的化工厂,金属厂。山上没有了树,草是枯黄枯黄的。一片片的烟地长满了杂草。由于水质遭到污染,人们喝的水都是从县城里运来的矿泉水。大部分的村民都在矿山上做事,有开车的,有当老板的。
  
  叔叔出狱了,而且成家了,父亲开了一个店铺,日子过得很清闲。听父亲说,两年钱,赵老板和李村长在一次车祸里,死了,很惨。
  
  回家的第二天,傻子一家去后山看爷爷。那棵小槐树长大了,在树上有几个鸟巢,叶子遮住了爷爷的坟。一只顽皮的鸟一跃而下,待在坟头,爷爷永远都不会寂寞了,傻子心里想着。
  
  傻子回想起,高中时的一堂地理课,老师问他,农村变成城市需要多久以及要多少代价,他当时回答不了。现在,他有了答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似乎一切就这么在不想忘记中忘记了,一切就像纹身一样,痛过之后便留下了印记。
  
  河上的老船夫,绿的草地,打滚的孩子,院子里那棵老槐树……这些东西永远都回不来了。偶尔在某一处风景,某一次情感的爆发,回想起来,痛里洋溢着满足。
  
  关于金钱,以及其它。
  
  关于良心,以及其它。
  
  关于农村,以及其它。
  
  生活充满了灰暗,以及其它的一切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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