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明

　　清代以前，汉人是不剃发的，士大夫更是深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道理，平时连一缕头发都不会剪掉。但李白成攻进北京后却诧异地发现，很多明朝官员都顶着个明晃晃的大光头。

　　大顺军兵临城下，他们不忙着保卫首都，也不着急守财、保命，却抽出宝贵的时间剃了个光头，图的是什么呢?

　　李自成的谋士宋献策一针见血地说道：“此辈既不能捐躯殉难，以全忠义，又不肯委身归顺，以事真主，顾乃巧立权宜，徘徊岐路，忠节既亏，心迹难料。”

　　宋献策确实厉害，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些剃头大臣的意图。中国向来有“主辱臣死”的说法，当年秦昭王约赵惠文王在渑池相会，秦王突然非逼着赵王为他弹瑟一曲，蔺相如一看主子受辱立即拔剑上前，逼着秦王给赵王击缶，一副要拼命的架势。“主”辱臣尚且得死，“主”要是死了，作为大明臣子，他们没有追随先帝而去的勇气，可他们也不愿意投降李自成，怎么办呢?

　　思来想去，一个绝招横空出世——我不想为国捐躯，为国捐发也算够意思了吧?李自成要是强迫我继续为新政权服务，我就把帽子一摘，亮出锃亮的大光头。此招一出，估计李自成也没办法。因为大顺政权毕竟是汉人政权，在汉人的观念里光头的不是和尚就是罪犯。让一个光头当官，大顺政权的脸往哪里放啊?

　　打不过你，我寒碜你。这招确实够狠，但终被识破了小算盘。那么，他们的下场会怎样呢?

　　当然，李白成也不是好糊弄的，他立即作出批示：“削发奸臣，命法司严刑拷问，吏政府不得混叙授职。”有了李自成的指示，削发诸臣的以下境遇就不足为奇了：

　　卫允文，字紫庵，陕西西安韩城人。崇祯辛未进士，官谕德。以削发被获，夹二夹。

　　杨昌祚，南直宁国宣城人。崇祯甲戌进士，官翰林院左中允。以剪发，夹二夹。

　　谢于宣，浙江宁波鄞县人。崇祯癸未进士，官行人。以削发触怒，夹三夹，几死。

　　林增志，字任先，浙江温州瑞安人。崇祯戊辰进士，官翰林院编修。以削发，夹四夹，甚惨。

　　夹就是夹棍，“木皆生棱，用钉相连，以央人无不骨碎”(《甲申纪事》)。李白成把夹棍施用于削发大臣，正是看出了他们道德的不彻底性，痛恨他们的不合作态度。他明确表示：“各官于城破日，能死便是忠臣，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削发之人，不忠不孝，留他怎的。”《明季北略》)别看夹两下、三下好像并不多，但却疼痛异常。从以上引文可以看到，夹四夹就“甚惨”了，身子骨薄弱的，夹三夹就得“几死”。

　　有趣的是，一个多月以后，多尔衮的大清军就要成为北京的新主人，这个政权旗帜鲜明地要求三日内必须剃发，否则格杀勿论。

　　历史真是个最高明的编剧——大明削发诸臣面对“闯贼”试图以剃头保节，而多尔衮又把剃头作为降清的标志，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局势竟然发生了如此戏剧性的变化。

　　抚今追昔，削发诸臣心中一定是五味杂陈、哭笑不得，史书没有记载他们的选择，只留给后人无尽的慨叹。

　　编辑／高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