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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珠:金谷园中坠落的娉婷

时间:2023/11/9 作者: 百家讲坛 热度: 11938
菜园子

  南越之地自古以珠为至宝,按照当地的风俗,生男称“珠儿”,生女称“珠娘”。

  在象郡白州(今广西玉林博白县)双角山的绿萝村中,有一个梁姓珠娘艳质天成、美貌绝伦。西晋太康年间,一位远方来客途经此地,惊慕她的美貌,遂以十斛珍珠(又说为三斛)为聘,将她娶为小妾,带出了绿萝村。

  十斛珍珠,无疑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数字,而这段“珍珠十斛买娉婷”的风流故事,更是让人过目难忘,以至于千百年后仍被世人引入诗文,叹惋不已。

  对于远方来客而言,十斛珍珠,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身外之物;对于自小未出过山村一步的珠娘来说,这十斛珍珠却彻底改变了她人生的轨迹。此后,她一生的命运不仅掌于他人之手,而且还在历史长河中留下了一抹青绿的身影,一笔浓墨重彩的亮色。

  《太平广记》中记载,这位珠娘的眉毛“绿彩而鲜明,舒则长,蹙则圆如珠”,故名绿珠。此说听起来浪漫旖旎,但不切实际,想必是不知确切的姓名,只因来自绿萝村,便称呼为绿珠。

  不管姓名如何而来,一经离开,除了梦中,绿珠再也没有回到过这个山清水秀的出生之地。

  北返途中,绿珠偶然在远方客的随从口中得知,买下自己的原来是朝廷派下来的交趾(今越南)采访使——石崇,字季伦,小名叫齐奴。

  人的际遇真是难测原来,自己的丈夫不仅长相俊美,家财万贯,还是一位官宦贵胄。这样顶级的富贵,如此出众的条件,对于穷乡僻壤长大的贫家女而言,得夫若此,“妇”复何求?!

  一切都如同置身梦境之中,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绿珠措手不及,既忐忑又欢喜,遥远的北方,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光景?

  回到皇都洛阳后,石崇将绿珠安置在别院金谷园中。金谷园又名“樟泽”,位于洛阳城外十里的金谷涧,园中“有清泉茂林,众果竹柏、药草之属。金田十顷,羊二百口,鸡猪鹅鸭之类,莫不毕备。又有水碓、鱼池、土窟,其为娱目欢心之物备矣”(《金谷诗序》)。

  此后,绿珠置身于华屋高楼、锦衣玉食之中,因为妩媚动人,能歌善舞,更成了石崇心尖上的朱砂痣,备受宠爱。二人日日琴瑟相和,夜夜柔情缱绻。

  石崇不但是个财子,更是个才子,其诗歌、文章自然流畅,文辞可观,曾与当时著名的文人结社为友,时时宴饮唱和,号称“金谷二十四友”。得到了绿珠之后,石崇更有了骄傲的资本,宴客时总要让绿珠出来歌舞侑酒,而宾客们也都无一例外地为之目眩神迷。绿珠的美丽,成了整个洛阳城中的传奇。

  因绿珠最擅长跳《明君舞》(明君即王昭君,汉代人同情她远嫁异乡,为她作了一首《明君歌》,石崇用《明君歌》之曲教她演唱,并亲自谱写了一首《王昭君辞》,诗云:“我本良家子,将适单于庭。辞别未及终,前驱已抗旌。仆御流涕别,辕马悲且鸣。哀郁伤五内,涕泣沾珠缨。行行日已远,遂遣匈奴城。延我于穹庐,加我‘阏氏名。殊类非所安,虽贵非所荣。父子见凌辱,对之惭且惊。杀身良不易,默默以苟生。苟生亦何聊,积思常愤盈。愿假飞鸿翼,乘之以遐征。飞鸿不我愿,伫立以屏营。昔为匣中玉,今为粪上英。朝华不足欢,甘与秋草并。传语后世人,远嫁难为情。”全诗极富才情,结尾“远嫁难为情”一句正是绿珠身在异乡的写照。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此时的金谷园,奢靡粉艳,流光溢彩;绿珠的生活,日复一日,舞榭歌台,而金谷园外的世界,却已是天翻地覆。

  晋王朝的乱局,自晋武帝选司马衷这痴儿为继承人之时就已经开始。司马衷即位,是为晋惠帝,其皇后贾南风专权淫逸,贾氏家族一时烈焰熏天。

  石崇的父亲石苞,字仲容,对司马氏忠心耿耿。石苞因战功受封东光侯后,曾面见魏帝曹髦。曹髦对石苞非常赏识,不惜俯就与他倾心相谈了一整天。石苞非但没有对这特殊待遇感激效忠,反而立即向司马昭汇报,说这个皇帝不简单,不能等闲视之。司马昭遂废掉曹髦,立曹奂做了傀儡皇帝。

  司马昭没能登基称帝就中风猝死,所有人都对葬礼的规格犯了难,石苞当众宣称:“基业如此,而以人臣终乎!”司马昭遂以帝王之礼下葬。此后,石苞又大力鼓吹魏朝气数已尽,为司马炎受禅大造舆论,可谓是晋王朝地地道道的开国功臣。

  作为开国功臣之后的石崇,自然也要做识时务的俊杰,他不但与贾家格外亲厚,而且拍马屁的本事也一流,遇到贾皇后的母亲广成君出门,石崇都要下车行礼,望尘而拜,直到贾家车队走远之后方才起身。

  贾皇后的父亲贾充没有儿子,他的外孙——贾皇后妹妹贾午与美男子韩寿所生的儿子韩谧就过继给了贾家,并成为贾家爵禄的继承人,改名贾谧。石崇列名其间的“金谷二十四友”,其实都是贾谧之友,与之有非同一般的亲密关系,也都因此深深地卷入了西晋王朝的权力之争。

  晋惠帝元康九年(300年)十二月,贾皇后命“金谷二十四友”之一的潘岳伪造一份谋逆的书信,想借此废掉庶出的太子司马通。然而,司马通被废并没有给贾南风及其家族带来预料中的好处,反而引来了一连串糟糕透顶的连锁反应。

  司马通的亲信不甘心太子被废,便请求赵王司马伦帮助太子翻身,司马伦的谋臣孙秀却背地里劝司马伦另做打算。司马伦听从了孙秀的计划,故意泄露太子党羽要起事废皇后的消息,促使贾后毒杀了太子。太子死后,司马伦以“为太子复仇”的名义发动政变,废掉了贾皇后,矫诏自封为相国,并很快篡位为帝,改元建始。

  权力斗争瞬息万变,贾家迅速土崩瓦解,贾南风、贾午、贾谧都没能逃过一死,而石崇等人则因是贾家党羽皆被罢官居家。从前他们都不曾看在眼里的小吏孙秀,如今却成了新皇帝司马伦的首功之臣。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投机成功之后,孙秀政治暴发户的嘴脸淋漓尽致地展现。他当上了相国,司马伦对他极其信任,国家的大略方针、大臣的提拔退黜……所有的诏令都要由他拍板后才下达。孙秀俨然成了幕后皇帝。

  耀武扬威地忙了一阵之后,孙秀突然想起了洛阳城里传扬已久,他早就垂涎三尺的石崇的宠姬——绿珠,于是立即派人去金谷园向石崇索要。

  当使者到达金谷园的时候,罢官居家的石崇。正坐在凉亭中玩赏风景。听说孙秀派人来索要美女,他很爽快地选出了几十名姬妾,个个都穿着绮罗衣衫,遍身兰麝芳香,排成一列让使者随便挑选。

  使者说:“这些女子都很美艳,但我奉命只索取绿珠,不知道其中哪一个是她?”石崇一听,顿时勃然大怒,道:“绿珠是我心中所爱,我是绝不会将她送给别人的。”使者再三劝说道:“君侯博古通今,不过一个女子,还请三思。”但石崇始终不为所动。

  此时的石崇让人心生好感。一个颇识时务的政治投机者为了一名女子,竟公然得罪炙手可热的当权者!往日的欢爱,现如今的深情,让人想不感动都难,想必绿珠亦从此对石崇更加死心塌地。然而,这份深情不仅隐隐映照了绿珠的悲惨命运,甚至可以说,也注定了绿珠只有一条

  路可以走。

  使者走后,石崇心里明白拒绝了孙秀这个一朝得志的小人将后患无穷,便决定先下手为强。

  孙秀未发迹时,曾在潘岳手底下做官,潘岳不耻他的为人,常常斥责。孙秀权倾天下后,潘岳心中不安,曾经试探地问孙秀:“从前的事你还记得吗?”孙秀回答:“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潘岳由此知道孙秀一直心怀怨恨,担心不已。

  于是,石崇、潘岳与冯翊太守欧阳建一起密谋,暗中推动司马伦的异母兄弟、淮南王司马允讨伐司马伦。谁知走漏了风声,司马允仓促起事被杀,石崇这一记政治豪赌宣告失败。趁此机会,孙秀立即矫诏宣布石崇等人为司马允余党,派大队人马前往金谷园搜捕。

  是时,石崇正在崇绮楼上与绿珠宴饮,忽见甲士将楼阁团团围住,便知事情不妙。石崇长叹一声,对绿珠黯然道:“我今为尔得罪。”绿珠流着眼泪说:“愿效死于官前。”石崇大惊,竭力阻止,然而为时已晚,绿珠已翩然一跃,坠楼而亡。

  一代佳人,就此香消玉殒。而那奋身不顾的一跃,不仅在历史中定格,更在坊间好事者的言谈间逐渐变成了一个赚人热泪的纯爱传说。

  绿珠死后,石崇被杀,石家亦被灭门。

  为此,后辈好事者一致认定石崇因为绿珠而招祸。有人还言之凿凿地说,在绿珠来到金谷园后,事发之前,石家曾经发生过异事,倒在地上的米饭一夜之间尽化为螺,这就是灭门之祸的征兆。

  石崇之死,真的只是因为绿珠吗?当然不是。都说红颜祸水,然而红颜往往不过只是一个引子、一个漂亮的借口罢了。石崇之所以被杀头灭族,其真正原因还在于王朝内部的权力之争。

  两晋南北朝是中国历史上数得着的一段乱世,动辄就是血雨腥风,“城头变幻大王旗”,遑论个人,连无数世家大族都对自己的命运无能为力,石崇也不过恰好躬逢盛会,演了一个不幸被挫败的配角而已。

  《晋书》中载,石崇“少敏惠,勇而有谋”,二十多岁的时候出仕,先做武修令,得到了贤能的名声,很快被提拔为城阳太守。后来他又立下战功,直升安阳乡侯。虽然颇具才干,但石崇却是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性格张扬骄纵,好名好利,平日做事毫不检点,常常为所欲为,还为此受过不少处分。以他这种性子,就算是在相对太平的岁月,估计也不会少生祸端。

  石崇曾经从岭南带回一只鸩鸟,并送给了位高权重的大将军王恺。鸩鸟又称“文血”,是一种嗜食毒蛇的鸟,因毒素长年累积,所以连其羽毛中也含有剧毒。传说只消用鸩鸟羽毛在水中轻轻划过,这水就能致人死命,用水洗手,手会中毒溃烂至骨肉消融。如果用新鲜的鸩鸟羽毛在酒中下毒,不但毒性巨大,而且被毒死的人死状隐蔽,很难被人发现。在历史上,尤其是宫廷和显贵世家,下毒暗杀对手是最常见的方式,所以宫廷一向都有收藏鸩毒,的爱好,直到宋朝,皇宫的库房里都还有鸩羽的一席之地。

  由于鸩鸟这种恐怖的用途,历代宫廷都忌讳莫深,当时的法律更严禁鸩鸟过长江。石崇回京不久,就被司隶校尉傅祗告发。因当时皇帝对石崇宠信偏袒,因此也对他网开一面,只将鸩鸟当街烧死示众完事。

  这还不算什么,石崇真正让后世之人如雷贯耳的却是其豪富程度和斗富手笔。

  石崇的金谷园繁荣华丽,极一时之盛,“丝竹尽当时之选,庖膳穷水陆之珍”。据南朝刘义庆《世说新语》中记载,有一次,友人刘寔拜访石崇,内急如厕,却见厕中置绛纱大床,并有数名美貌的侍女持香囊侍立。他以为误入石崇卧室,出以告石崇,方知无误。刘寔再入后,窘迫而不能解急,只得逃出另寻方便之所。金谷园中的厕所,竟然豪华得让人无法如厕,好笑之余也让人咋舌。

  贵族王恺、羊琇等人皆以豪富自夸,与石崇争强斗富,互不相让。王恺用糖水涮锅一,石崇便用蜡烛煮饭;王恺用紫纱做成长达40里的屏障,石崇则用锦缎做成50里的围屏,王恺用赤石脂涂抹墙壁,石崇就用胡椒面粉刷墙壁。三个回合下来,王恺接连落败。

  王恺很窝火,不甘落败的他便去找外甥晋武帝司马炎帮忙。武帝赐给王恺一株世所罕见的珊瑚树,高二尺左右,枝柯扶疏。王恺得此宝物,十分得意,遂将此物拿给石崇看。谁知石崇见到后,竞“以铁如意击之,(珊瑚)应手而碎”。王恺大惊,十分惋惜,以为这是石崇妒忌自己的宝物,因而非常气愤。哪知石崇哈哈大笑,道:“不足恨,今还卿。”言罢,石崇命家仆搬出他所有的珊瑚树,其中高三四尺的珊瑚树就有六七株,色彩艳丽,枝干绝俗。石崇说:“你自己随便挑一株吧。”王恺大惊失色,目瞪口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世说新语·汰侈》)

  斗富斗到不给皇帝舅父面子,石崇的张扬脾性可见一斑,但最离谱的还在后面,他连皇帝的面子也不给。

  当时,外国进贡了一种稀世宝物——火浣布。此布出自炎火之山,原料包括木华、兽毛、冰蚕丝等,制成后入水不湿,需以火洗涤,入火时布色鲜红,出火后洁白如新。汉朝以后,此布久已绝迹,世人都认为不过是传说而已,直到魏少帝曹芳在位时,西域才重新恢复进贡这种神奇的布。晋武帝出于炫耀,穿着火浣布做的衣服去石崇家,而石崇却故意让自己的50名奴仆、婢女穿上火浣布衣去迎接晋武帝,在皇帝面前占足了上风。

  连皇帝都被他比了下去,石崇真可谓富可敌国了,那么,他的巨额财富又是哪里来的呢?

  《晋书》中云:“(石崇)在荆州,劫远使商客,致富不赀。”荆州是个交通要道,往来于此的各国使节、异域客商极多。石崇当时的职务是南中郎将、荆州刺史,领南蛮校尉,加鹰扬将军。但作为当时荆州地区的军政一把手,石崇竟时常领着亲信兵丁打脸挂须,扮成强盗,对行囊丰厚的客商们大行抢劫,并由此聚敛了巨额财产。

  然而,抢劫虽是好赚的无本买卖,却不过是石崇财富的其中一个来源而已。

  石苞有六个儿子,个个都出仕为官,石崇是最幼子。石苞去世时,唯独没有给小儿子分配财产。石崇的母亲非常失望,向丈夫提出要求,石苞却说:“这个儿子年纪虽然最小,日后却是能挣得最多产业的一个,因此完全不需要给他财产。”

  石苞去世的时候,石崇只有6岁,小小年纪却得到父亲这样的评语,实在令人称奇。事实证明,石崇的确很善于经营,日后也不负父亲所望,成了天下第一巨富。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富可敌国本就容易招人眼红忌恨,更何况石崇还如此斗富炫耀,真正是胆大妄为了!

  眼睁睁看着绿珠坠楼后,石崇强自镇定,认为自己最多也就是被流放到交趾、南粤而已,却没想到竟被直接拉到东市杀头,不禁长叹道:“奴辈利吾家财耳!”押车的兵士反问道:“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些散掉家财呢?”石崇不能回答,只得引颈就戮。

  石崇临终的那句长叹很令人深思。原来,他心里十分明白,自己被杀与绿珠无关,然而,现实功利的石崇却在紧要关头,对绿珠说出“我今为尔得罪”的违心之言!

  在那样的情境下,这看似深情的一句话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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