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锁
我和我的邻居只隔着一扇门
却像隔着一座山
我们都像隐居在深山里的人
碰面时礼貌地点头
一转身就形同陌路
我们看见的生活只是开门和关门
像一把暗锁
她的笑有些隐秘
像暗藏在深处的锁芯
那扇门,她怕有人能轻易打开
2016.6.22
小山村往事
走进了小山村
就走进了人间烟火
再往里走就是往事
许多关于爱情的细节已深入泥土
烧暖的土炕是一双手
黎明的鸡叫是一双手
广播喇叭的声音是一双手
缭绕于水面的炊烟是一双手
一双手又一双手
死命地把我往里拖
往事被堆积成一条通往深处的路
杂草凭着记忆生长
那里有一个过去的我
等待着现在的我的到来
2016.10.20
你的身体
你的身体不再是黑夜沉默的一个部分
这是自由的意义
是一场雪覆盖了另一场雪
想象
拯救著一场雪的幻灭
在习惯了的黑夜
你的身体闪闪发光
你要以你的意志
召回一个冬天
在这个如铁之夜
沉默的语言,沉默的胡须
沉默的蜂蜜于花朵的圣洁之上
自由之羽毛闪闪发光
2017.2.6
局外人
有人刚一脱下外套就发生了许多事情
有人被偷走了面孔
有人穿错了鞋子
还有人说了不应该是他说的话
路上的石头不说话
许多石头就沉默成了路的基础
路上的树不说话
许多的落叶便赶在了风中
路上的脚步不说话
鞋子和乌鸦寒冷的心情除外
乌鸦是鸟,是局外人
所有的文字都低着头,目光朝下
我和路,不知是路在还是我在
无法猜测是路走在了我的前头
还是我走在了路的前头
时间过去了,我们谁都没有发现
就这样,我们随时都有可能成为时间的帮凶
穿过我们身体的暗物质不会留下足迹
就像路的尽头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人的眼睛里
也许不经意间一个人就成为了一条路的尽头
死亡从不出声
2018.7.24
天凉好个秋
只一场雨
一个世界就幡然醒悟
每一根骨头都冷静了下来
那丝寒意或许是一种暗示
在禅意的空间
天凉了下来
我把一个季节最善良的温度
保留在靠近我皮肤的地方
我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
看了一眼离我最近的那棵树
一片凋零的红叶像玉兰
把幽香挂在了我的身后
天凉了
我开始想念岁月之好
2018.10.11
心之弦
让我守住一片田园
一株草的时光吗
草的琴弦上一趟列车正在驶过
撞破田野之后
沧桑的年轮就搂紧了忧伤
在静默的屋檐下
忧伤与阳光对望
此时,孤独是苜蓿的紫
悲悯是佛甲草的黄
此时,我的母亲是我的远方
斑驳的阳光斜靠在藤椅上
空气里的眼睛,一切都是静止的
2018.11.7
我想让时光表现出安详
我喜欢秋天的虫子
喜欢空气里带着潮湿的味道
喜欢雨落下之前燕子贴着地面飞
然后在树梢、枝头剪裁出雨的模样
我喜欢雷声从远方的那片草原上升起
带着轰隆隆的想象从远方翻滚而来
回音不绝,磅礴、深沉、原始
彰显出灵魂的渴望
我喜欢看到大雨把我淋湿
身后是一片雨打杨柳的沙沙声响
雨水从我的身上滴落
剩下的就渗入我的毛孔
所有躁动的时间都不再蓬头垢面
风也不披散着头发
我想让所有的时间都静下来
在这一平方英寸的绿叶上静下心
聆听雨后蟋蟀、蛐蛐与蚂蚱湿漉漉的寂静声音
我想让所有晴朗的感情都在这里聚集
让每一个人都拥有这完美的寂静
2018.12.3
北方雕像
迈过这一步
你的面孔就模糊了
背后的眼睛在集体地消失
被捶打过的生活依旧迈着艰难的步履
沿着地球的一条线攀爬一个陡坡
风雪肆虐,但,总有停止的时候
在它喘息的空间
我向那片被灾难掠过的土地
投去惊恐的一瞥
我看到提前醒来的一棵草
那是灾难留下的活口
2019.1.9
我始终在追逐一条河流
那条河流很细很细,没有名字
隐于杂草乱石之中
不泛滥,不断流
波澜不惊的一辈子只有一个姿态
匍匐着,不高过土地也不高过村庄
有点像麦田里的守望者
河道里干枯的树枝像我母亲的手臂
常年挑着珍珠一样的泪
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闪闪发光的细流像极了我母亲的绵绵细语
炊烟也很细,总是盘旋于细流之上
与细流保持住一颗泪的距离
细流旁的家乡一到了冬天
就被冻成了坚硬的石头
那条很细很细的河流一如既往地穿过了冬天
重复地弹拨着属于一座村庄的古老旋律
淙淙的泉流里没有湍流的颤音
也不见呦呦鹿鸣
可我始终追不上那条很细很细河流的脚步
寻觅不到它内心更深处的荒凉
那条通往远古的秘径
一只蝴蝶飞出
嘴里衔着珍珠一样的泪
2019.1.14
我开始用怀疑的眼神
我有过春天吗?
我怀疑,也许
我根本就没有走进过春天
自以为是的错觉像太阳下的影子
是杨花,七月的落雪
没有根的谎言
与春天的每一次见面都是一次自我的欺骗
用眼睛在看,用鼻子在闻,用耳朵在听
背对着背,很远
它看我,阳光下的影子很弯曲
我看它,迎春花般的一脸茫然
我们谁也看不懂谁
我们谁也不看谁的时候
一棵树一转身,就迈着自己的步伐
踩着自己凌乱的花瓣走向了岁月的深处
谁捂着自己的脸,泪在远方飘散
杂草默不作声穿过岁月的栅栏
我怀疑这个春天,但我
丝毫没有怀疑穿过铁栅栏的杂草
2019.1.25
责任编校 谭广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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