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辟邪的事物太多。
身边的静物放得合适,
伏魔就唯美很降妖。
但要想动静再大点,场面更主动,
不妨起用漂亮的双腮,
俏皮的圆唇,醒目的獠牙,
再配上夸张的震舌,
甚至源自心裁的独角
都生动于高昂的忧患意识;
喧天的锣鼓声很容易
就穿越它的起源之谜;
所以,稍微人类一点的话,
曾被归入迷信的东西
可不一定都属于历史现象;
风俗的裂变包含着民气的释放,
如果还可以俯瞰,它助兴的是
我们不一定非得从现实
返回现场;毕竟,舞到尽兴时,
偌大的狮头神似一个十足的清醒。
2019年2月9日
新年钟声
——赠程永新
连续的撞击来自长长的圆木
被颤悠的绳索吊在半空中;
碗口粗的印痕,每天都会
在同一个部位加深虚无
对世界的问候:即使死亡吻过
那些灰尘,它也不会消失;
当然,现场如果没有松鼠跳跃的话
它也不会引起特别的注意;
它固执于你有时会独自爬上山顶
去完成一个祈求,它不同于
只比神秘的警告提前了
一分钟的伤痕在我们身上
镌刻的完美的口号。从迹象上看,
它有点沉溺于把特定的时刻
带向一个习惯,如此,
它悦耳于浩荡的声音紧接着
就会在灵魂的节奏中出现;
但正如你目睹的,惊飞的麻雀
并没有四散;仿佛在稀释的野味里
兜了一小圈,它们又返回到现场
将缺席的部分悄悄填满;
这些雀鸟的身影有点破碎,
却敏感得像世界上最好的调音师,
等着你脱掉冬天的衣服,将我们身上的
钟形,赤裸地袒露在天地之间。
2019年1月1日
夜班
——仿刘立杆
星星就像铆钉,反射的光
令生活走神;無论醒着,
还是梦见兔子,寂静的夜
都是美好的礼物:但生活的意义
并不都来自生活的风景。
更多的时候,我们紧挨着风景,
却是风景的例外。譬如,此刻,
整个苍穹被漆黑的房梁又抬高了半米,
刚下夜班的塞林格却不满意——
什么味道都没法和空瓶子的味道相比,
他让摩西转世,并高声叫喊:
伙计们,把房梁抬得再高一点。
好吧。被迫辞去小镇邮政所长后,
放浪的福克纳也确实学过
一些木匠手艺,从更换纱窗
到加固篱墙,甚至小小的成就
就来自管道终于被妙手疏通;
但说起来,像喝酒一样过瘾的,
还得数爬到高处,去修房梁。
甚至一点都不夸张,要理解起舞的地狱,
就必须爬上圣殿的房梁;但除了
朝下看,还得学会闭上眼睛
看清一个事实:人只能往前走,
生活的神话才会继续下去。
幸亏克尔恺郭尔是丹麦人,
他才没抄起玉米棒子狠抽一个道理:
婚姻也很像一根黑暗中的房梁。
矛盾到把自己喝死,康普生先生
就是这么干的。但他有点不甘心
连基督都是那样被钉死在
风干的木头上的。单身生活
即将结束之前,作为和酒鬼自我决裂的
一个赌注:他派遣准新郎
去发电厂值夜班,并在目不识丁的
黑人同事的注视下,用了三个月
便写完了伟大的小说《我弥留之际》
2019年1月11日
兰州白塔
风景的宠儿,以至于你很少会想到
它也曾矗立在沧桑中,
将人的离别和世事的诡谲
永久地封存一个传说中。
骰子掷出有多久,它的傲岸
就突出过多久。大多数时候,
放任观赏性最好因人而异,
它更信任高耸的象征性
早已深埋在我们的意识深处;
如此,掩映在绿树的背后,
哪怕天气恶劣,奔流的黄河浪
也会为它准备好生动的倒影。
很上相,插入感也很强,
耸立的静物中,就属它的主体性
从不甘于只在时代的背景中
增添一抹难忘。只要遇对人,
它就会在生命的印象中凸显
另一番纵深。绝佳的瞭望点,
但常常,你只能站在风铃草旁,
从底层仰望它低调的巍峨。
匆匆的一瞥,或凝神的远观——
它从不担心你的梦里会没有它的位置,
就如同它毫不焦虑淘沙的大浪
已和历史解约,而它看上去再也不像
定海的神针。它无惧命运的乖戾,
也不怕时间的堕落,它深知
我们的记忆对标志性建筑的依赖,
但它不会利用早已深嵌在它身影中的
这些依赖。如果你只是偶尔才动摇一下,
它会是醒目的相伴;它不会因你的缺席
而忘记它的坚守。如果你还从铁桥上
走回自己的居所,它会沿你的背影
在余晖的余韵中嵯峨
我们最终总能听懂的大地之歌。
2019年1月28日
被点亮的水塔
——赠王浩
矗立在远离海浪拍岸的
花园深处,以剪影取胜于
你有时会从平凡的生活中
抬起狮子的头颅。时光的流逝
耗尽了美丽的漩涡,唯有它
从容于它的挺立是一门艺术;
当我们偶尔陷入迷惘,
唯有它精通留住时间的秘密。
只要将它摄入青春的影子,
它就会像长长的铁钉一样
把你钉进人生的亮点。
相对于无处不在的磨损,
它制造过更完美的幻觉:
它既不年轻,也不苍老,
从第一眼起,它就成熟于我们
绝不会只满足于历史的见证。
浑身上下缀满兴奋的小灯泡,
它不得不忍受人类的现实
对装饰性风格的偏爱,以及它
几乎无权伸张它自己的审美立场。
利他的典型,甚至它恢復理智的方式
也不外乎它从未小瞧过心海茫茫:
哪里有黑暗,哪里就有航行。
你是你的舵手,就如同宇宙没有别的起源。
2019年2月5日
暴露
荷塘已结冰,从跑回来的狗
对着它主人摇尾巴的频率,
你可以判断那冰层的厚度
能否经得住一辆误踩了油门的
轿车的重量。从落叶
被清理的程度,你能推断出
纳税人的钱有没有打水漂。
仿佛与意义的自我暗示有关,
在附近,光秃秃的枝条与存在的真相
有可能发生关联的唯一迹象是,
一只喜鹊的警觉程度,要远远高于
繁茂的夏天。它飞得依然好看,
却频繁于很被动。寒风中,
它的疲倦因可食的小东西
越来越少而加深;凛冽的枝头,
不受干扰的栖息本应缓解
一点生存的疲累,但因为
缺少树叶的遮蔽,它惊觉于
世界的安静已如此不可能;
它尤其警惕你的靠近,
态度之坚决,反应之迅速——
犹如它相信爱只能严格存在于
长着漂亮羽毛的同类之间。
2019年1月7日
野外取暖
北京今年的第一场雪
只存在于天气预报中,
存在于你夏天去过而此刻
却被铅灰色的阴云推远了的西部山区;
虽然看不见,但好大的动静
已拉开一个架势:零星小雪
真的会灵性到让梦的发动机加满
从天而降的白色燃料吗?
只有寒冷,没有飞雪
意味着冬天还不曾燃烧过。
闭上眼睛,你的身体渐渐并入山外有山,
取暖时篝火的旁边已坐有雪人如父。
2019年2月6日
黑冰入门
——赠伤水
大可不必矛盾于
远方还剩下多少意义;
沟壑很深,全凭机缘的话,
不如想想你手里的钱
还够不够买上一匹好马;
更迫切的,你其实急需
委婉一下新的弹性,
并随时保持跨越的感觉。
如此,你其实不必从土星回来,
才能认出封冻的小湖里
眼前的这些冰,不仅令广大的
夜幕渐渐失去了垂悬感,
而且由于见证越来越依赖
孤独的反光,它们黑得就如同
有只大熊堵住了世界的出口。
2019年2月1日
诗歌替身学入门
冷冽中,昏暗来自冬天的
晚霞总是在你还没看清
火烧云的尺寸之时
就已提早消失。季节的黑暗
随即会胀满时间的肌肉。
但弥漫的同时,昏暗也能带来
友好的错觉。偶尔冷风
也会在自然的冷静中温柔起来:
昏暗中,枝条刚劲的银杏
一会儿像白杨,一会儿像梧桐;
甚至无视距离的变化,
必经之路上,银杏,白杨,梧桐,
这三种在盛夏面貌迥异的乔木
在北方冬天的昏暗的视线中
竟然可以随意互为替身;
既然涉及洞察,它们就不会在意
从它们挺拔的身影中你究竟能
看出多少破绽,以及这些破绽
是否会影响你凝望树梢的边缘,
冬天的月亮昏黄得像只睡着了的大猫。
2019年1月13日
责任编校 谭广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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