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亲
现在,胡冬林的日子过得舒服极了:衣服有人洗了,饭也有人做了,窝藏在帽沿里的动物粪便也没有机会在帽子里过夜了。2018年8月下旬,我被突然邀请参加了他的定亲仪式。其实,我觉得,皆因他很重视这次定亲,才大老远请我去作陪。在我们东北,为喜事作陪是一件很荣耀的事。在我们东北,一个男人遇到终身大事,特别是定亲这等大事,必须请个外人作陪、见证。否则,就是对女方的不重视,就是把婚姻当儿戏,就是没有诚心。作陪的人最好是女性,可以轻松切入女性话题,省得冷场。他选择我是多么合适啊!我是女生,一个成了家的女生,一个痴迷植物的女生,一个长白山下出生的女生,一个灵便到可以准确抵达他任何新居的女生。我敢说,没有谁比我更合适。我敢说,这是他待人接物极不儒雅的一生中做得最儒雅的一件事了。当真正的缘分到来,他变得啥啥都低眉乖巧了。我好似闯进了他的洞房。简直不可思议,一个把“写字”硬生生说成“刨字”的大粗人,在自己心仪的女人面前居然变得那么腼腆,还脸红了!我还真是第一次见他因女人而脸红。向来,他的脸都是气红的,红得发紫。刚开始,我以为他又写出新作品了呢,毕竟我们好久都没有他的消息了。我们都很想他啊。结果,一经踏进他的屋,我就明白了:天赐大美给他。嫂夫人很贤惠,对他也很满意……
真好啊!完成任务的我从他那里回来,实在欢喜了好一阵子,直到天大亮了还不舍得从属于他的喜事情境里走出来。我只略微动动嘴皮告诉身边的人,先不要晃动我,先不要和我说话。我的意思是,我要好好整理一下胡冬林的喜事。我的身体之于大自然,有妙用。这个父亲样的人,终于结束了长达37年的独身生活,摘掉野人帽子,放下暴跳如雷,露出星鸦般沙哑柔情的低笑,走向平凡的日常。他会过一种此前从未有过的生活。此前,他的日子实在太苦了。这种苦,因有动物的自由恋爱、自由合欢、自由争风吃醋而加剧。他在长白山上,见识最多的就是生灵的求爱、繁衍、养儿育女、为领地角斗。他的文字里,写动物的情爱和飞鸟的情爱,写得最动人。写他与一只星鸦约会最动人。他写母爱富足的熊孩子,总是喜欢用这样一句话:又是一个胖小子。我相信,这句话他也同样用来赞美他的外孙。他生性古板、老套、生猛,爱情观念更老套,笔下的动物和飞鸟的情爱,总是男追女,总是穷追不舍。一个人,得是对爱情多么渴慕,对世俗的饮食男女又是多么绝望才会与一只意外丧夫的寡妇星鸦约会啊!甚至粗渴发誓:半生蹉跎,相见恨晚;若有来世,转投为鸦。我敢说,写《约会星鸦》的他是没有动机的,那就是他的一个恋爱日志。这世上,众生都有修行,禽畜都是争相投生为人、努力跻身人道、以人道为驿站、再转站寻求更高境界,他却许愿逆袭,愿来世转投为禽。
他说着我父亲常说的土坷垃话。他穿着我父亲常年穿着的黄胶鞋。他站在山里、站在火车站、站在干货铺、站在任何一个地方,甚至站在机场,就是一个老农的模样,根本不像一个作家。戴上眼镜也不像。穿上西装也不像。他大概知道自己的不像,因此,每有公开场合发言,都会弄得他汗流浃背。他磕磕绊绊,紧张到手心都淌汗。讲完了,落座后,把大手向脸上一轮抹把汗,便急切地征问身边的人:我这样讲行不行?这时,他是极不自信的。我很知道他为什么紧张,因为他亲身体验的大自然,都是与常识相悖的,都是颠覆性的、爆炸性的。他不知道怎么讲述更合适,他测量了听众的接受能力。他更适合答记者问,前提是,这个记者必须真正热爱大自然,且热爱得专业、能跟上他的博物节奏,若是假的,他几句话就给验出来了。说白了,与他对话得备课,他没时间在一问一答中现授科属种。他的腰从来都不是直的,像拉了一辈子耕犁。他与对他心思的人握手,不管老小,总是双手齐上,像他笔下的抱起食物的五道眉松鼠一样抱起对方的一只手:可爱、笨拙、拉人、有劲儿,震天呼啸,忘记了松开。他骂人,总是从村野山沟里拿来就用,從不拣择。他恨一个人,绝不是直接说出“杀”字,而会手舞足蹈,反复比画,咬牙切齿,眯缝着眼一遍遍诅咒:要是让我再见着这个人,我就这样,“咯嘣”一声,把他的脑袋拧下来!他手里的“拧”干净利索,像拧一只鸡脑袋。他的笑,从来都是带着少许咳声的,就像伴奏,一长串发射的时候,辨识度极高。
总之,他这个人啊,性格还是这么闪电,击中哪里,哪里必须噼里啪啦地火速回应、苍穹满电。否则,就对不起他做人的真:这个野人女真,做事是真较真儿啊。就在今天早上,我向一个叫徐怛的新闻记者打听2013年以前的胡冬林。我是故意问的。我知道凡是在长白山管委会文广新局工作过的记者,都有一肚子苦水,而胡冬林的到来,直接把他们的苦水提纯成了胆汁。我说,你采访过胡冬林是吧?他马上眉头大皱:我跟你说,我以前不知道他这么有名啊,等到他在长白山开作品研讨会了,我才知道他的名气这么大,之前,就是因为熊的事,他可把我们折腾蒙了——
还债
我可不想再说熊的事。胡冬林替我们人类向长白山的熊还债、向长白山的大自然还债,弄出了一身的病。正如德高望重、被誉为“中国散文教父”的著名文学前辈张守仁所说:《狐狸的微笑》是冬林蹲守长白山近二十年,用他最宝贵的财富健康换来的金子般的作品,值得文学界重视它、议论它、表彰它。张守仁还说:最近十几年,我一直在编一本《世界美文观止》。我发现冬林《狐狸的微笑》里的美文可以进入世界经典动物散文的行列。他的文字可以和美国梭罗的《瓦尔登湖》,法国布封在《自然史》中写马、天鹅的动物散文,英国珍妮·古多尔写利桑敏雅自然保护区里黑猩猩的文章以及俄国屠格涅夫写夜莺、猎狗的名文媲美。不仅可以媲美,他的有些华彩文字甚至超过了梭罗和布封。张守仁对胡冬林的这些肯定和赞美,我是亲耳聆听,我就在现场。我觉得,这就是胡冬林之于中国文学的价值。目前,获得这种褒奖和肯定的人并不多。顺便透露一下:胡冬林是很喜欢被表扬的。还记得2013年他的作品研讨会在长白山召开,结束时,他随我们一起回长春。我们坐在同一个大巴上。当时正值鸢尾科的植物花开,车窗外,迷茫的大草甸子里,紫气团团。他显然很激动,腰依旧是不直的,蜷缩在中间右侧靠窗的位子上,眼含湿意。他亲切地喊着坐在前排的《作家》杂志社主编宗仁发,像个撒娇的孩子:小宗小宗,我这回可以了啊,我终于为咱们吉林省写了点字了,你说是吧?他称写作为写字,向来这么说。这一车的人,岁数都比他小。走到全国也多是如此。他又说:小宗小宗,接下来,我准备找个老伴儿,把这一身的病好好治一治,完了呢,一起上长白山,再多写点字。他讨老伴儿的样子像是讨要奖品。
胡冬林的写作到底有多苦呢?我最清楚了。长白山脉,由于针叶的松科植物密集,每年,在大暑到来之前,这里到处都是蜱虫。它几乎与早春钻出地面的低矮植物同时出现。蜱虫到底有多厉害呢?它最擅长驾驭风,我曾多次亲眼见它可以骑风在空中飞行,眨眼间就是半里地。因此,即便阔叶林,蜱虫也是很多。我春天蹲在矮灌木丛中拍摄,它能接连爬到我的眼皮上。可它比七星瓢虫还小,并不容易被发现,往往发现时已被它叮咬到肌肉里了。还有一件事可以说明它的毒性之快:当临近中国边界的俄罗斯人被蜱虫叮咬了,会用直升飞机以最快的速度把人空降到牡丹江市林业中心医院进行救治。俄罗斯疆域辽阔,回到本国的医院治疗,抢救时间上是来不及的。即便幼蜱,毒性不大,也会长达十几年在伤口处以各种瘙痒提示森林的恐怖。我们东北,凡是常年劳作、与山林经常打交道的人都要定期注射森林脑炎疫苗。而这也仅仅是保命之计。蜱虫留给人的后遗症,最轻的就像脑溢血患者的后遗症,我们东北人叫“走路挎筐”。在东北,只要接近原始森林,蜱虫必然密集。我每天回家,都要搜身,一寸一寸地排查身上是否粘有蜱虫。我想,这个过程,胡冬林定是没有的。胡冬林体验的窝棚、地窨子究竟有多恶劣呢?可以用睡帐篷来对比。长白山保护站的人说:睡帐篷,必须侧着身子睡,要不凉气一上身,全身就疼得起不来。大雪封山后,在野外也尽量不要吃雪,太阳出来,人脚印里的雪融化得最快,可以喝里面的水。而胡冬林不擅长喝酒,驱寒就少了重要武器。
可对于胡冬林来说,世间最厉害的病是什么呢?即:可以注入基因、变成基因遗传的病。它的后果是什么呢?他没时间回答我们。他实在需要一个助手。我代为传达一下吧:请大家去琢磨造型千奇百怪的植物就知道了;请大家问问遭受过大地震、大洪水而侥幸存活的人的内心就知道了。万物的进化,根本不是慢悠悠、很舒适的过程,其实都是遭受暴力、基因突变的累积。达尔文的进化论堆砌的都是动植物遭受突然袭击时含恨适应、恨之入骨、永不消除的记忆。爱无罪无色,爱像菩萨的光芒照拂。胡冬林对长白山生灵的爱,就是减少长白山生灵对人类的恨,就是阻止一种恨基因在动植物体内的蔓延、传宗。因此,当我读到他对物种基因何以形成的解释时,我觉得他真是悟得透透的:人类是野生动物的最终消灭者和奴役者。只要人类导致一个动物物种在自然界中的对手或天敌灭绝,自己取而代之,或者在自觉或不自觉中成为一个顶级动物物种如熊、虎、豹、鹰等物种的捕杀者,那么,人类会被这一物种认定为最大的敌人。这个结论将被刻印在动物的遗传密码中并一代一代传下去。
然而,宇宙的因果律,胡冬林就是再长出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他真的没有那个时间。我敢说,就是他对物种基因密码的解释,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会认为他在胡说。这是没有五百年便拿不出证据的事。然而,这却是一个人长期与大自然亲密接触可以感知的事。这种感知的前提,需拿出真心对待大自然。这种感知,可以从一百多年前一位印地安酋长给美国总统的一封信中獲得通感:我们知道人类属于大地,而大地不属于人类。世界上的万物都是互相关联的,就像血液把我们身体的各个部分联结在一起一样。生命之网并非人类所编织。人类所做的一切,最终会影响到这个网络,也影响到人类本身。这个酋长可以是胡冬林的知音。很多人都疑惑,胡冬林那本散文集为什么叫《狐狸的微笑》呢?他总是不解释。我替他解释下吧:回到大自然的家谱里,胡指的就是狐。这是大自然的宗教,早被迷信追捕,他只能像逃犯一样,累死累活,到处救火。把手当脚,把脚又当手,把吐沫星子当灭火器里的水。他喉咙喊哑了,得到的仍是各路伪保护者的骂声一片。他的博客上,至今还昂然挺立着诸多匿名留言,更像恐吓:这是在炫耀你的丰功伟绩吗?你这是在想方设法帮自己出名,你不用知道我是谁,知道也无所谓,我只是想说,人没有私心那是神,自己好好想想吧!而胡冬林是单纯的,当一个人明暗发出正反两种声音,他不会听弦外之音,他把伪保护者的虚情假意和临危自保当成是悔自心中来。
胡冬林激进吗?其实,长白山真的应该再次封山了,已是迫在眉睫。今年八月份,我选择生态较好、野性尚存的西坡登山,我见珍贵的长白红景天稀少得可怜,我见许多扯着艳丽围巾拍照的大妈们“噗通”一声倒在正值花期的大白花地榆上摆拍起没完,游客蚂蚁一样多,工作人员根本制止不住。阶梯两侧,凡是人能够得着的地方,高山龙胆便一棵不剩。在长白山锦江大峡谷,一个操着南方口音的中年妇女正在挖掘七筋姑,她可能把七筋姑当成兰花了。再过不远处,就见一只五道眉松鼠正抱着一粒七筋姑的种子在午餐。胡冬林天天看见人类这样掠夺、造害,他又怎能不生气、不急火攻心?人们争相为五道眉松鼠拍照,谁注意过它手里的食品?谁像胡冬林这样研究过长白山生灵的食物链?他捻开动物的粪便闻了再闻,就像一个负责任的自然法医。更没有人在意,浑浊的人味也会干扰天然林的磁场。既是圣境,就交给心中的神圣去居住好了,人又何必占有太多!对大自然的挤兑,就是对人类自己的挤兑。胡冬林最想表达的是这个思想。然而,这种反作用力,他没有时间解说,他只能用一个个血腥的现实暂时唤醒人们的同情心、为血淋淋的大自然止痛,再用一堂漫长的《蘑菇课》点拨人类怎么保养大自然。可谁能放下这条利益链转而求其次?官员有官员的难处,大自然有大自然的难处,百姓有百姓的难处。
夜行
我最知道中国的自然文学写作有多难。更别提生态文学写作了。一个简单的例子,当我用专业的科属种对植物进行写作,我总要磨破嘴皮子解释:欧洲千里光,并不是我到了欧洲,这仅仅是它的学名。可是,对自然的敬畏也告诉我,必须诚实写作、准确写作、负责任写作。浅薄的将就必将推倒重来,一切的瞒天过海都抵不过一种微小植物对花期的忠诚。人不能揭发的谬误,大自然却可以一年一审讯。我觉得,胡冬林之所以坚持自己又苦又不讨好的写作方式,同样是因内心这份谦卑、谨慎的坚守:当一个人与大自然交往过多、渐渐成了至亲,是万万不敢在笔下撒谎的。甚至新作开笔之时,是要向大自然汇报的。甚至写什么,也得大自然应允了才可以写的。大自然也有隐私权,有很多是不能写的。更因他每天步之所至、目之所及,都是它们,假如长期胡乱编派它们,良心又怎么过得去呢!还因他获得了太多月光的洗礼,常常被大自然感染得热泪盈眶。读他,会发现,他常常夜晚出动,常常是子夜到凌晨两点还没有入睡,他和他笔下的生灵保持着同样的作息,他的胆子比猎人还大。他曾是资深记者,最懂得纪录片的前期储备。他到山野荒沟里去听鸟叫、与它们一起过夜,这无疑最损坏他的健康,也无疑让他的文字充满了珍贵的夜色。而常常,他都要热泪盈眶,顶着一张大花脸回到自己的灶冷锅清。饥肠辘辘,却再也没有力气做出一碗粥,这一刻,多么幻灭!我觉得,这就是胡冬林笔下常说的孤独的来源。说实话,以前,在我没有夜里山行的行为时,我读不懂他偶尔忍不住倾泻到文字里的“热泪盈眶”。当我因某一种植物需夜间观察而有了与他同样的行为后,再读他,会在他的泪点处突然洒泪。
我觉得,胡冬林承受了太多太多人们对大自然的误解和不解。这导致他知音稀少、读者飘忽。我敢说,他写的鸟,那些千奇百怪的学名,那些让人消化起来就艰难的专业术语,没有人会全部发音准确。这让他焦躁、愤懑、嘴角起泡。他只以笔作战,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一个部队,帮他注释、营销、传播。我早年就听到有人这样议论:他那是作秀,这样写作的人实在太笨。说实话,一个人写植物和研究植物都是容易有读者的,毕竟,植物多数都开花,这世上没有人会拒绝花开。毕竟,植物是安静的,不怎么会走动的,只要逮到了花期,就不愁结不出果子。可是,看看胡冬林的笔下,他好像特别喜欢横空出世的物件、特别喜欢隐秘的夜间出动的物件、特别喜欢成日抓不着影的物件、特别喜欢庞然大物。还特别喜欢潜入水底的、攀岩爬树的、生计艰难的、傻乎乎的、弱势的。他喜欢动态的一切、朴素的一切。比起皮毛华美的东北虎,他更赞美接地气的臭烘烘的野猪。他是有预谋的,却不是件件都有胜算的。因为大自然并不听他指挥。当一个物种在他的山林笔记里只出现了一次,就意味着一篇文章的报废。而为了这个报废的结局,他同样也要等上数年。我觉得,中国的生态文学写作,当向胡冬林学习。他之前,中国没有纯粹意义的生态文学写作。很多都是掺了假的、隔靴搔痒的、不彻底的。我觉得,不管小说,还是散文,在写动物、写鸟类、写植物时,是不可以违背自然规律进行虚构的,肆意虚构的危害实在太大。比如,当这本书向孩子大量推介时,孩子们会认为大自然就是那样的。更何况,现在很多书借着全民阅读的通道直接对准了学校里没有任何自然常识、也没有机会接触大自然的孩子。一个事实是:凡是自然与生态文学写作者,還肩负着向读者传播准确的博物知识的重任。而读者,也几乎这样默认了。
因此,凡是读了胡冬林的书的孩子,真是此生之大幸。他的文笔是自然流畅的,孩子阅读是没有任何障碍的。我建议所有的孩子去读胡冬林的书。他的文字是最准确的、最诚实的、最较真儿的。这是《野猪王》里的后记:这部小说即将面世,最先要感谢好兄弟孙喜彦。2005年秋与他在长白山相识,终于找到一座富矿。别的不提,单单围绕这部小说,我向他提出不下300个问题,而且越来越难,他总是对答如流(记得我有一次就在纸上列出87问),尤其第三章“天阉现身”中的“金角鹿”一节,几乎是在与他的一问一答中完成的。两年来,他介绍过去的狩猎师傅和伙伴给我讲故事,安排我在大山里养蛙人的土房居住体验山林生活,带我上山在野猪拱过的林地查找小树苗,带我寻找昔日熊冬眠过的仓子和猎人住过的地窨子,找来各种猎具实物给我看,带我找寻长白山部女真讷殷部的遗址;有时唠到深夜,就把父母住的热炕头让我住,总之没有他的热情相助,这部作品绝没有今天的模样。这里,我需要补充的是,胡冬林的小说千万别当小说来读,他更多地运用了电视制作的剪辑手法。他最终的目的是要忠于大自然。他在准确写作、非虚构、强大的博物观照的基础上,锤炼出小说的质感,这对任何一个作家来说都是难度极大的。他渴望得到认同,而直到有作品发表或出版,他才会神经放松。这个后记,我前后数了下,他直接点名道姓感谢了40人,还间接感谢了他的江湖:狩猎师傅、猎帮兄弟、民俗和方物学者、爱鸟人士、萨满专家、菌类专家、动物专家等等散落在民间的野生高手。我知道,他更多地是在代表大自然发出感恩之言。他就是这样的人。评论家雷达早就说过:胡冬林的写作是大于文学的。
最后,我推荐大家观看由胡冬林编剧的动画片《昆虫联盟》。我相信,大家会像我一样发出赞叹:这个可爱的山里人,这个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山里人,这个把山神爷的饭桌当写字台的山里人,这个一丝不苟坚守着野人女真远古基因的山里人,还可以是中国的宫崎骏啊。我还要拿着延胡索的蓝问问他:可否与尔心中蓝豆娘的蓝同为世间自然蓝之绝色?
完稿于2018年11月2日
责任编校 谭广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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