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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笔记 (2011年9月—10月)

时间:2023/11/9 作者: 作家 热度: 13200
胡冬林

  写在前面的话

  五月,对哥哥来说,是快乐的,也是不幸的。

  2007年的5月4日,他将半个家搬到了长白山脚下的二道白河镇,开始了长达六年的半个森林人、半个写作人的快乐生活。

  2017年的5月4日,他没有任何征兆的离开,让他的亲人和朋友们猝不及防……

  走的人绝尘而去,留下的人暗自神伤……

  2017年5月2日晚上,接到哥哥的电话,约好第二天上午来我家,早饭后我便开始准备,想跟他一起吃午饭。近十点还不见他到,正要打电话去,他恰好打了过来,“我起来晚了,刚刚吃完早饭,下午过去吧!”

  下午三点半左右,哥哥来到我家,聊了许多,人和事以及他的女儿与外孙。4月26日他为自己的新书去广州签售刚刚回到家,其间顺路去深圳看望了女儿和半岁的外孙。好事连连,但从他脸上却看不出喜悦,反而有一丝忧郁。或许是许多计划中的作品尚未完成,或许是对他所了解到的人和事有所不满与忧虑,又或许是厌倦了城市嘈杂的生活而心生烦恼……果然,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我在城市里生活太久感觉憋闷,还是去山里自在……”于是,他跟我讲起,八月打算去长白山西坡的松江河镇,租房重新开始每天上山的快乐日子。

  从他的山林笔记中,明显可以看出他在城市与在山里生活的不同——回到城里,他的日记基本不记,或只是记些流水账及发些议论,毫无生气;回到山里,他立刻变了个人,兴冲冲,乐颠颠,每一篇山林笔记都长篇大论,充满激情。山林就像是他的家,那里的一切都像是他的亲人,只有在那里他才感到自由和自在。

  胡夏林

  当丹顶鹤在面前翩翩起舞,当金腰燕在耳边婉转呢喃,当黑头鳾栖落肩头,当身处欢叫的小鸟群里,人往往沉浸在大自然给予的一次次惊奇和感动之中,忘憂脱俗,心灵仿佛经受了一次纯净的洗礼。于是,我们开始一次又一次寻觅那个天堂,这才知道,我们找到的,只是鸟天堂大大小小的碎片,曾经的鸟天堂已经被人类破碎。

  ——摘自2011年10月11日《山林笔记》

  2011年

  9月1日

  早上有小雨,整个上午都在写《山猫领地》,越写越来劲,那部《动物生存指南》的片子给了我很大启发。今晚播出的部分讲到高山鼠兔,它身上的皮毛春秋皆可御寒,但夏天若气温超过29度时就会因高温而死亡。长白山现在似乎也出现了这种情形:山猫领地上本来有两窝鼠兔,今年春天我还见到过它们,进入盛夏天均不见了踪影,不是让山猫捕获就是被高温赶跑了,今夏曾有十多天超过30度的高温。

  去年和今年都发现了几处捕捉榛鸡的土制机关在保护区内山猫的领地内。山猫的生存环境空前严峻,它们面临着地盘被挤占、它赖以生存的食物高山鼠兔被高温赶走的艰难状态中。而盗猎者捕杀榛鸡的行为无疑也是在跟山猫争食;因污染而逐渐变得混浊的河水使它失去了饮用水源,山猫受到来自各方面的生存压力,这些都发生在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无人调查也无人问津更无人关心。它的同伴们,那些狍、貂、鼬、麝鼠、蛇、小飞鼠、各种鸟类,也都面临着各种生存隐患,遭到猎杀或被毒死……

  但愿我的山猫能够顽强地继续生存下去,它的同伴们也能够继续生存下去。目前唯一听到的好消息是漂流被停止了,但今年打松塔的人却早早来到这里,砍下红松枝杈查看松塔是否已成熟……

  《山猫领地》还有一章要写,现在约17000字,肯定要超过两万字了。争取在未来的一个月内完成它,借这部《动物生存指南》纪录片的东风,圆满结束这篇散文。《民族文学》的小安催稿很急,争取这本日记用完时《山猫领地》也同时完成并交稿,下本新日记争取与《金角鹿》一同开始。

  9月2日

  王老师家没人接电话,独自上山。

  不认识的小菇很多,还有几个白蘑菇圈,那些白白的小蘑菇们蓬蓬勃勃地比肩而立。前年那棵长黄小蜜环菌的小倒木上又长出一堆好看的小蘑菇,拍好照片随手采下来,抬头又看到不远处的几大丛香菇,那些肥厚一些的已老熟不能食用。挑选可食的嫩香菇采了一斤多。没走多远又遇到到一大片榛蘑,采到两三斤。另外还有刚刚长出来的虎皮乳牛肝菌,它们可真漂亮啊!

  那些香菇生长在一些当年砍伐橡树做地板块的残桩圆木及木方上,找机会仔细问问这是哪一年发生的事。保护区的森林真是太可怜了,被一桩又一桩罪行破坏得日渐衰落,五年来第一次见到这些因当年的贪婪而留下的恶行后果。

  毛榛子落了一地,还不断有橡子从高处嗒嗒落下,这是继我前几天看到的第一批橡子落地之后第二次看到它们落下。毛榛子落地后,保护壳自动张开,淡青色的榛子坚果落到地上,估计也要数万至十万粒果实才能长成一棵榛树。有的榛树是一丛丛生长的,这与刚落地的种壳形状有关,它们有的种壳是由三四个或两三个联成一体落地,壳中蹦出的几个种子会在同一块地面生长而形成一个林木家族。这是一个抱团生长的策略,许多植物种子都会以这样的形式生长出来。

  金秋在即,黄菠萝叶这几天也开始陆续飘落,公路另一侧有一些人在采葡萄。今年几乎什么都收,少有的森林丰收年,小鸟也叫得欢,因为可吃的虫子和植物的子实也多,它们总是吃得饱饱的。

  去看了看那个狍子尸体,已成了一摊烂泥,这几天的腐烂速度极快,因为那些在尸体上的大片虫子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再过不久,这里将恢复到原来的样子,看不到任何痕迹,而这都是那些被叫作“埋葬虫”的功劳,这种腐肉类甲虫是森林的清洁工,它们把动物死亡后腐烂的尸体,转化成在生态系统中更容易进行循环的物质,它们是自然界里的清道夫,对净化自然环境起了重要作用。正是因为有了它们的无私奉献,森林才能保持相对的清洁。

  离开那里之后不禁感叹,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而熊和其他食肉以及杂食动物都没有来,或许因为这里是人类经常活动的地域,它们不敢也不愿意来。

  问了一下林业局的职工,林场在新植树的林地撒的是灭鼠醚,在原来的林地撒的是不孕药,两种鼠药。而我则在想:如果林地不撒药也不搞卫生林,利用树木自身调节,自我医治病害,同时利用有些以害鼠为食物的动物来平衡利害,让万物一起共生共存携手生长有多好。这需要一批有责任心的科研人员来做这件事,而不是撒上药了事,与此同时,昆虫及一些小型有益动物也被灭掉了。

  去了鬼笔发生地,已有大大的菌蛋冒了出来,它们应该是前天或昨天的雨后生出来的。九月是名符其实的秋天,大批果实成熟的同时也有无数新生命在林地上纷纷萌发,有一些很美丽的月夜菌以及一棵刚刚生出的环柄菇,它应该是今天才正式登场的。

  城里人只知道九月凉爽天朗,殊不知只有这九月中的这半个月是一年中最黄金的季节,山里人和我在一年当中最重视这半个月。这个季节对我这个以森林万物为写作对象的作家有多重要,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也不关心。我要做的,只是写好我的作品,让作品说话。

  只要进山,就贪恋待在林中而不愿意回来,直到下午两点多才返回,背了一兜子沉甸甸的蘑菇,收获颇丰。

  9月3日

  天极晴,竟然有点热,蚊子又开始肆虐。

  进林子不久即听见鹰在天上盘旋鸣叫良久,是前些天听见的两只飞旋鸣叫中的一只。一定又有什么动物被套住了,它在天上宣告自己对这份食物的权利。上周还看见灰喜鹊与松鸦的领地之战,双方都处于总动员状态,叫声凄厉加入到战斗中。当时因为急着赶路,另外也不想因我的观察而影响了它们,于是果断选择了离开。但在心里却一直记挂着战斗的结果,非常担心松鸦被灰喜鹊打败。这几天看见那些松鸦依旧在这里自由地飞来飞去,知道它们在那场战斗中打败了灰喜鹊,最终赢得了这块领地。这个细节以后在写“松鸦三唱”时可扩展开来加入进去。

  八点半到九点间林子被太阳晒暖了,冻了一夜的小鸟开始欢叫鸣啭,林子里变得格外热闹。有一个银喉长尾山雀的小群在眼前经过,还见到一只老朋友绿啄木鸟。

  走出去挺远却没遇上什么像样的蘑菇,只发现一朵红得浓烈的腊伞,还有一朵亚绒盖乳菇,散发出好闻的橘皮香气。头茬榛蘑在昨晚的一场雨中灰飞烟灭,只见两棵香菇树均已老熟到不能食用,只采到一斤勉強可吃的杂菇,但却意外地得到了几朵珍贵的珊瑚猴头菌。今天看到假猴头菌出现,两丛都长在没有树皮的老木头轱辘上。归途又见到一个站桩上有一丛鲜艳的金针菇,前前后后围着它们拍了好一会儿。阳光在树影间摇曳,这丛嫩黄与酱褐之间的小菇光影斑斑,在镜头中十分耀眼。

  原始森林里有无数这种天然生成的美丽蘑菇画面,可惜我们走得不够远,看不见也拍不到所有的自然美景,只好在有限的行走中找寻这些角落里的片断。今天看到了日本人在60年前伐树后留下的大树桩,还有上世纪90年代末盗伐者做地板块砍倒的大树,两相对比,一个是豪夺,一个是盗取,都在破坏长白山最好的资源。我认为长白山最好的资源就是这片原始林,而不是天池风光,真正深入进来的文化人经过思考之后都知道这一点。

  后半生无论在哪里漫步休憩,都不如在春天或秋天的森林里走动观察和思考,身在其中的我真是幸福啊!以后还要找机会尝试在山里住几天,更深地体验山中岁月。

  中午从山上回来,用自己亲手采到的珊瑚猴头菇煮汤下面条,肉炒瓜片香菇,香香地吃了一顿,又深睡两小时,写下今天的山林笔记。

  一大朵已经干透的粉紫香蘑放在案头,不时拿起来放在鼻端闻闻,那股清淡的香气让人温暖又惬意。晚饭打算把采来的金针菇用开水烫一下,用来拌黄瓜丝。

  香菇这几年呈下降趋势,其中有很多因素促成:

  1.气候变暖,今年至少有十天超过30度;

  2.天干地燥,虽然去年发生了水灾,但总体呈干旱趋势;

  3.人类活动加剧,旅游人数大增,汽车造成的尾气污染;

  4.某些传播孢子的昆虫、动物及鸟类数量减少;

  5.树叶腐烂减缓,菌类养料减少;

  另外还有些什么因素,需要再和王老师讨论和确认一下。

  今天看见一棵红皮云杉结了一树长圆形鳞片紧密结实的枞果,在阳光下金黄金黄的,垂满枝头,这棵丰收的红皮云杉,会给鸟儿和其他的小动物们带来多大的满足啊!以后还要找找冷杉松塔以及美人松、偃松、高山桧、落叶松、鱼鳞松等树的松塔,一一进行观察再一一进行描写,做成一篇叫《树种》的散文,分坚果、浆果、软果三章,哈哈,一个妙想!

  《蘑菇课》中要加入写乳菇的一章,大部分乳菇都是菌根菌,另外还要加入关于层孔菌类的内容。

  要牢牢记住埋葬虫分解林中动物尸体的功劳,它是森林的清洁工,我亲眼见到埋葬虫的功绩在那只死狍子身上极其明显地体现。

  9月4日

  早晚天很凉,估计蚊子会被冻死,昨夜的露水今早已成霜,过几天就是白露节气了。

  跟王老师上山,见到一个怪状根盘,王老师很喜欢,决定锯回家,因此耽误了一些时间,只好另选一条道进山。林子里格外凉爽,今年蘑菇数量还不错,但种类不如往年多,已进入九月只有星星点点的极少品种,这些天大都如此。

  晚上与当地人吃饭,听他们讲分辨新旧兽踪的门道:一是用嘴吹,吹雪上足迹。新踩在雪上的足印容易被吹散,而一天以上的足迹已形成硬雪轮廓,难以吹散;二是用手试足迹底部,是否踩出硬雪壳,结成雪壳的说明走过的时间已久,未结雪壳的足迹是新的。

  妹妹发来短信说见到《文艺报》登出《人民文学》9月号目录,我的非虚构作品《狐狸的微笑》压轴。这是继《蘑菇课》之后又一力作,下次鼓足劲儿好好写《金角鹿》,然后再把关于鸟的散文重新进行架构,把已经积累的素材理顺,慢慢写起来。今年明年后年这三年将是我的散文年。

  抓紧写《山猫领地》,已进入最后一章,相当顺手。

  9月5日

  今天在山上最让人兴奋的收获是看见一棵母熊扒开冷杉树皮,让小熊舔食树汁的被剥光下半部树身的树。这是一棵直径15公分的冷杉树,熊妈妈从下部的1.5米处开始,一大张一大张把树皮扒下来堆在树的四周,树皮上还有熊爪留下的一排排小洞眼儿。喜彦看了照片,说是今年四月份留下的,一只母熊带两只小熊。

  出蛰后的母熊要找食物来喂饱小熊,但大地仍旧到处是雪,一片光秃秃,它只好扒掉树皮让小熊舔食树汁。黏黏的松脂从树身源源不断地分泌出来,可供小熊舔食好一阵子。它们的舌头很长,又有许多倒生的肉刺,舔起来格外便利。因为母熊一冬基本没有进食,所以没有多少奶水喂小熊,同时熊妈妈也想在此时教小熊学会自立寻食,认识可吃的食物。

  原来刚出蛰的小熊上的第一课是舔冷杉松脂,这也是它们出蛰后吃的第一顿饭啊。

  走了很远的路,大约有十公里,回来小腿累得硬邦邦,一点钟才到家,幸亏带了干粮,没有引起低血糖。今天只见到几朵金褐伞、一朵美丽小包脚菇、若干牛肝菌和鳞柄白毒伞。尝了尝白乳菇的汁液,辣得舌头生疼,很快扩散到整个舌面,过了好半天才消退。

  采到够吃一顿的皱盖罗鳞伞,这蘑菇老一点的菌香味会更浓一些,类似潮润的典型菌香,干透以后更是菌香袭人,今晚用它炒肉片黄瓜。

  这一年还没有到蛇谷来过,今天终于如愿走了一趟。昨晚睡得少,早上又早醒,睡眠不足,所以爬砬子时累出了一身大汗。回到家补睡一觉,起来后见秋阳明媚,金黄灿灿,空气透明清新。

  桌子上有一个干透的花脸菇(粉紫香蘑),在桌前写字时经常拿起来闻闻,那特殊的菌香味道只要鼻子凑上去,立刻就会使人产生一种难以言表的快意。晾晒的一斤多香菇已基本干透,榛蘑也干透了,准备把榛蘑带回去给妹妹和女儿炖小鸡吃,够美美吃一顿了。

  在这里认识喜彦和王老师两人是很幸运的事,从两人那里都学到了许多山林知识。刚刚和喜彦探讨,通过动物粪便可看出季节、收成、大小、老弱,甚至公母。收获巨大,今晚即可写入散文中!

  一个人在长白山孤独着、安静着、忙碌着、思索着、收获着,而且每一天都有素材和思考上的收获,这样的日子可真充实啊!金色的秋天,山上在大丰收,我也在大丰收,人活到这个份儿,就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幸福。

  狍子尸体已经快烂光了,臭气熏天。喜彦说,不管多臭,熊只要来到,都会扒开看看有没有可吃的东西。他曾用一个月零一天的时间,每天去看一个烂狍尸,最后只剩下一小堆骨头时,熊到底来了。

  王老师没有找到他上次藏起来的狍子角,看着像被什么动物给拽走了。

  刚刚把写下的那小段孤独着的短信发给一些朋友,招来热烈回应,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小龚特意打了23分钟的电话来,要写评论我的文章,要看我所有的散文,并向我介绍他正在看的儒勒·米什莱的书。

  9月6日

  老老实实在家写《山猫领地》,终于完成一小段比较满意的关于山猫癫狂地的描写:

  再走不远就到了“山猫癫狂地”。这是我给山猫小径上一处地标起的名字,以此牢记山猫发生怪异行为的地点。

  前年盛夏沿小路去山里,覆盖火山灰砂的土路上,印着一片杂乱无章的山猫足迹,还有胡乱翻滚的身体压痕,这现象立刻吸引了我。火山灰砂细如粉末,印迹十分清晰,然而,这种清晰中却透出怪诞难解的意味。这只山猫仿佛失去理智,像个酩酊大醉的小酒鬼当街耍疯,忽而踉踉跄跄,东倒西歪;忽而乱蹦乱跳,四处瞎转;忽而满地打滚,撒泼耍赖;翻跟头打把势拿大顶打醉拳,怪态百出,痴狂疯癫。

  面对这些杂乱印迹,一知半解的我如同观看离奇天书。百般不解之际,一阵异香扑鼻。抬头看,路边生长一大丛正值花季的植物。此花是柱状花穗,无数密集小花齐聚花柱四周,深暗紫或紫红,暗炽灼灼,在烈日下形成方圆一米的气味场。养猫人都知道猫爱摆弄花草,陶醉其中难以自抑,山猫亦如此。唇形花科植物对猫有一种神奇魔力,像藿香、香薷、薄荷、裂叶荆芥、香青兰等,还有一种木天蓼,又名葛枣弥猴桃,这些植物的花朵均有浓烈的薄荷味辛香。似乎含有薄荷醇物质的花香令猫格外迷狂,其中藿香犹甚。藿香俗名叫猫把蒿、把蒿,国外称猫薄荷,这种整个植株散发的特异香气晾干后依旧萦绕不去。山猫的领地中有多处藿香群落,最大的一片约半亩地。

  秋阳似火的正午,花丛弥漫浓郁香阵。山猫尽情吸嗅,随后精神恍惚,眼神茫然,半张着嘴,上唇扯向两边,咧嘴痴笑,一副陶醉模样。它东歪西倒,摊手摊脚在花丛中躺倒,四处蹭磨身体,胡乱擦抹面颊,仰天手舞足蹈,同时发出“喵喵”的春日媚叫,吃了迷幻药般深陷奇妙幻觉。国外专家认为这类植物的芳香气息中含有某种化学物质,与母猫分泌的性信息素相类,猫嗅觉系统中的雅克布逊器官感受到性刺激,将信号传送大脑,猫进入性幻觉状态便神魂颠倒起来。这种性诱惑不但对公猫起作用,母猫嗅到这类含有薄荷醇类芳香气味的植物亦有同样忘情表演。

  9月7日

  从山上下来的途中听见一声野猪哼哼,我立即出声回应,它们全部警觉地站住谛听这边的动静。想起这些天看见的数棵野猪蹭过的大树,还有今天看见的大卧坑,可以想象它们时而一边摇耳甩尾赶吸血虫一边心满意足地哼哼的样子。今年秋天遍地的橡子、榛子,野猪们个个都会吃得膘肥肉满。

  昨天看见一株在低处的野猪蹭松油树,由那蹭迹可以看出,那头野猪足有我的胸口高,而且力气很大,被经年累月地蹭来蹭去,树的木质部已被蹭去1/3,足见它力气惊人。由此想到,将来可以写一篇关于野猪的散文,取名叫《林地王》。

  王老师说,有时刚一跨过倒木,另一侧正好有野猪卧着,轰隆一下跃起,吓人一大跳。去年跟喜彦去他昔日的戗子时,前方有一只大母猪发出大声警告,乍一听以为是熊,巨大吼声在河谷中回荡……

  王老师藏的带角狍子头失而复得,就在埋入地旁边的1.5米处,被一只或一对青鼬循味找到,拖出来把脖子部分以及下颌两旁四周残存的肉全部吃光,只在臉颊一侧残存一块韧皮……

  喜彦提了个建议:把那块残存的韧皮用铁丝绑好钉在树干三米高处,下边下个夹子,每天去看看,如果夹到青鼬,拍好照片再放掉。我坚决否定了他的建议,不会为了拍一张照片而虐待动物或让它们因此而丧命。看来山林中隐藏了无数不为人知道的秘密,将来也可以搜集素材写一篇关于青鼬的散文。

  拍了几张疑似兆头的照片,采到两斤榛蘑、一斤香菇、半斤肥鳞伞,昨天听老张太太说已经在山上看到灰树花。

  我拍的疑似兆头图片被喜彦否认,他说兆头一般与人齐高,上沿不会低到腰部。还给我讲了当年他曾打到过五只青鼬,三只公两只母,那是在刚开春的三月。其中一只中弹在肚子,肠子流出来,它逃到另一棵树上后被打死。当他讲到这里时,我脑海中出现了曾经拍到的那对交颈而死的青鼬……动物界无人关心青鼬的死活,其实这种杂食动物什么都吃,生命力顽强,在艰难的环境中顽强生存,是非常重要的森林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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