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初中毕业那年,正是三年“自然灾害”严重的一年。我家人口多,只有父亲一个男劳,分粮格外少。在青黄不接时,野菜成了我家的主食。眼看我要从长宁中学毕业,家中几乎断炊,我到了失学的边沿。把偷人视为最无能下贱的父亲,为了我不失学,却应了当年“猪哭呢,牛叫哩,饲养员偷料呢”的顺口溜,竟当起了窃贼!他是大队养猪场的饲养员,把喂猪的豆渣用包袱包好,裹在腰里偷回家。让母亲合着榆钱、野菜搅拌揉成饼,贴在锅邦烤熟,成为我在学校的口粮。
暮春四月,天大旱,气温高,我背到学校的豆渣菜团子,还没吃三天,就发霉腐烂。我从口袋一掏出,气味难闻。眼看着那长出绿毛的食物,我张不开口,肚子却咕咕叫着,无奈之下,我把那东西一块一块地掰在搪瓷缸子里,倒上开水浸泡一会,然后滗掉水,放些辣面子和食盐,再倒上开水,吃进嘴里又辣又咸,还怪有味道……
“谁还没打饭?关门啦!”炊事员的吆喝声把我从沉思中叫醒。坐在饭桌上,一想起父母和家人吃的饭碗少米没面,泪水直流,手拿着雪白的热蒸馍,却无心吃下去!从那顿饭起,我每周都节省两个白杠子馍,周六下午带回家。
当我第一个周六下午兴奋地回家,下了火车,太阳已落山,走十多里路赶到家门口,父母已拉灯睡下,二老住在门房,知道我回家,把门没关上。一听门响,父亲拉亮电灯,披衣坐在炕上。母亲高血压,喝了安眠药已入睡。我掏出两个杠子白蒸馍向爹递过去。只见爹伸出骨瘦如柴的胳膊,两眼痴呆呆地盯着杠子白馍,嘴一张一合地说:“瓜娃呀,我叫你上学念书,不是让你节省两个杠子馍!”我的心狂跳,泪直流,嘴却说不出话来!
几十年过去了,父亲的话常在我耳边回响,两个杠子馍的陈年旧事,我对儿女说了,又对孙子们讲!
作者简介:胡汉新,退休干部,七十九岁。酷爱文学,从上学至今,利用空闲所创作的诗词、散文、小说在《咸阳日报》、《陕西日报》、《华商报》、《陕西文学界》、《陕西文学》、《延河》发表四十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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