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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

时间:2023/11/9 作者: 鸭绿江·下半月 热度: 15342
洛杉矶国际机场的夜晚,灯火通明。室内,人流如织,值机的、候机的、 登机的以及下机的不同肤色的旅客忙忙碌碌,人们大多笑容满面,个别的神情紧张。室外,众多喝足了油的“胖妞”静候客人登机入座,“胖妞”身边形形色色的车辆往来穿梭。机场跑道的指示灯像一串串夜明珠引导着飞机的起降。天空群星闪烁,刚刚起飞和即将降落的“空中客车”机身及两侧机翼上的标识灯流星一样划过,让机场的上空更加流光溢彩。

  时针指向二十三点,152号登机口的候机座椅上,坐着一位年近六十岁的较老中年男人,他的名字叫诸葛欣。诸葛欣这次是和老伴一起来美国看望在德州大学做博士后的儿子一家的,儿子儿媳做博士后,三岁的孙子上幼儿园。老两口本打算在美国共同住半年,但诸葛欣还没退休,没有那么长的假期,只好让老伴留下照看孙子,自己返回中国。

  大厅广播不时传来用英、汉语播报的四川航空、 东方航空、 南方航空等飞往各自目的的航班信息。诸葛欣是等候四川航空公司飞往济南的3U680航班的。为了消除困意,他在相邻的几个登机口旅客候机区来回走动。一会儿,他来到156号登机口旁边,在此等候的是飞往上海浦东机场的东方航空MU578次航班。诸葛欣走过一排座椅,映入眼帘的是一家三人组合。左边,五十多岁的男人,身材魁梧,手里拿着一份英文报纸在浏览,右边是一位年龄相仿的女士,低头看着手机,头前的刘海遮住了近三分之一的脸庞。中间为一靓丽女孩,下穿蓝色牛仔裤,上配白色T恤。修长的双腿,瓜子型的脸,天然的双眼皮,赵薇样的眼珠,不高不矮的鼻梁,樱桃型的小嘴,稍尖的下巴,白腻细嫩的皮肤,浓密的披肩秀发,活脱脱的一位东方美天仙。少女手中拿着苹果ipad,在自己娛乐的同时,不时用左手拍拍爸爸,用右手拍拍妈妈,让父母共享她的快乐,毋庸置疑,那是吉祥和谐的一家。

  “MU578次航班马上就要登机了,请公务舱的客人到这边排队,经济舱的到那边”。先是英语,后是汉语,机场女服务员在提示和引导候机区的旅客。三口之家于是停止了手中的活动,背起旅行包,准备走向公务舱乘客那边,排队登机。中年女抬起头的一刹那,把目光射了过来,诸葛欣的眼猛然像触了电一样发生了反应,是什么感觉,难道是她。那女士的脸上同一时刻也有了诧异的表情。“请旅客们抓紧过来”,先是汉语,后是英语,服务员手指 登机验票口。三人急促促往前走的过程中,中年女不时回睦,嘴唇好几次明显抖动,貌似欲言又止的神情。他们旅居美国吗,那去上海就是探亲。他们家住上海吗,那来美国定是度假。目送搭载着三口之家的“波音777”飞向茫茫夜空,诸葛欣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回到152登机口区,还在不停地自言自语:难道是她,难道是她。不可能是她,又自我否定。

  一

  宏信山庄小区,坐落在风景秀丽的蒙山县城南边。小区大门外不远,隔了一条马路,就是当地著名的南山公园。春夏之交,公园里草木郁葱,鲜花盛开。园中小溪,流水潺潺。乐耳的流水声和浓郁的花香让人流连忘返。迷人的公园之夜,LED灯光下,一对对蝴蝶翩翩起舞,凉亭中、树阴下热拥在一起的少男少女窃窃私语。

  年过半百的诸葛欣和小他两岁的老伴夏秋菊,漫步在公园里的人行栈道上,边欣赏公园美景,边对聊。

  “你说,我那样过吗”,诸葛欣指着一对亲吻的男女,用轻轻地声音似开玩笑地对老伴说。意思是自己和别的女人。

  “不知道”,秋菊答到。和前几次一样,对老伴这样的问话,她并没有十分反感。

  这已是诸葛欣最近几年第三次以同样的口吻,问老婆同一问题了。年轻时,是绝对不敢的,因为那样问必会引火烧身。

  “谁和你亲,想得美” ,秋菊说,面对第一次问。意思是根本不可能,她也决不相信。

  “你长得好不,还有识字班(沂蒙山区对未婚少女的称号)看上你,别臭美了”,第二次她也是不相信。

  第三次的回答不同与前两次,她没有上两次那样否定,好像有点半信半疑了。

  睡觉前,在床头,诸葛欣打开手机的收藏夹。

  祝:

  家庭幸福,

  工作顺利,

  万事如意!

  一张因时间久了有点变黄的带格子的信纸上,十三个娟秀的正楷字。

  “你看,像不像女人写的,”诸葛欣让老伴看。

  “像,很像。”秋菊有点惊奇。

  “你看这个“识字班”长的怎样”,诸葛欣指着同样是因时间久了有点变黄的彩色照片。

  “漂亮,十分漂亮,你还珍藏着这些,”秋菊吃惊地。

  “她比我还高。”老伴儿仔细端详着照片说。

  “不,比你矮。你一米六九,她一米六八 ,比你矮一公分。坐着的照片,你看不出高矮,”诸葛欣解释道。

  彩照上的女孩叫李静,照片是一九八二年九月她刚入西安交通大学时拍的,当时,彩色照相机很少,只有大城市才有。芳龄二十的李静,坐在宿舍双层床的下床,上穿一件方格米黄色外衣,下穿咖啡色长裤,脚上是一双运动鞋,留着时下刚刚流行的披肩长发,一张天使般地笑脸,端庄大方,清纯美丽。

  二

  时光倒流。

  一九八〇年,改革开放已经进入第三个年头,祖国大地处处莺歌燕舞,一派欣欣向荣,各行各业大干快上,奋力补回失去的十年。诸葛欣作为回复高考后的首届“七七级”,省财政学校中专毕业后,分配到蒙山县一个偏僻的基层税务所做征收员,由于工作勤恳,不久便被上级组织调到了县财税局,办公室就在县政府大楼。

  春节刚过,县里为了“文革”期间毕业的高中学生补发毕业证书,举办了高中课程补习班。教室就设在县工会俱乐部大礼堂里,县教育局教研室和师范学校的名师授课。上课时间为每天的晚上,一、三数学,二、六语文,四、五、周日理化。课桌就是排椅,一椅三人。爱好学习的诸葛欣也是补习班的一员,他参加补习班的目的,就是准备再考大学。上了中专,他情不愿心不甘。补习班上,爱学好问、基础较好的诸葛欣,吸引了两个“白衣天使”同椅。

  一天晚上,两位白衣天使同学之间多出了一位新女生,三人课椅四人用,略显拥挤。课间,大家讨论了一通数学题。

  “你是不是莒县的?”我听你口音像莒县人,新同学问。

  “是的,我家是莒县的,”诸葛欣答,

  “你在哪里上班,干什么工作 ”?她又问。

  “我在财税局工作,在县政府大楼上班”。

  “你哪,也是中心医院的护士吗?”诸葛欣问,

  “不,我妈在中心医院工作,她让我跟着二位姐姐来学习的”,新同学答 。

  “你怎么来蒙山县工作的”?她又问

  “中专毕业分配来的。”诸葛欣告诉她。

  “那你是不是姓诸葛?在石园中学上的高中。”

  “是的, 你怎么知道?”诸葛欣反问道。

  “我和你是同学,咱在一个学校上的高中”,新同学说。

  “同学?我怎么不认识你”,诸葛欣疑惑不解地说。

  “你不认识我,是因为你上高中我上初中。我们语文老师把你的作文《冒雨喜迎红宝书》当作范文读给我们听。一次,我们几个同学在你后面走,有个你同班同学的妹妹,指着你说:那作文就是他写的,我特地跑到前面仔细地看了看你,所以我知道你,对你的相貌也有点印象。我叫李静,我爸爸从莒县调到蒙山县武装部,我们家就搬过来了,我家就住在县武装部。”女同学自我介绍。

  “很高兴,他乡遇故人”。男女同学各自默语。

  “我办公室就在县政府大楼,县政府和武装部隔一条街,斜对门”。

  “我知道”,李静笑了笑答。

  铛铛,上课铃响了。

  星期天,诸葛欣八点在县府食堂吃完早餐,像往常周末一样,去县府门前溜达。

  约十分钟后,故乡同学李静,走出了武装部大门口。

  “你每天上午都出来吗?”李静问。

  “不,只是星期天出来逛逛,工作日不可以。我办公室就在那四楼,今天周末没人,你来坐坐吧 ”,诸葛欣指着身后的县府办公大楼。

  “好的”,李静边答边走了过来。

  县财税局税政科办公室,是一个九平方米的单间,科里只有科长和办事员诸葛欣两人,科长常年住卷烟厂,帮扶重点企业发展生产经营,日常业务就是诸葛欣一人办理。星期日整个县府大楼,除了几个值班的,几乎没人。李静来到同学的办公室,在沙发上落座,诸葛欣给“意外得来”的老乡同学倒了一杯白开水。

  “谢谢,”李静道一声。

  “你中专毕业,能在县政府府工作,很不错呀”。她接着说。

  “你哪,干什么工作?”诸葛欣问。

  “唉,我 ,我没有工作”,李静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我现在很迷茫,找不到下一步的方向了。我去年毕业高考 ,其它科都比較好 就是英语扯了分,你知道咱那学校没设英语课”。

  “是的,我也是因为没学英语,才考了中专,要不现在可能还是大学里的学生”。诸葛欣颇有同感。

  “你们毕业后,学校里找了两个学过英语的化学老师兼授英语,根本就是糊弄,他们自己也不会,怎能教好学生。”李静的怨言。

  “是呀,咱那个偏僻学校 县里是顾不上的”。诸葛欣说。

  “唉,可学生倒霉了,李静又叹了一声。 去年高考落榜后,县里招工 ,妈让我去造纸厂工作,我实在不愿意去,就拒绝了。我好想上大学,妈让我今年再考一次,再考不上,就直接参加招工,去不去就由不得我了。再就是让我考地区卫校,上两年,毕业后去医院像她们一样当护士,妈说女孩子当护士是合适的工作,可我从小就怕看见血,看见别人身上淌血就晕。要不,我考你们那学校吧,毕业后能在这大楼里上班,比去医院强多了”。李静诉说她眼前的困境。

  “你数理化 考多少分? 语文怎样?”作为同学,诸葛欣关切地问。

  “说老实话,我特爱好数学,数理化考分都比较高,语文差一点,但也不怕,问题就在英语。”李静说出自己没考上大学的症结所在。

  “你既然有那么好的数理化基础,考了中专岂不可惜。我现在都还想重考,我们那些中专同学,有条件的都重考了。工作再好,但不是大学生,学到的知识不是一个层次,将来的发展更是天壤之别。你有好的家庭条件、个人基础和兴趣,你才十八岁,有比同届高中毕业生小一岁的年龄优势,一定要考上大学。英语的问题要想办法突破,不要想别的。”诸葛欣给同学献的良言。

  “我自己大多时候也是这样想,但有时候就动摇了,那英语不知道怎么办。你帮帮我吧 ,看在老同学的份上,你语文好,指导我复习语文。你写的那作文,老师读给我们听了,同学们都很佩服。象那篇《冒雨喜迎红宝书》,写的真棒,那天的活动,大伙都参加了,我们怎么就写不出来呢。”女同学的话很诚恳。

  “你说你还想重考,要不咱一起复习你重考。”李静表达了她的愿望。

  “可以,我陪你学,我现在也在自学英语, 我学到二十五岁,还有五年,也许真的能考上个好大学。”诸葛欣半开玩笑地说。

  同学半开玩笑地话,李静记在了心里。

  回到家里,李静打开自己房门,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一会儿身上热乎乎的,她感觉到自己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说到做到。此后,在县武装部办公楼最顶层会议室旁边的偏房里。周末就是一对同学男女学习的园地和天堂。诸葛欣帮助李静借鉴参考自己所在单位工作的流程,制定了全面的学习计划,并细化了各月节点目标,周密的考虑到了学习中将会遇到的困难,预备了解决问题的措施和方案,量化了想要达到的结果,并按部就班的组织实施。

  男女搭配成金,学习不苦不累,不会的也变会。自从和诸葛欣一起复习,李静的心情舒畅了许多,一扫过去找不到人生方向的阴霾,性格变得异常活泼开朗,做题有了精神,背单词效率翻倍。

  三

  两个月后的周末,李静邀请诸葛欣到她家吃水饺。

  “我爸爸想认识一下你这个莒县老乡(李静的爸爸是江西九江市人,只不过在山东莒县武装部待的时间久了一些,所以自称莒县人)”,李静说。

  “好吧”,诸葛欣答应了李静诚心诚意地邀请。这已经是第四次了,上三次他都婉言拒绝了。

  李静的爸爸是县武装部副部长,住的二层小楼,独门单户,楼刚建不几年,还比较新。一层有个院子,走进院门,一个十足军人气质的中年男人正在浇花。硕大的桂花树,清秀的兰花,含苞欲放的并蹄莲,花枝招展的海棠,把小院装扮的如同花园。

  “你好,叔叔。”诸葛欣礼貌地叫了一声。

  “屋里坐,小伙子,‘我一会就完活。”李静爸笑了笑。

  李静把诸葛欣带进客厅,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在看动画书。

  “我弟弟,在上小学四年级”,李静说。

  厨房里,一个中年女人正在揉包水饺的面,毫无疑问,她就是静之妈了。

  “莒县老乡,我们还是同学,”李静向她妈妈介绍道。

  揉面女人抬起头,对着诸葛欣上下看了又看,仔细打量了几番,眼神表现的极不自在。

  “外面沙发上坐坐吧”,那女人言语也十分地冷漠。

  诸葛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顿时明白了个大概,心里火辣辣的。一米六五的身高,黑不溜秋的脸庞,其貌不扬的外表,加之农村出身,引起了李静她妈的警觉。那眼神和言语是在怀疑、担心、更是警告自己:不要对她的漂亮女儿有什么企图心。

  李静的爸爸很快进到客厅,热情地泡了一杯庐山茗茶,问莒县家乡的生活状况,聊财税局工作的感受,并给与了一些人生指导,诸葛欣感觉眼前这个军人十分可敬。

  不一会 热腾腾地水饺端上了餐桌, 还有四盘美味佳肴,诸葛欣婉拒了李静爸劝酒,副部长自斟自饮。

  “你少喝点!”夫人一声不轻不重地训斥。让旁边的诸葛欣感觉这个女人不是在训她丈夫,而是别有用意。

  由于心情紧张,加之气氛不和谐,诸葛欣拿着筷子的手老是在微抖,一开始就把水饺掉在盘外一个,李静她妈用眼瞪了一下。真是越小心越来事,最后一个水饺恼人的掉了地上,这丢人的举止,让女主人直接撇了一眼,就差骂一句了。

  吃罢水饺,诸葛欣谢绝了李静爸再喝会茶的盛情,决定辞别离开。女儿刚要起身送一下,就让她妈吩咐到厨房刷锅刷碗了。

  诸葛欣灰溜溜地离开了武装部家属院。

  这顿水较吃的像是吃了刺针一样难受,同样的水饺不能再吃第二次了,李静家的门不好进。诸葛欣记住了。

  李静妈的戒心是不是多余的呢。诸葛欣和李静在一起,想的是语数英理化,谈的是语数英理化,做的还是语数英理化,目标两年内考上个好大学。自从两人一起学习,对于高考问题,李静心理上不仅没有了压力,而且感觉十分轻松。

  男、女问题只是有过这样的对话:

  “你有对象了吗?”李静问,沂蒙山区对象就是指未婚妻,不像城里人叫女朋友。

  “没有。一是年龄小,我才二十岁;二是现在讲究家庭双脱产,父母有工作,吃国库粮。像我们这样的,城里姑娘没人愿嫁,要找还得去乡镇找农村出来的,”诸葛欣答。

  “我妈就说让我以后绝对不能找农村出身的男孩,我说农村的怎了,怎不好,我爸不就是农村的吗,她说就是因为你爸是农村的,我才知道了农村的穷亲戚多,今天借钱,明天借粮票、布票,没个完,穷坑难填。”李静述说她妈的主见。

  “你妈说的有道理,她的想法完全正确。”诸葛欣也知道眼前的社会现象。

  “但我不一定听她的,我从小就和农村孩子一起上学,我觉着农村人实在,不像城里人整天打扮的妖里妖气,说话张牙舞爪的。”李静道出了自己的观点。

  “那是个别的,城里还是好的多,农村也有调皮捣蛋的。”诸葛欣说。

  四

  八〇年的高考,李静的成绩早有预料,结果也可想而知。可喜的是,经过诸葛欣近半年的指导和陪学,数理化分数稳步提高,语文更是上了一大截,英语就差多了!

  暑假期间,李静的爸爸高升调到地区军分区任正团级后勤处长,她妈妈去了地区人民医院工作,家也随之搬到了地区军分区家属院干部楼。

  诸葛欣托单位同事在地区教育局工作的哥哥,找到了英语教学水平一流且距家较近的地区二中,让李静从“高一”开始重新学习英语。期初,李静不是很同意,怕再上三年,时间太长,自己精神上承受不了。诸葛欣说,就是两年,时下都是三年课程两年上完,最后一年复习,你这两年专攻英语一门,时间肯定够用,这是战胜高考的唯一办法,李静最后接受了。

  李静在旁听英语的同时,还同时学习了课改后的语数理化新内容。

  李静随家去了地区军分区后,和在县武装部一样,地区军分区招待所长把招待所最前面仓库边上的一间房子腾出来,整理了一下,让李静做学习用临时书房。 蒙山县距沂州地区驻地八十公里,诸葛欣和李静一起学习的问题丝毫没受影响。因为当时相对落后,单位上报资料、报表、领材料、拿通知、开会、学习等诸多公务,正常情况下,诸葛欣每周需去地區局一次,很多时候一周两次。且交通不便,经常要在地区宾馆住下,有时头天住下第二天办事,有时头天办完事住下第二天返回,总之和李静见面与在县里没大区别,地点就是军分区招待所那临时书房。

  自此,诸葛欣去地区局出差又多了另一份使命。

  又是一个周末,诸葛欣按时来到军分区招待所李静的书房。卓上摆着一叠叠数学草纸,看着,念着,说着,争着,解着,做着。突然灯泡灭了,李静去保管员那里领回了新的,由于凳子和个子都太矮,所以必须两个凳子摞起来,诸葛欣踏在上面才能够着灯座,凳子稍一晃动,他就不敢直腰”,李静一只手按着凳子,一只手捂着嘴抿抿笑,费了好大劲才把灯泡换上。

  “你是不是胆很小?”李静问。

  “是的,我胆量特别小,记得小时候我和同伴一起上山拾摘松子,我不敢爬树,是那个比我小的同伴上树摘,我在下面捡,然后我们两个人分。农村盖房用的木架子只有两米高,我上去就不敢挺腰。”诸葛欣自己坦诚地说。

  “那次你在我们家吃水饺,我就看出来了,你是个胆小鬼。胆小好,犯不了大错误。”李静笑了笑又说。

  “可能也做不成大事”,诸葛欣回答。

  “十.一”国庆节,放假一天,诸葛欣提前来到书房。不一会,李静一手提挎包,一手捂着肚子进了屋。

  “你干嘛用手捂着肚子?”诸葛欣问。

  “肚子疼,”李静轻声说。

  “那次来你肚子疼,今天怎么又疼?”诸葛欣又问。

  “来好事了”,李静有点羞涩地说。

  诸葛欣心里明白了,但还是明知故问地问了一句:“什么好事?”

  “女人一月一次,你不知道吗,傻瓜。”李静含羞的微微一笑。

  诸葛欣是有点傻,他确实是第一次听说女孩的一月一次叫“来好事”。

  “我去卫生室给你拿点药吃吧”,诸葛欣边说边站起来。

  “不用,我包里有红糖,你给我泡点红糖水喝就好了。”李静指了一下自己那包。

  诸葛欣打开李静的包,在找红糖时,看见包里还有电视广告中天天播放的女人用的什么“宝”。

  李静喝了男同学帮忙泡的红糖水,身上感觉舒服多了,这是她第一次在特殊时期,喝到“陌生”男人泡的红糖水。

  五

  八一年五月三十日,既是月末又是周末。诸葛欣今天是去地区局送月度报表,可以放下就走,任务单纯,时间充裕。前天,县新华书店进行清仓大甩卖,好多陈年旧书削价处理,诸葛欣精心挑选了两本,一本是《雪莱诗集》,另一本为《普希金诗集》,两本书共计一点八元钱,这趟地区之行,他要把这两本书送给李静。

  开往沂州地区的“飞燕牌”客车,奔驰在国道二〇六号公路上,路的两边,是一望无际的联片农田,,从车窗眺望远处,麦浪滚滚。近处的田间老农喜笑颜开,一片丰收在望的喜悦。

  诸葛欣坐在客车里,心里希望今年即将到来的高考,流了汗水的李静,也有一个好“收成”。

  走进军分区招待所最前排头间那临时书房,李静在埋头读English。

  “你来了”,李静客气地莞尔一笑。

  “是的,休息一下吧”,诸葛欣说。然后坐在沙发上。

  “好的”,李静说话总是笑嘻嘻的。

  “今天我给你带来了件小礼物,相信你一定会喜欢”,诸葛欣放下公务包。

  “什么礼物,快拿出来我欣赏一下,你给我的礼物,我一定会非常喜欢。”李静急切地问。

  诸葛欣从包里拿出两本书,递过去,李静接过书,看了一下,书面有点褪色,但是新的。

  “你刚买得吗?”她问。

  “是的,前天在县新华书店里买的。”诸葛欣说。

  李静打开《雪莱诗集》,只见扉页上用钢笔工工整整的写着诗集里的经典诗句。

  “拿过来,我读给你听吧”,诸葛欣拿着第一本,发出了他那夹杂着沂蒙山土音的普通话:

  西风呀,你猛烈地吹吧,

  既然冬天来了,那春天还会远吗。

  李静听了,会意地点了点头,看来她是真的喜欢。

  那一本,诸葛欣指着《普希金诗集》说。

  沂蒙山普通话又响起: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

  现在却常是忧郁。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是诗感动了静,还是声音打动了静,也许两者兼之,此时,李静的两眼有点湿润了。稳定了一会。“我今天也送给你一件礼物,你猜猜是什么”,李静微笑着说。是交换吗,可事先没有约定,她怎么也给我礼物,那是心灵相通吗,诸葛欣心里想。但李静要送他什么,确实让他摸不着头脑。“我猜不出来。”。李静从桌下拿出來一个手提袋,郑重地递过来,诸葛欣打开袋子,里面是一条崭新的浅灰色针织男裤,标签上售价二十八元。“你花这么多钱给我买裤子干嘛,我有工资,你吃闲饭不挣钱。”诸葛欣说。“我的心意,我还想给你买一件T恤衫,没有看中的,以后有了合适的再给你买。”李静表达了她的用意。二十八元,达到了诸葛欣四十一元月工资的百分之七十,按照这个比例推算,相当于现在的五千多元,这礼物不便宜。

  六

  有奋斗就会有收获。一九八一年的高考,李静取得了令人振奋的好成绩,距本科分数线仅一步之遥,大大超过专科线。按照她妈妈的意思,干脆上地区“医学专科学校”或“师范专科学校”,都是很好地当地名校,将来工作也很有保障。但女儿不知哪来的劲头,坚决不按她妈说的做,铆足了劲,再战明年。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又一个高考季到了,一九八二年七月七日上午八点三十分,我们久经沙场的女将,作为全国五百多万参考大军的一员,怀揣着对大学的美好憧憬,信心满满地走进了地区二中的第十考场。考试过程中,从审题答题到复核,用实战在此环境下磨练了三次的老手,沉着应对,充分发挥,“攻山头、炸碉堡”,越战越勇。经过“语文,数学,外语,理科综合”四大战役,八日下午十七点整,考试到点铃声响过,考生李静顺利地走出了第十考场。

  熬过三十天的等待,高考成绩公布了,635分的总分,一举突破了“重点本科”线,并超出了50多分。

  看着这拼搏出来的分数,用汗水和毅力换来的成绩,李静第一次留下了激动的泪水。三年的坚持,对一个女孩来说,确实有些漫长,好在坚持到底就是胜利,且是个人一生当中堪称伟大的胜利。

  沂州地区军分区招待所最前排仓库边的临时书房里,这个周末不同以往,主人彻底放下了让她既爱又恨的语数英,手中换成了“高考报考专业指南”。

  “报‘山东大学吧,名校选‘数学专业,山大数学是很棒的。”诸葛欣的建议。

  “我想上交通大学,学‘桥梁设计专业。小时候,一次外公外婆带我坐火车经过南京长江大桥,桥下是奔腾不息的滚滚长江,桥上是呼哨而至的钢铁长龙,一桥飛架南北,天堑变通途。那时我就想,等我长大了,也要在九江建一座长江大桥。”李静阐述了自己的想法。“桥梁设计需要到现场勘查,你想过没有一个女子,或者坐着小船在大江大河江心丈量,或者腰系麻绳在深山峡谷悬崖峭壁上目测,有多危险,需多大的承受力。”对李静的想法,诸葛欣表达了反对意见。

  “信息与通信工程, 你报这个吧。学成以后,坐在机房里,操控着机器设备,科技发展了,就是用电脑,人工智能,指挥穿梭在祖国大江南北的火车、翱翔在天空的飞机、航行在远洋的巨轮,那情景有多惬意。”接着诸葛欣提出了自己的另一个建议。

  半个月后,诸葛欣收到了李静发来的一封加急挂号信。里面是一张复印的高校录取通知书,并附有特别加注。

  李静同学:

  你被我校录取为一九八二年度新生,专业为:信息与通讯工程。

  ……

  西安交通大学

  一九八二年八月二十二日

  注,我拿到通知书,立即复印寄出的,静。

  七

  第一学年

  第一封信:

  鸟语花香的校园,宽敞明亮的教室,学识渊博的老师,热情奔放的同学,大学真的很美。还有…还有…还有日夜思念你的静。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你多次说过你也很渴望上大学,我希望你再考,争取考到西安来。你说你喜欢文学,这里有文学专业全国拔尖的“西北大学”;你也可以继续学习你的财税专业,这里有“西北财经大学”;当然,你最好学“信息与通信工程”,你的数理基础也很扎实。我等你一年两年都可以,咱们一起上学,一起毕业,一起工作。总之,来西安就好,我在这里等你。

  我会努力的。诸葛欣的回信。

  但残酷的现实是,诸葛欣的大学梦与实现,距离不是越来越近而是越来越遥远了。新高中教材的实施,上学丢工作的矛盾,工作中日日频繁的应酬,让“梦想”可能真的就是梦想了。这两年尽管为李静陪考过一次,还差点被一所师范大学中文系破格录取,但毕竟英语太差。所说的努力可谓谎言,真实情况是越来越不努力了。

  第四封信

  《雪莱诗集》和《普希金诗集》就在枕头边,看见这两本书,你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钻石黄金容易得,人间知己不好求。我在精神和意志及其消沉的时刻,偶然遇见了你,是天之所缘,我是有福之人,工会俱乐部那普普通通的礼堂就是我人生的教堂圣殿。

  据说很多女乒乓球选手之所以成为世界冠军,不只是自身和教练因素,更重要的一点是有“男陪练”。我亲身体会到“男陪学”,效果的确不一般,要是那些落榜的女生都像我一样,有一个你这样的“男陪”,对复习和高考,就不会那么厌恶头疼了。拿着入学通知书往车站走的那一天,我甚至想过考中还不如落榜,今年分数不够,还能和你多待一年。

  ... ...

  第七封信

  今天下午,如期而至的肚子又疼了,我自己泡了一杯红糖水,喝了,一点没有效果,又喝了一杯,还是效果一点没有。难道我买的红糖质量不好,不是,同是国营广西制糖厂出的一个牌子货;难道买了假货,也不是,我去的是国营副食品公司。思来想去,那就是技术问题。你是泡红糖水的高手,你上次给我泡的红糖水,效果太好了,喝了肚子立时就舒服了。我们同舍的五个小师妹,都有喝红糖水的经历,但她们没有一个人享受过我所享受到的速效红糖水。

  由衷地谢谢你!

  … …

  第十封信

  再有一个月就要放暑假了,你早做准备,向单位领导请一周的假,你来西安,我陪你好好玩玩。咱去看看华清池,游游兵马俑, 爬爬大雁塔,逛逛城隍庙。我准备向男生借一把宿舍钥匙,住宿不需要花钱,吃饭我招待。还有,我那次在沂州百货大厦没看中的T恤衫,你来后,咱们一起去买漂亮的。

  …? …

  好的,西安我非常想去,到时候我向局长请个假。诸葛欣的回信。

  古城西安,世界闻名,中国历史上十三个王朝在此定都,历史悠久,景点众多。但最令诸葛欣向往的是延安,小时候的语文课本上:西湖的碧波漓江的水,比不上韶山冲里的清泉美,……,延安有座宝塔山,山上的宝塔光芒万丈,世代永放;宝塔的万丈光芒,不仅照亮了全中国,还要照亮全世界。人一生要是能有机会看看宝塔,见识一下那万丈光芒,该是多么的满足呀。

  暑假真的来了,早想请假的诸葛欣产生了犹豫。科里,就自己一个人办理业务,要请假,加上途中,必须是十一二天而非七天,还有,来回车票将耗去一个半月的工资。请假的理由,也不大好意思向领导开口。

  你可能有点失望,我的假领导没批准。科里,我也确实离不开,望你谅解,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于是,诸葛欣给远在西安交大的李静发了一封上述内容的电报。

  八

  第二学年

  第十二封信

  上午,在阅览室看了一本杂志,里面有介绍蒋经国生平的文章。蒋公子在苏联留学期间,有过英雄救美人的故事。英雄救美人,我想,用在你我身上也很合适。要是没有工会俱乐部的相遇,我极大的可能就是蒙山县服装厂生产车间的一个缝纫工。干好了,表现优秀了,提拔为销售员,跑市场,搞推销。来了客户或到了客户那,陪吃陪喝陪跳舞,关键时刻,是不是还要陪.....想想真是后怕。你说,是不是你救了我。

  还有,你客观地评价一下我,静,算不算是美人,请来信告诉我(笑了一笑)。

  ......

  你在众人眼里(包括我),完完全全称得上是美人,但我绝对够不上英雄的美名。你也太夸张了,充其量就是帮了帮你,你也陪我度过了那些寂寞无聊的日子,怎能是救了你,用词不当。诸葛欣回。

  第十三封信

  你说我在众人眼里是美人,我不敢当。在他人眼里是不是美人我也不在乎,只要你说我是美人,就足唉。周末,我们学妹五人去了西安电影制片厂,参观考察了一下。最后一站,也是参观考察的重点,我们去了演员剧团驻地。正巧演员们举行周末舞会,众星云集,群英荟萃,悠扬的施特劳斯的《春之声》圆舞曲在空中激荡,舞男舞女成双成对,舞得如痴如醉。她们四个,每人都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些俊男帅哥们。我和她们四个不一样,与四小妹不同,我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女的。银幕上的天仙女下了凡就是普通人,演员卸了妆就原形毕露,有的还不如大街上卖冰棒的女孩漂亮。舞池里那几个身材好的女星,脸黑乎乎的像喜马拉雅山下的挖虫女,估计身上也白不不到哪里去。演员靠化妆。据说香港、台湾及国外对演员做包装,比化妆更全面更深刻更先进。单眼皮割成双眼皮,还要隆鼻、隆胸、隆下巴。鼻、下巴隆了,无所谓,胸隆了将来还能哺育吗。家是西安的小师妹说,他们这些人一年前就实行包装了,里面的女星肯定就有很多隆了的,女星可以不生育,生的孩子可以喝牛奶羊奶。要是女人都不生育,那人类不就灭绝了,不负责任,我说。这次考察的成果就是:她们尽管绞尽脑汁地隆,挖空心思地隆,也比不上我这没隆的,嘻嘻。

  还有,你说我是美人,今天,我就问问你,我给你做媳妇,够不够格,请下次来信说明。

  … …

  不是够不够格的问题,而是超过的太多了,十足地浪费,以至于不合适。一对女高男矮的美女丑男,走在大街上或公园里,是不是大煞风景,会招来什么样的目光,行人看了肯定会想,那女的要么不大精神,要么欠了很多钱。诸葛欣的回信如此答复李静的问题。

  第十四封信

  …? …

  差耶。我敬佩你的是,看问题向来比较全面,但这次你错了。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都有正反两个方面。有的人看了可能不大顺眼,我想那是少数,极少的少数,我相信绝大多数行人看了,一定很敬慕你,他们在想,这个矮男人,既然有高个美人陪在身边,必定有过人之才,他们甚至有可能请你客,向你讨教如何抱得美人归。矮人有什么不好,咱们现在的一把手不是也不高嘛,嘻嘻。

  ……

  第二个暑假又到了,这次李静改变了办法,她可能对诸葛欣第一个暑假去西安的承诺产生了怀疑。放假后回到家里,她把告诉爸妈的假期自行缩短了一周,并提前买好了兩张返程的车票,甚至想好了怎么对付爸妈送行的措施。目的是让诸葛欣必须去西安,且由她陪他一起走。看了李静的这些举动,诸葛欣下决心跟随她去一趟西安,否则,太对不起那一片痴情了。

  天公不作美。眼看即将成行,地区局发了个书面传真电报通知,内容是,省局在烟台市举办新税制业务培训班,每县去一人,通知里直接列着参加培训人员的名字,诸葛欣在其中,培训时间半个月,没特殊情况,不准请假。

  诸葛欣把书面通知让李静看,李静反复看了几遍,泪眼汪汪地点了点头。

  九

  第三学年

  第二十二封信

  昨天夜里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你变成了一只大鸟飞向了远方,天哪,我去哪找你呀!醒来惊出一身冷汗。上午,邻床的小师妹问我是不是夜里做恶梦了,我把心中的秘密告诉了她。小妹说,那是个好梦,不是噩梦。周公解梦里说,梦是反着的,比如,你梦见家里起火了,那必定是要发大财。你梦见他飞了,实际上他在原地等你的。经过这个梦,我想好了一个问题。再有一年多,我们就要毕业了。毕业后的去向,凭我的学业成绩和思想表现,进不了北京至少也能进南京。现在“二京”我就不去了,你说的那指挥调度火车、轮船、飞机还有宇宙飞船的神圣重任,就让我的同学们去承担吧。我打算投身到革命老区,去服务老区建设。不好意思,老家的井岗山革命老区我也就不去了,下辈子再说。今生我要去沂蒙山革命老区,沂蒙山老区在中国革命战争年代同样做出了巨大牺牲和贡献,那里的发展也十分滞后,也迫切需要建设人才。我要去沂州地区交通系统工作,去指挥调度城乡客、货车,城里的公交车,同样十分惬意。我要陪在你身边,天天和你在一起。一起生活,一起到老。

  ...? ...

  我又没长翅膀,怎能飞向远方。不要整天胡思乱想,要把精力用在学习上。诸葛欣地回信。

  第三十封信

  今天是农历腊月初八,再有十二天,我们就放寒假了,我计算着腊月二十三就回去了,你在沂州城等我,咱们一起过小年吧。自工会俱乐部见面算起,两年半的备考,两年半的大学,你我交往五年了,不,我应该从在石园中学跑你前面看你模样那天算起,认识你七年了,是不是需要在一起过个小年?。

  …? …

  好的。诸葛欣的回信。

  和李静认识并陪同复习奋战高考的二年半,除那顿刻骨铭心的水饺外,没有一起吃过饭,没有一起喝过茶,没有一起逛过街,更没有过一起看电影等娱乐活动,有的就是那些“数理化”。期间的节日里,李静也几次提议和诸葛欣去河边公园里转转,但都被他拒绝了。诸葛欣认为,一是时间宝贵,二是万一让李静她妈或她妈的熟人看到了,一对学习“鸳鸯”会遭棒打。诸葛欣给李静地告诫是:一天拿不到上大学的入学通知书,一天就不能丢下书房的复习课本书;一天不进大学校门,一天就别离开军分区招待所的复习书房门。李静上了大学后,假期里见面的频率比以前低多了,为此,李静多次埋怨过,诸葛欣总是以工作岗位变了等原因搪塞。

  农历甲子年腊月二十三,是周二,像往常一样,诸葛欣在地区局办完公务,下午三点来到桃苑宾馆,开了二号楼的二〇八房间,在等候李静的到来。

  隆冬的大地,一片银装素裹,远处高耸巍峨的沂蒙山,白雪皑皑。宾馆客房楼前,鲜红的腊梅花争奇斗艳,微黄的迎春花蠢蠢欲动。

  当风尘仆仆的李静走进房间时,已是下午五点多,天渐渐黑了。

  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远处不时传来毕毕剥剥的鞭炮声。今天是小年,沂蒙山区老百姓传统的辞灶日。这一天要送灶老爷上天,向玉皇大地回报一年的工作,即:上天言好事;年三十除夕夜,再把灶老爷迎回来,叫:下地降福祥。

  “我先洗洗头,一路上头发太脏了。”李静说。

  “那我去餐厅看看,准备点吃的吧。”诸葛欣想去宾馆餐厅。

  “不用急,洗好了头发,我办理,你等着。”李静没让他去。

  李静脱下了米黄色外套,又脱深红色秋衣,但把最里面的粉红色吊带背心一同带了起来,后边露出了整个背,前面要不是有东西挡着,大概也会那样。

  “帮帮忙,拽一下”,李静大方地说。

  诸葛欣帮她把吊带衫向下拉了一下,秋衣脱下了,下面也盖住了,但上面却露出了那诱人的“桃丽娜”胸。

  今晚的小年夜饭,李静按照诸葛欣的主意,参照国家规定标准筹备的,通行的“四菜一汤”,有鸡有鱼有丸子有青菜。当地的大庄烤鸡,油炸鲳鱼,红烧牛肉丸子,焖辣小油菜,汤是海米西红柿鸡蛋汤。主食,陕西名吃肉夹馍,李静特地从千里之外的西安带来的,点菜时顺便用餐厅的微波炉热了热,饮品为五百毫升的青岛啤酒两罐。

  小年夜饭没有大年夜饭那样丰盛和气派,但这顿饭相当地别有风味,吃喝过程中,李静不时地品头论足,不停地念叨“要是我做就好了”,看出来她很遗憾,没能亲手做菜。

  李静只喝了半杯青啤,脸颊泛红,看来她是不胜美酒的。

  酒足饭饱加喝茶,已是晚上九点多了。

  “今晚我不回家了”,李靜说。

  “那怎行,你爸妈不找你吗,”

  “我走时电话告诉爸妈最快明天到家。”

  “那我去再开一个房间,”诸葛欣用商量地口气说。

  李静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诸葛欣去服务台又办理了二一〇房间的房卡。十一点过后,李静由于旅途累了,不停地打哈气。

  “你累了,睡吧,明天再聊。”诸葛欣边说便起身要走。

  “你别去那个房间了,我夜里一个人睡觉害怕。”李静说。

  “那让公安局查房的查到了,不大好吧。”诸葛欣担心地说。

  “没事,他们要查早就查了,这么晚了不会来查了”,李静认为。

  诸葛欣没说不行,也没说行。子时临末,李静下了自己的床,钻进了诸葛欣的被窝。

  “你干嘛,静,”诸葛欣稍带惊恐地问。

  “我过来暖和暖和”,李静十分镇静地答 。

  是呀,男人身体里充满了熊熊的火焰,上帝造就了苍生,男人原本就是为女人供暖而降临。

  十八世纪至二十世纪期间,伟大的生物学家达尔文,伟大的心理学家弗洛伊德,伟大的物理学家爱因斯坦,他们做过一个跨学科的研究,三大科学巨匠分别从生物学,心理学,物理学不同的方向对人体进行了综合测验,得出了一个共同的结论:男人的嘴唇带正电,女人的嘴唇带负电(也包括其他动物)。两者达到一定的条件,比如,距离较近,或情投意合,一定吸在一起。“林海雪原里”的少剑波和小白茹,“泰坦尼克号”上的杰克和露丝,南山公园里凉亭中的青春男女,LED灯下的彩蝶,树荫里的小花猫,甚至有些花草都是那样。桃苑宾馆二号楼二〇八房间的男女房客,同一个枕头,距离够近,即刻吸在了一起,且由于吸力大、速度快,口型对的不大规范,他们在不停地调整。会调整,是高级动物人和其他动物的根本区别。

  诸葛欣和李静之间还有过这样一次对话,那是在第二个暑假的某一天。

  “有人给你介绍过对象吗?”李静问。

  “我有了。”诸葛欣回答。

  “在哪?”李静接着问。

  “在我们老家。”诸葛欣接着答。

  “不可能,我不信”,李静说。

  “你,愿意信,就信;不愿意信,就不信。”诸葛欣给了她想象的空间。

  “你要抓住上大学的机遇,找个‘男朋友”,诸葛欣时髦了一下。接着说:“人一生选择另一伴的最佳时间就是大学时期”,诸葛欣在给李静下指导棋。

  “我不行,我们班里没有适合的”,李静说。

  “怎么可能,你们班除去七个女生,二十八个男生,就没一个合适的,你条件是不是太苛刻了点,是哪方面不合适?身材长相?家庭条件?品行举止?”诸葛欣知道李静的班里二十八个男的。

  “不,我有一个条件他们都达不到。”李静故意卖官司。

  “那是什么条件,是必要条件还是充要条件。”诸葛欣纳闷地问。

  “是充分而必要的条件”,李静坚定地说。

  “不可能吧”,诸葛欣以不相信地语气说。

  “我首先——-也是一定要——更是必须要, 找一个年龄比我大的,他们都比我小,最大的一个还比我小两个月”。李静说出了问题的要害。

  “那是很可能,人家考大学一般考一两年,你考了四年,你肯定比人家都大。”诸葛欣明白了李静地条件。

  “你要找大几岁的?十岁?”诸葛欣接着探底。

  “太大了”,她答

  “五岁?”他又问。

  “还太多。”李静不和心意地说。

  “大一岁?”再问。

  “太少。”还是不和心意。

  “大两岁?”诸葛欣追问。

  李静没回答,只是笑了笑。

  “那我比你大两岁”,诸葛欣有点调皮的接着说。

  李静没有说话,又笑了笑。

  “你要知道,你妈给你打的防疫针,应该还没有失效”,诸葛欣提醒李静。

  “那防疫针一开始就对我不起效。”李静话里藏话地说。

  暖和了大约一个小时,诸葛欣隐约感觉一只手在拽自己的下衣,他下意识地明白了李静的意图。

  “不,静你不要这样,你要考虑后果”。

  “不,我就要这样,我要给…给你”。

  “绝对不能那样,那样做了,你要考虑到严重的后果,等你明年毕业了,结了婚以后。”诸葛欣轻轻地推开了李静的手,在后果前加了“严重”两个字。

  “我到后年才毕业。”李静辩解说。

  诸葛欣说的是阳历,今天是一九八五年了,他故意缩短了等待的时间;

  李静说的是阴历,今天还是一九八四年,她故意拉长了等待的时间。

  实际是阴阳历只差一个月,而不是一年。

  李静抬起右手,用她那芊芊食指,在诸葛欣的额头,温柔而又较用力地戳了一下,爱里含怨地轻声细语地斥了一句:“你这个胆小鬼!”

  床前,是皎洁的月光,

  窗外,月光皎洁。

  十

  第三十五封信

  最后一个暑假,从七月七日开始。学校里组织了暑期夏令营,开展为期三十天的社会实践活动,学校和系里要求全体学生积极参加。我爸爸因任职年龄到限,转业到我们老家九江市一个地方机关工作,单位给我们家分配了新房,我妈让我学校活动结束后回九江帮她收拾整理房子,国庆节前后就可能要搬家了。看来这个假期不能和你见面了,开学后我一定抽时间去找你,大多是“十月一”国庆节或“元旦”,最迟寒假。

  …? …

  好的,你一定听从学校和爸妈的安排。诸葛欣的回信。

  第四学年

  九月初,李静的家就搬到了江西省九江市的新房里,李静妈也调回到九江市人民医院工作。

  九月末旬的一天,李静收到了诸葛欣的一封长信。

  …? …

  你家已经搬到九江了,你就不要来沂州了。我告诉你,希望你知道了要镇静,我已经于中秋节结婚了。我媳妇是我们当地人,就是你上学那个乡镇驻地村的,我们很早就认识,我和她哥哥是同学,我经常去她家,也在她家吃过多次饭。她身高一米六九,比你还高一公分,和你一样漂亮,只是皮肤稍黑一点,文化程度比不上你,只有初中文化。她在县商业系统做营业员。她很贤惠,对我也很体贴。她爸爸在机关单位工作,家是半脱产,比我们家还高一层次。我上次对你说我有媳妇了,但正规订婚是在今年端午节,我们会很幸福的。你安心学习吧,将来一定会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白马王子。

  …? …

  第三十七封信

  看了你的来信,简直是晴天霹雳,我怎能镇静。

  怎么会是这样,你不是说我毕业了就结婚吗,你不是说比我大两岁正好吗,你怎么食言。我始终觉着你是我今生可以依靠的男人,万万没想到会有如此结果。这几年我给你的暗示和明示还不够吗,我后悔没有把婚姻的事和你及早挑明定下来,现在我才明白,你没直截了当地答应娶我为妻,原来另有打算。我只知道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早春二月”,你让我怎么面对和接受这意想不到的现实。你媳妇很好,那你和她幸福一辈子吧。我拿着毕业证去峨眉山,终生不嫁。

  …? …

  信纸上墨水和泪水交织在一起。

  诸葛欣的回信:

  ...? ...

  李静,你还是要冷静,咱俩的关系,其实是你的一厢情愿。我对你的含糊其辞可能让你产生了误会,让你认为我要和你结婚。我不是不喜欢你,不是不想娶你做媳妇。但那是很难或者说不可能实现的。自然和社会都讲究匹配,相匹配的关系才会有好的结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咱俩的家庭背景,文化程度,身材形象,将来的工作状况,没有一项匹配的。硬扭在一起,不仅带不来幸福,反而会麻烦一辈子。

  你对我的真情,我会终生不忘。我相信你会永远对我好,那你的行为就要让我不产生内疚。你上次说的那些话,要是真的那樣,你想,我心里能安宁吗。我想,你是不愿意让我心里天天难受的,天天受折磨的。正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我希望你有更广阔地发展空间,更美好地未来。为了我,你要继续听我的,眼下,你要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力争考上研究生,那我就会高兴,会增加一份幸福。未来,你一定还会遇到一个让你可以依靠的男人,结婚成家,消除我对你最后的牵挂。此文你要多看几遍。

  第三十八封信

  祝:

  家庭幸福,

  工作顺利,

  万事如意!

  一个月后诸葛欣收到的信, 也就是前面那信纸变黄了的。一共十三个字 ,没有以前的那些前言后语。

  八六年元旦假期,诸葛欣在办公室值班,电话铃响了,他拿起听筒,刚说了一声你好,那边就传来了哭声。

  “是李静吗?”诸葛欣问。

  呜呜!

  “你说话呀”

  呜呜呜!

  “你在学校吗?”

  呜呜!

  “你不要这样好吗,”

  呜呜呜!

  “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呜呜!

  二十分钟过后,还是:

  呜呜呜!

  “我想去找你”,李静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诸葛欣立即给李静写了一封加急信:

  你不要来找了,我前几天报了一个去新疆的援疆支边项目,后天就动身,时间为两年,你来了也见不到我。

  平静了两个月又二十天。

  最后一封信(挂号信)

  本想打电话告诉你,怕听到你的声音就想哭,我被学校推荐免试去“上海交通大学”读研究生,专业是:信息与通信工程。我也是全班唯一保送免试的。你也不用给我回信了,因为你回信的内容我一想就知道了。请你放心,我会按你说的走下去的,《雪莱诗集》和《普希金诗集》我将永生珍藏。最后,代问嫂子好,也许你不敢代问,胆小鬼!

  一九八六年三月二十日

  诸葛欣仔细一看,信纸上留下很多干涸的泪痕。

  看来,李静没有相信我去援疆支边,诸葛欣想。

  他没给李静写回信,也没敢代问嫂子好,因为那问候来路不明。

  十一

  平静了三年。

  一九八九年四月四日,星期二,沂州地区教育学院成人教育中文班,重新做了学生的诸葛欣,正在上自习课。

  “诸葛欣,快去办公室,你的电话,上海来的,是女的,怎么上海还有相好的吗?”教务处美女老师李霞笑嘻嘻的大声叫到。

  接过电话,听声音对方心情不错。诸葛欣心里想。

  “告诉你,我就要硕士毕业了,刚刚完成了论文答辩,我就跑出来给你打电话。”

  “谢谢,你怎找到我的?”诸葛欣心想,谢谢你还记得我。

  “不用客气,我先是打电话到你单位,你同事说你在沂州教育学院上学,后又通过查号台查到的。你这是上的什么学?”对方纳闷地问。

  “成人教育,中文专科起点本科班,学制两年,上了一年了,我此前函授了中文专科。学完后回原单位工作,上学期间工资照发,学费单位报销。”诸葛欣解释道。

  “可惜呀,往事不堪回首。”李静有点感伤地语气说。

  诸葛欣不明白她可惜地是什么,也许是可惜我终究没能走进普通大学校门,也许是可惜她自己的“可惜”。

  “说说现在吧,过去地就永远过去了,不要去想,更不要去提起了。你毕业后去哪?”诸葛欣问。

  “可能留校,也可能出国,可能读博,也可能去中科院研究所”。李静说出了自己毕业后的四个可能去向。

  “都很好”。诸葛欣说。

  “你肯定有孩子了吧,多大了?”李静关心地问。

  “是的。大的三岁,小的一岁,大的女孩,小的男孩”。诸葛欣捎带说明了一下。

  “有儿,有女,幸福呀,美满呀,你是有福的人,愿你幸福美满到永远。”李静赞美有加。

  “你这个‘胆小鬼,生孩子怎胆大了,你不怕罚吗,计划生育,一胎化,你老婆怎生出两个?”李静提起了那亲切地别称。

  “天意”。诸葛欣说。

  “还要告诉你,我毕业后,‘十月一就要结婚了,婆家就住闵行区,结婚用新房已经基本准备好了。”李静说出了自己的婚姻之事。

  “他是干什么的,你同学吗?”

  “是的,我们一个导师,他是本科毕业留校工作了两年又考的。”

  “他多大?”诸葛欣问起了李静未婚夫的年龄。

  “比我大一岁。”

  “那不还是没满足你的条件。”诸葛欣旧话重提。

  “哈哈,但身高比你多十公分,不过也是个胆小鬼。”李静笑了一声,进一步介绍。

  “我的事,现在你放心了吧。请你一千个放心,一万个放心。我一定尽一个女人应尽的责任和义务,同他一起努力建造和呵护一个温馨的家,以消除你对我最后的牵挂。”李静含情默默地说。

  “哈哈,胆小好,你就是那样的命了。你是有才有德的完美女人,谁娶了你,谁就是有福的男人。祝你新婚快乐。”此刻,诸葛欣也笑了一声,向李静道了一声新婚祝福。

  “早了点,”李静说。

  “提前祝”。诸葛欣回应。

  “有时间,你带着嫂子、孩子全家一起来上海玩吧,我想看看你的玉女金童。”李静发出了真心实意地邀请。

  “好的,有机会,一定去”。诸葛欣嘴上这样说,但心里想,有机会也一定不去。

  通完电话,诸葛欣的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让诸葛欣羡慕的是李静的“四个可能”,其中任何一个,都令他神往。

  今年已经二十七岁的美女静,我曾经的 … …,还是称作好朋友吧!我永远地心上人,你的未来,前程似锦。

  诸葛欣,此时感觉有点骄傲和自豪。

  半个月后,诸葛欣收到了上海寄来的一个包裹,内有男式T恤衫一件,女式裙装、女孩、男孩童装各一套。

  十二

  平静的时光,很快度过了三十年。三十年的光阴,诸葛欣和李静,一对男女意中人,心灵契合地默守了一条千古不变地人生哲理:相见不如怀念,永远地怀念远远地胜过一时地相见。

  李静,你的事业一定很成功,你的家庭一定很幸福。我的家庭像你祝福的那样幸福又美满。玉女金童早已长大成人,女儿师范大学毕业,文学硕士,就职省级报社,还是小有名气的作家;儿子名牌大学理学博士,现在美国做博士后。诸葛欣又是自言又自语。

  岁月催人老,当年的丑小伙 ,如今已是两鬓斑白。

  听完老伴儿的故事,老伴儿不仅没生气,甚至有点动情。

  “原来,你还有个前妻”,秋菊说。

  “去你的,又没结婚,怎叫前妻。”诸葛欣反驳道。

  “可是,你们上过床了呀”,老伴儿说。

  “我们是一床过,但没做夫妻一床做过的那事,也仅是那一次,信不信由你”。

  秋菊抬起右手,伸出那纤纤食指,在诸葛欣的额头上,用力而又温柔地戳了一下,用肯定加自信地语气说:“你这个‘兔子胆,我相信你不敢”。结婚三十五年了,妻子亲身体验到丈夫是“兔子胆”。

  “不叫前妻,那叫什么,情人?”秋菊接着说。

  “就是个女朋友吧。”诸葛欣以自我感觉答道。

  “不对,你们的关系大大超过了朋友,应该就是情人,正正派派的情人,不是现在专陪贪官、老板睡觉的那种。”秋菊加以说明。

  “你这评价不低。”老公感谢了一下老婆说道。

  “你去上海找她吧,”秋菊提议老伴。

  “不去,去了也找不到,她现在还不一定在哪里。找她有什么意义,她有她的家,我有我的家。再说,就是找到了,三十多年了,肯定谁也不认识谁了。”丈夫说。

  “傻瓜,有好的不要。”女老伴稍帶谦逊地。

  “她在美国,咱这次去美国,你去那里找她吧”,秋菊又提醒似的让老伴。

  “那更找不到,美国地广人稀,去到,人生地不熟,我又不会英语”。

  “也可能在飞机场就碰着”,女老伴说。

  “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就是碰见了,也认不出来了”。诸葛欣回答说。他不奢望此次美国之行会有那样的奇遇。

  洛杉矶国际机场的中年女是李静吗,像李静,似李静,压根根本就不是李静,其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是吉祥如意的幸福一家。他们的经济状况也不会差,一家乘的是公务舱。

  圣安东尼奥飞往洛杉矶的航线下,群山林立,峰峦叠嶂,山上郁郁葱葱,山下激流彭湃,绿油油的方格田,是农场主的乐园。

  休斯顿宇航中心的能工巧匠把人类送上了月球,还要飞得更高更远。

  绵延不断的沂蒙山麓,牛羊满坡,花果飘香,勤劳智慧地老区人书写着新时代的画卷。

  西子湖畔的马云们颠覆了商品社会的交易模式,不久就要无人驾驶。

  我们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同住地球村。

  美利坚,靠上帝保佑;大中华,有共产党领航。

  人人幸福!

  家家平安!

  二〇一九年七月? ? ?于济南

  谨此献给(最)终没成眷属的天下有情人

  作者简介:

  朱彦新(1960.2),男,汉族,山东临沂人,中文本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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