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时,他们都在刑侦系,虽然不在同一个班,却时常见面,快毕业的那一年,两人渐渐走到了一起。
算起来,这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但对于他来说,仿佛是昨日。他和她没有分在一个城市,但也说不上远,三四百公里的路程,大巴车一上午差不多就到了,只是忙,说不上是忙什么,每天睁开眼就像打仗一般。当然也打电话,她打给他的多一些,所以放下电话他就后悔,明明自己想她想得不得了,怎么会连给她打电话的工夫也没有呢?可他嘴上不这样说,他说:你够闲的,分到局机关是不是挺无聊?那边听到后,也不恼,只是笑笑,笑声从话筒里传过来,就显得有些凄凉的味道。
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他就在这根针上,分到这基层派出所他是打算好好磨炼一番的。有一次,她又来电话,聊了一会儿,所里的教导员的表情就有些烦躁的模样,他也不好意思,红着脸对她说:先说到这儿吧,所里就这一部电话,还是报警电话,不敢说长了,以后我给你写信吧,那样多好。
其实他是想说,那样可以回味。
果然,一個星期后,他就接到了她的来信,四五张纸。他躺在床上抽出信纸时,就笑起来,自言自语道:她还真是闲。回信他是趴在床上写的,字有些歪歪扭扭,但意思说明白了,那就是:想她。
顺便到邮局去寄信时,他把刚买到的三盘CD给她寄去了,她喜欢听音乐,喜欢尖尖的绿茶在玻璃杯中浮动。想到此,他有种心疼的感觉。
在信中,她往往把自己工作中遇到的事情讲给他听,有时还让他拿拿主意。他也喜欢给她拿主意,这让他觉得她离不开他。
好长时间没见到她的来信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当他察觉到时,心里才一惊,正在这时,邮递员来送报纸,还有她写来的一封信,信里她讲到前不久她们那里发生的一起爆炸案,他也听说了,案子挺大,死了四五个人,她在信里说:真是让我怕极了。
他回信嘲笑她,说你还是个警察呢,有啥可怕的?他还问,寄给她的CD好听吗?
她回信说:好听,我每天都在听。
有段时间他出差十多天,回来时,积下给他的信有四、五封同事递给他时没说什么,但他自己都感觉:信太多了。
他回信时有些不客气,说她未必是上班的时间都用来写信吧。这封信发出去后,他就后悔了,她是一片真心话,可自己却如此待她,说不过去。
果然,她的信骤然少下来,一个月一封的样子,最近的一封还告诉他,她现在有好多朋友了,有个男朋友对她还挺关心的。那阵子正值全省统一行动搞严打,有天晚上,他琢磨她可能在局里值班,就摸起电话来,有很久没听到她的声音了。电话那端响了很长时间,就在他想放下时,对方传来“喂”,是个男的。
他问她在吗?对方沉默半晌,好像在问别人有叫这个名字的吗?又是“喂”的一声,又换了个女的,问他是哪里?他说是她同学。
对方说她现在调走了,不在公安局工作了。
他的脑袋就轰轰作响,问为什么?
对方说,去年她参加一起爆炸案侦破工作时,为救个孩子,出了点儿事,耳膜震碎了,因为听不到声音,不再适合公安工作,所以后来调到民政部门了。
他放下电话,眼泪哗地就流了下来,他想起了去年她写给他的那封信,在信里她说她怕极了,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吧。他还想起他问她寄去的CD音乐好听吗?她说:好听,每天她都在听。
摘自《当代文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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