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怕怕去一个地方。怕怕是一个健壮的人,怕怕是我给他取的名。怕怕在我情绪低落的时候,带我去过很多我没有去过的地方。一个熟悉却不熟悉城市的陌生角落。一个阳光稀疏的下午,他又像一个骑士一般,将我带离局限的自我。
在人少的地方,我感觉安全,不再感到紧张。一家山野间的茶铺,有桂花树,有灯笼,有房前流动的小溪,有肥硕的南瓜叶。我坐着,面对着山,面对着怕怕遮挡住脸庞的报纸。茶铺是一对年轻夫妇开的,他们的儿子在地上来回地爬。隔桌是五个成熟女人,四个在打麻将,一个站在旁边观看。突然间,又有几个鲁莽的汉子从山坡上跑下来,围拢着看她们打麻将。
“这是最普遍的娱乐,男女老少都喜欢的刺激。”怕怕在报纸后面对我说。
“还是不难求的刺激。”我朝着南瓜叶说。
“你缺少很多乐趣。不是吗?”怕怕的眼睛移到报纸的上方,看着我,“你的乐趣营养不良。”
我笑出声来。
这时,一条狗从屋子里溜达到院子里。它找寻一个可以安放身体的地方。它的灵魂当然就在身体里面,或者不是,它的灵魂在四处游荡,身体只代表世俗的存在。它趴到我的脚边,我闻到一股臭味。怕怕想把它赶走,怕怕站起来,绕到我这一边,作状吓唬它,它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它已经厌倦了人类的过激表现。我注意到一个状况,这只狗在打颤,隔几秒钟,就哆嗦一阵,脸上的表情倒很平常。怕怕在我的示意下,也关注起狗的阵发性痉挛。我和怕怕开始猜测,边上一个袒胸露背的村中汉子也参与到谈话中。
“很好玩啊!”有人说。
“他面无表情的,像无法控制似的。”怕怕说。
“谁都控制不了自己。有时候,就是这个样子。”蛮汉说。
“它说不定很不舒服。”我说。
“问问老板娘吧。”怕怕转头寻找着老板娘,“老板娘,这条狗怎么老在发抖啊?”
老板娘从里面跑出来,手里端着一碟黑瓜子,她宣布了答案。
“幾个月前,它得了病,病好以后就落下后遗症了。”
知道答案以后,蛮汉又移开去看打麻将。怕怕又回到那几张报纸之间。我在想:当把别人的痛苦当作享受时,很没有乐趣。
摘自《现代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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