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总是想象自己未来的葬礼是什么样子。
前些日子,社交媒体被老布什的葬礼刷屏了。据说,老布什想要拥有一个愉快的葬礼,并提前很久就开始安排了。他让老朋友、美国前参议员阿兰·辛普森早早拟好悼词,并叮嘱他,“希望你可以讲得幽默一点”。他在3年前就邀请了加拿大前总理布莱恩·穆罗尼参加葬礼。儿子小布什也答应他,这一天会是快乐的。
现实如他所愿--2018年12月5日的华盛顿,美国前总统老布什的国葬仪式上,没有眼泪。87岁的阿兰·辛普森颤颤巍巍地走上台,环视现场一周,第一句话“放轻松,乔治说我只有10分钟时间”就惹得台下哄堂大笑。最后一位发言者小布什创造了至少十次全场笑声。
阿兰·辛普森说,老布什喜欢听笑话,越多越好。活到第94个年头,老病相侵,帕金森症、肺炎与支气管炎、血液感染交替光临,但他仍愉快地活到了人生的最后一天。弥留之际,老布什依然保有幽默。贝克的妻子当时走上前,把手放在老布什的额头上,对他说:“我们非常爱你,首长。”老布什睁开一只眼睛,俏皮地回复:“好吧,你最好快点。”最后时分,他接到了小布什打来的电话,留下了人生最后一句话:“我也爱你。”
这样的人当然值得拥有一个温暖而美好的葬礼。
皮克斯的动画片《寻梦环游记》中,人会经历3次死亡:第一次,身体机能停止运转,在生理上宣告了死亡;第二次,别人来参加葬礼,在社会上宣告了死亡;第三次,当世间再没有人记得他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死亡。若真是这样,老布什的这次葬礼定会为他延迟“真正死亡”的时间,因为葬礼上人们对老布什的回忆简直太打動人了。
美国人与中国人对葬礼的理解大相径庭,中国人的葬禮往往悲恸而热烈。至亲之人的葬礼,我参加过两次,念初中时我外公的,念大学时我祖母的。
初中那次,因为我的外公罹患癌症,去世前受尽病痛折磨。所以当他真的去了,对我的冲击已被早就预见的结果磨平了许多。作为我儿时记忆中最“盛大”的一场葬礼,有些片段永远留在了我的脑海中:人们悲戚的神情,堵满小区街道的花圈和车队,大人们的失声痛哭,以及那一段开往墓地的遥远路程。
在那之后,葬礼对我来说就不仅仅是一个名词了。我时常回想起自己与外公相处的时光,时间长了,我终于知道,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而结点就是那场葬礼。到我祖母的葬礼时,我已经成年,需要参与到葬礼的环节中。但当哀乐响起,悲伤暴露在空气中,已经低落了很久的情绪需要再一次爆发。那一刻,荒诞感油然而生,对逝者的依恋与不舍被迅速抽离。
参加亲友的葬礼,真的是人生中最糟糕的时刻之一。我陆陆续续又参加了一些人的葬礼:同学的父母痛哭着把PSP和限量版NIKE鞋与骨灰瓮一同下葬;在国外因意外逝世的朋友,其葬礼随着家人的晕厥戛然而止;长辈的子孙后代们跪了一路,每个人都需要两三人搀扶……这些悲伤,超越了葬礼的承载,每次参加之后都要缓上好几天。不仅仅是为逝者痛惜,更为了葬礼上释放的悲伤本身。
中国人的葬礼大多是苦的,要极尽悲伤。曾经看过一篇文章,讲的是职业哭丧人的经历。哭灵前,职业哭丧人会专门向逝者亲属询问逝者生前的事迹,为每个逝者“定制”一份专属于他的哭丧词。但哭丧词到底也都是大同小异:历数逝者一生艰辛,在外打拼、养儿育女的不易……
可一个人的一生怎么能只用几句套话来概括?许多人一生中都回避谈论死亡、思考死亡,所以当死亡真正来临时,也就失去了坦然面对的能力。这个世界正是因为爱和羁绊,才温暖得让人留恋,或许这也是葬礼中最应该被表达的。
摘自《齐鲁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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