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像秋天的风,从身边呼呼刮过,从手指尖轻轻绕过,从发梢上匆匆掠过,带来了萧瑟,带来了甜美,也带来了繁星般的回忆。
幼时,家中的院子很大很大,父亲在工作闲暇之余爱种植花草果木,种类繁多、草色各异,偌大的院落里,一年四季青绿不断。然而,最深的记忆却是院子里那棵葱郁高大的枣树。大枣树下的快乐时光,在脑海中浮现,恍若昨日。
春天,枣树枝枝丫丫上钻出了嫩嫩的鹅黄色的芽儿,叶片慢慢长大。待夏天一到,枣树上就无声无息地开出了黄绿色的小小的棗花。它虽不像桃李那般灿烂鲜艳,可在我们的心目中,它就是最美的小花。远远望去,整棵枣树真像一把花色雨伞,引的一群群小蜜蜂飞来飞去。这时整个院子里都飘满了淡淡的枣花香。我们经常仰着小脑袋巴望着枣树赶快结果、成熟。
在我们这帮孩子的殷殷期盼中,米粒一般大小的青果终于缀满枝头。两三月后,长成了一树翡翠。我经常搬个小板凳子静静的坐在大枣树下,阳光透过翠绿的枣叶子洒下斑驳的光影,美极了!这时调皮嘴谗的哥哥早已猴子般哧溜溜地爬上了大枣树,急不可待地摘下一颗小青枣子扔进嘴里,才嚼了一下就“呸”的一声吐了出来。大人们看见了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时,风一波一波地吹过来,小枣子藏在叶子里笑得颤微微的。
终于,丰收的时节来了。那些青色的枣子渐次成熟,男孩子们早已急不可待地攀上大枣树,挑又大又红的摘下,顾不上清洗干净只在衣服上擦一下就“嘎吱嘎吱”开吃起来;更有猴急的索性直接塞进嘴里,直把小小的腮帮子上撑起一个小鼓包;有的嘴里的这一颗还没咽下,又伸出手摘下一颗,又直接塞进嘴里。我爬不上那棵大枣树,只能在树下干瞅着,母亲拿出来一根带铁钩的长竹竿,一边让这些馋嘴猫们赶紧下树,一边勾下几枝缀满大枣子的枝丫递给我,我乐呵呵地摘下大枣子清洗干净,笑眯眯地坐在那吃,脆甜的滋味瞬间溢满口腔。
母亲在树下挥舞着手中的长竹竿,只听“噼噼啪啪”院子里瞬间下起了枣子雨,哥哥和他的小伙伴们笑着叫着捡着吃着,不大一会儿每人都捡了一堆枣子。母亲说,自己捡起的枣子可以带回家去吃,孩子们欢天喜地地兜起枣子各自回家了。我们在之后的每一天吃着母亲做的甜枣糕、甜枣汤,感觉生活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甜蜜的。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那些充满阳光的日子,我会永远地铭记在心中。它像一杯历久弥新的美酒,散发出芳香,令我无法忘怀。
三百块钱
“老师,陈炎从家里偷了300块钱。”
我正在办公室整理桌子上的物品,“大嘴猴”刘小欢一头闯进办公室,大声向我告状。冬天的早晨空气都是冷的,刘小欢猝不及防的闯入,携带来的凉风扑面而至,我被这股凉气呛得咳了两声。我轻轻捏了捏冰凉的鼻子,又继续整理桌子上的东西:“你亲眼看到了?”刘小欢那双大眼睛骨碌碌一转:“那到没有,可是,我看到陈炎书包里有300块钱了。他妈走掉不要他了,他爸是个赌鬼,天天早晨连饭都弄不到吃,300块钱肯定是偷来的。”我不由得皱了下眉头,索性放下手里的东西,拉过刘小欢的手,轻轻拂去他头上的雪花:“没有亲眼看见的事情不要乱说,陈炎是个好孩子,知道吗?”刘小欢的脸一下子红了。我看了一眼办公桌上自己还没来得及吃的热包子和那杯热豆浆,站起身“蹬蹬蹬”上了三楼。
五年级的教室在三楼,此刻教室里书声琅琅,孩子们都在认真地读书。我把视线投向中间第一排的陈炎,头发还是乱糟糟的一团顶在头上,袄子又短又脏,半只手臂祼露在外面,灰菜色的小脸瘦的让人心疼。我走进教室,向陈炎招招手,陈炎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跟着我来到办公室,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办公室里,我先坐了下来,眼睛看着他,他开始局促不安,手不停地扯拽着他的短袖子。虽然是五年级的学生了因为营养不良却像三年级的孩子,又矮又瘦。我把吸管插进热豆浆杯里,把包子和豆浆往他面前推了推:“吃吧,乘热”。陈炎伸出一双小黑手,把豆浆朝我这里推推:“老师,我吃过了,您吃吧。”说完,舔了下嘴唇。我笑了,站起来在脸盆里放上温水,“来,自己用肥皂把手洗干净。”陈炎温顺地走过来,开始洗手,两只小手上揉搓出的黑色泡沬瞬间把半盆水染黑了。他不好意思地抬头快速看了我一眼,我假装没有看见,拿起干毛巾揩干他手上的水,让他坐在我对面,我用眼睛示意,让他快吃。这次,他没有推却,拿起包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又喝完了一杯豆浆。“不冷了吧?”“不冷了,老师。”他又抬起头,“老师,我把你的早饭吃了,你吃什么?”“我吃过,这是多买的。”“老师,那300块钱是我拿爸爸的,他天天出去赌,妈妈被他气跑了,我恨他,就拿了他的钱。”陈炎的眼睛里氤氲着一层水雾,他抽了抽鼻子:“我不该拿他的钱,老师,我错了。”“下午放学老师和你一起把钱放回去。”陈炎点点头。
我和陈炎去的时候,他的父亲还没有下班,我让他把钱放回原处,让他回屋写作业。他的父亲回来后,见到我在很吃惊:“张老师,这小子作业又没做齐吗?看我一会不揍他.”我让陈炎的父亲坐下,跟他谈起了这大半年陈炎的状态,谈到孩子夏天穿祅子冬天光脚穿凉鞋,早晨饿肚子上学,谈到孩子懂事知道父亲工作的劳累....陈炎的父亲慢慢垂下了头,双手使劲地揉搓自己的头发,他猛地站起来,:张老师,我不是个好父亲,我一定改,尽量做个好父亲。”我笑了“好,希望你说到做到。”
周一早上,陈炎来到我的办公室,我发现他乱篷蓬的头发剪短了,脸也白净了,还穿了一件新祅子。“陈炎,怎么这么开心啊?”“老师,我爸昨天没打麻将,带我出去玩了一天,你看你看,还给我买了新袄子。我还把爸爸变好的事告诉了妈妈,妈妈说,到年他不赌了,就会回家和我们一起过年了。”看着一脸高兴劲的孩子,我的心里更开心。
时间真快!转眼几年过去了,春节前夕,我收到一封来自上海的信。“张老师,您还记得那个拿300块钱的小男孩吗?我是陈炎,我考到了上海交通大学,老师感谢您......”
我仿佛又看到那张喜悦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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