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北方的冬天,特别空旷。一眼望去,只有一种色调:“灰”。这种色调仿佛是自己的心情,每天都是低沉、昏暗的;不,也许这是我目前生活的状态,在朦胧的雾霭中,沉浮。
在我的家乡四川,就是那个号称“天府之国”的地方。峰峦与平原相互交错,河流不会被冰封,四季都被上苍著以缤纷斑斓的色彩。歌舞与美人,茶水与谈笑、麻将与火锅在大地间勾勒出一幅幅生动形象的画卷,画中演绎的那一幕幕经久不衰。也许是一场梦,让我昨晚又回了一趟。让我痛苦的是:当我醒来,空旷黑漆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冰冷的床与我,再无其他。
“多少恨,于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不知不觉,李煜这首词在我的脑海中忽然闪现,我的神经,我的皮肉,我的肢体也随着悲凄的韵律而为之动容。只是零下十度的气温让我迅速蜷缩进被窝。我炽热的血液被窗缝间侵入的寒气所封冻,寒气逼人。我感到冷,我感到无奈,我感到自己很无能,连这凤毛麟角的风寒都能使自己屈服。
蓦然间,我忽然问自己?我是谁?我怎会在这里?我怎么跑到这冰天雪地的北方来韬光养晦了?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源于自己,源于未珍惜昨日的自己。
(二)
其实,我本不会与现在工作的电梯行业结缘,更不会从遥远的西南边陲来到北方。只不过在命运的机缘巧合下,使我服从了这一切最好的“安排”。
那一年,某重點国防单位到我们学院招聘。经老师引荐,我轻松通过考核(连面试都免了),成功到该单位成了一名实习员工。也许是老师器重,也许是我曾经光辉的“履历”使他们眼前一亮,我被分配到车间最好的一位师傅名下。这个师傅什么都好,就是脾气非常不好。初到不久,他就毫无掩饰的对我说:“老子带的历届徒弟可都很厉害,几乎都在全国大赛中获过大奖的,你们老师安排你到我名义下可是别有用意的。现在把机床交给你,你自己来操作,不要给老子丢人。”我连忙应道:“是是是……”。
年轻人都有一个大毛病,就是:年少轻狂。这不,当同学们还在观摩师傅操作之时,我早已独挡一面了。这一骄傲,就容易疏忽,出事故。一天,我在铣削有机玻璃时,因为急功求成,不小心把刀盘直接撞到机床主轴上(这是大忌)。师傅随即骂骂咧咧走来,把我痛斥一番。我这个人脾气也有点火爆,就随口说了几句气话:撞了又怎样?大不了开除我嘛,有啥了不起的……随后又拿起榔头挥舞了几下。本以为被老师批评一顿,大不了写一份检讨这件事就过去了,可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的严重性超乎了我的想象。一周后,我等来了处理结果:遣返回校继续上课。说直接点就是:开除。
我成了该单位十年来在我们学院招募而被开除的唯一员工。我不明白,我不解,我精通车、钳、铣、刨、焊等多项加工制造技术,并常在各级大赛中获奖。论技术与资历,同学中没几个是我的对手,这单位不就缺我这样的人吗?为何还要开除?我有错,但错不至被开除,使我颜面尽失吧!越想越气,越想觉得越憋屈,但我的一声声呐喊随着朝夕与暮落而声嘶悲跄。
我至始至终都没想到,闻鸡起舞、披星戴月多少个日夜历练出来的精湛技术与多项技能并没有给我带来掌声与荣誉,甚至——使我与国赛的一等奖杯失之交臂。
从这以后,我的价值观发生改变;从这以后,我逐步蜕变,我与昔日那个为技术而废寝忘食的自己渐行渐远。
(三)
也许一场经历就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回到学校的我再也静不下心来学习,几乎每晚都会邀约几个狐朋狗友到学校后门消遣,在酒肉与谈笑声中,曾经“大国工匠,技能大师”的梦想化为泡影。
时光啊,很快!一晃就到了毕业季,可工作还没着落。我该何去何从?这期间倒是不少企业向我伸出橄榄枝,老师们也不停为我推荐各种工作,然而都被我婉言谢绝,尤其涉及到我们专业的工作,更是反感至极!终于在一天,一位老师对我说:从哪里摔倒的,就从哪里站起来。我建议你到五所下属的科莱电梯。那是个国企,待遇也非常不错,也能体现你的价值……
科莱电梯?完全对科莱乃至电梯没概念。只不过有位学长曾在那里工作过,了解过一些情况。最终,我听从了这位老师的建议。在他的推荐下,我成为了学院那一届唯一进入该单位员工。
由于我们大学深处山区腹地,大学期间多数时间在寒窗苦读。即使消遣,也很少“下山”,自然很少受外界浮躁的影响。
外面的世界是很精彩的,这一参加工作,像一匹奔腾的野马,在青春荷尔蒙的刺激下,更是不知所然。工作的特殊性使我整天可以游荡在繁华都市里,与各种人接触。久而久之,朋友越来越多,娱乐方式也越来越多,社会上各种新鲜的东西都值得我探索。也许是工作的宽松与特殊点燃了我生性放荡的激情。在一个个昼夜里,我时而像云游在江南水榭中,摇滚着乌篷船,吟诗作对的诗人;时而又像皓月千里下的行者,长途跋涉,筋疲力尽后看到黎明的曙光……生活好像很惬意,然而金钱如流水。我在都市生活中蜕变,变得连自己都无法正视自己。
要是时光能永远停留在这一步,我就彻底完了!美酒与老友,多么美好。随着他们的一声吆喝便能跑遍半个绵阳城,一个电话便能凑成一桌的场景恐怕即将成为过去式。
人算不如天算,在我二十一岁生日当天,我接到公司通知,即将把我调往河北邯郸片区。
这个消息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我不相信,不接受,不敢面对。可纵使人生中有太多太多的不愿意,也得面对现实。在领导软硬兼施下,就这样,在那个血色七月,刚领到毕业证的我踏上了北去的列车。我本以为,反正在绵阳也是“白手起家”,也许去了邯郸我还会有更好的发展,也许还有更好的等着我呢……当我打着如意算盘踏上这片古老而殷红的土地时,我终于明白:一切都是我以为。在邯郸的生活,远远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四)
初到邯郸正值七月,燥热的天气与惶恐的神经日夜折磨着我。而我们所在的地方位于郊区,落后又脏乱,铺天的黄沙肆意怕打着我的脸。在此期间,我想要逃避,我不停抱怨,然而没人理会我,每日依旧晨出干活,夜晚很晚才回家,汗水湿透了衣衫,有时甚至可以拧出水,散发着汗臭的工作服时常还要被钢板的菱角刮破,而同事们端着大盆狼吞虎咽的场景与打开一瓶水几秒钟吞于腹中的场景令我久久难忘。我想帮他们点什么,但我好像忘了,我看見他们的一幕幕,也是我现目前的一幕幕。
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有多久,好比站在高楼,凝望着远方,生活就像无边无际的平原,永远也盼不到一个头。
直至一个月后,因工作调动,我来到了大名县。大名的初始生活十分艰难,由于天灾与使用不当,一台台电梯早已停止使用。电梯的故障率久高不下,燥热的天气没有因为我的艰苦而体谅过我。经过不停攻坚克难,终于,在一个月后,所有电梯恢复使用。再经过一个月的调整,电梯故障率降下去了。我也欣慰了,因为我看了自己的价值,我也算做了正事,服务于社会了。
电梯不坏了,业绩也比较稳定,事也没了,终于可以高枕无忧睡大觉了。时间一长,好像我再也睡不着了,细数着一个个日子匆匆而过,而我正值青春,怎能安于酣睡?可在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能干什么呢?迷茫与无奈似乎又笼罩着我,以至于这个状态好久都阴魂不散。我日夜期待着电话,因为但凡有电话,都是通知我工作的,我知道,又可以消磨几小时了,渐渐的在工作中喜欢自己琢磨,让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淌。
回想昔日上班时,要是某美女邀约,或者某某人约我吃饭,那心里真是如猫在抓一般,恨不得立即放下手中工作。而如今呢?谁约我?谁又来帮我处理问题呢?不得不说,这样的生活拉开了我与浮躁社会的距离,让我有更多时间与精力学习、反思,也让我在流逝的光阴中认识了自己。
绷紧的神经渐渐的放了下来,火爆的脾气在渐渐消磨。在一个个闲适的日子里,我似乎又在蜕变,我的性格,我的神经,我那颗浮躁的心,慢慢的,在缓和,在接受孤独的洗礼……
(五)
蜕变的过程很痛苦,即使从学生转变为社会人,即使从社会人又回归到那个孤独的自己。这频繁的变动与动荡的生活犹如苍穹上的一片片云,有乌黑与白皙,即便我早已“变幻几次”,但以往不堪回首的一幕幕常令我眼前一黑,惶恐又胆怯。很多时候走在阳台,默默注视着前方。我听到风吹动门的声音,如此遥远与空洞,就好像血红夕阳涂抹在山顶上的叹息。
谁不想让生活更圆满?我也在尝试通过各种途径改变,令我欣慰的是还颇有成效。只是我目前的状态,像一棵根基不稳却期待琳琅满目结果的树。理想常与现实背道而驰。苦恼,乏味,一个个痛苦的形容词仿佛一个个魔咒使我躲不开。直到有一天我读到埃兹拉·庞德的一句诗:与世界搏斗,我失去了中心。这句诗让我的心情如五味杂陈。通过这句诗我也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哪有什么敌人,哪有什么搏斗,一切的一切都是源于自己与自己过不去罢了。在诗里,我也看到一个在黯淡星月下跋涉千里,追寻真理的自己。这个自己不停随着身边环境而蜕变着自己的色彩,直到一丝曙光闪射过来……
其实我很清楚,在我的生活中,并没有山穷水尽,亦没有柳暗花明。有时,多努力一把,尝试改变一下,便可开出豁亮天下,青山绿水原来一直无变改。邯郸,既然来了,那就不负跋山涉水、日夜兼程吧。也许将来会潦草收场,惨淡徒劳,可是有这一路风光,也可自成景致。
作者简介:
楚衣,原名:李帅。中华诗词学会会员、绵阳市作家协会会员、依安县诗歌协会副会长。目前已在《诗刊》《星星》《诗选刊》《时代报告》等刊物发表作品多篇(首),参与主编出版《中华百家传世经典》等书籍四部。曾获全国首届“白鹤杯”诗歌大赛一等奖、共青团中央与诗刊社联办全国“青年之声”青少年诗歌征集活动优秀奖、四川省第五届高校创作人才选拔赛优秀奖等数十项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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