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手里都有一张进城路线图,三天前离校时,班主任画在黑板上,以县汽车站为起点,至旅舍为终点。老师说,汽车站只有一个门,出来,向前,中间有个叉道不要管它,只管向前走五百步,右手边有有个柳树,只有半边树枝,到了柳树不走了,向右看,就看见旅舍了……
时间,地点,都有了,我们散落在学校周围的十里八乡,自个儿进城赶考,这有点激动,而有点害怕,于我来说,将是头一回进城,听说到处高楼,满街汽车,电灯整晚都不灭,繁华得让人透不气来!
虽然,老师交代只拿钱就行了,15块吃住就够了,可母亲还是给准备了干粮,要是饿咋办呢?
那时的汽车好像都破,缺玻璃不说,底盘还有窟窿,在车上坐三个多小时,个个灰头土脸,找到旅舍没费啥劲儿,只顾着到处瞅,没注意飞驰而过的汽车压过水坑,溅了一身黑水。好在旅舍有热水,并且是带水龙头的,这也是头一回体验,那个新鲜,让我惊呼连连。啥都是新鲜的,冲水马桶,弹簧床,窗外,裙子,披肩的头发……八十年代中期的县城能繁华到哪去呢?况且又藏在大山中间!可对于我们这群乡下少年来说,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那时中专生吃香,如果考上,也算是把泥腿洗了干净,拿工资吃商品粮,啧啧,那么光明的前程,我们好像都是奔着前程去的,可几门功课下来,农校卫校师范学校的大门哐铛一声关上了,好像并不难过,笑说,怪只怪题太难了!
最后一门考完,我们在面铺吃碗面回旅馆休息,明天准备回家,忽然有些惆怅,有同学提议到街上逛逛,来一次这么不易。老师怕同学走丢了,不同意,架不住我们要去要去,终于同意,分成四个小组,每组指派一名组长带队。
逛街开始了,开始队形如同出操,不过没多大一会儿就散了,那时的县城只有一条街道,不到一公里长,没多大一会儿就逛到东关,成片的农家小院。返回时经过文化馆,里头正在放录相,那时的喇叭都大,拳脚呼呼生风,女声呓呓呀呀,像是施了魔法,我们的脚板像是钉了钉子,一个同学说,里头像在耍流氓啊?有同学提议进去看看,一块钱嘛。我们这组组长是个女同学,她坚决制止了我们,谁敢进去,她一定要告老师!我们嚷嚷着反正毕业了,谁还怕老师?
忽然一声:咹?!老师忽然出现了,反天了咋的?我们乖乖地跟着他回旅舍,晚上,男同学商量着请老师喝啤酒,再买点零食,每人湊3块份子钱,我有点儿为难,可还是痛快地出了,啤酒真难喝,怎么也喝不醉……
第二天清晨,四五个跟我一样身无分文的同学决定步行回家。一百多里路,黄昏时,我们到家了,也不累,就是太渴,反正缸里有的是清水。
摘自作者微信公众号“南在南方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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