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同学群里,有人发照片,晒我们洛宁老家的一种特色吃食——粉蒸肉,惹得很多吃不上的同学,口水直流。
我不作声,眼睛盯着照片看。
突入眼,是一团团又一根根细粉呈现在眼前,但它色泽太晶莹太剔透,带着弹性带着嚼劲儿,一下子就吸引了正空着的胃;接着看,就发现散在碗里的红肉块,裹在薄薄面层里,透着淡淡的粉,像是一个被初恋刚洗蒸了的小女子,你的一个眼神递过去,她的脸就回应你一个羞羞羞;不用看,我知道里面还有白肉块,但我却总视它不见,它大概也觉得委屈,想不通为什么总不招我待见。然而,我个人的好恶,并不影响那碗粉蒸肉整体散发出的诱惑感。
于是,我也偷偷把口水往下咽了咽。
平时虽不常吃,也是不缺这口的。
前些年,是母亲做,姐姐做;而现在是婆婆做,小姑子做。在我这里或者我回到家里,她們总会抽出一晌,蒸一笼粉蒸肉。像天下所有人,给你做一顿好吃食,便是亲人间最朴素最真诚的情感体现。
不过,童年里的粉蒸肉,却是一年里最最奢侈的美餐。
记忆里,在我们家,平时根本就吃不上肉,就连过年做的饺子馅儿,也是细粉豆腐拌着大量的红萝卜白萝卜。然而粉蒸肉,每年春节却定能吃上一碗。
等把所有亲戚走完,家里总会剩出一块不知串了多少家门最终宠幸到我们头上的礼猪肉。某个中午或者夜晚,母亲就会把它拿出来,开始做粉蒸肉。
第一步:晒干的红薯细粉,开水泡软,礼猪肉切小块,大葱切段;
第二步:食材入盆,加调料,手抓匀;
第三步:撒面粉,肉块、粉条、葱段裹匀。
做完这一切,母亲还会擀出一张薄薄面皮儿,垫在箅子最下方。最后,材料上箅,点火笼蒸。
当然,拌面粉也是个技术活儿。不能太少,少了会让肉块和细粉失去特有的鲜嫩劲道;不能太多,多了不仅影响颜值,也像在吃面团子,完全没了印象之美。
上笼之后,父亲登场,坐在灶前,只把柴火烧得啪啪响。等肉香入鼻锅盖都还没揭开,我们拿着大碗伸着胳膊已经站在了父亲跟前。
如果幸运,粉蒸肉最上面再放两根肋骨,那简直会把我们馋成小狗。全然不顾刚出锅时的热烫,没等父母喝止,小手已经抢到了骨头(其实被母亲剔过的肋骨差不多已经没了肉),两眼放着亮光,细致再细致地把骨头缝里的肉撕掉吃净。
对粉蒸肉,不仅我们孩童吃得欢,父母亲脸上也是一副幸福样儿。父亲喜欢蹲在屋里的某一角,大口大口吃得一声响;母亲则坐在小板凳上,一边嚼着饭香一边眼睛盯着某一处,似乎早已神游四方。
前不久,还吃了一次粉蒸肉。
那是五一假期在老家,临走前的清晨。
当我走出房屋,站在弥漫着槐花香的院子里,准备刷牙洗脸的时候,婆婆端出一箅子粉蒸肉,站在我面前。
她笑着说:赶紧洗好,准备吃饭。
虽然,我早已丰盛的胃再也没有当年那般眼馋,但我也笑着说:呀,粉蒸肉!好,我抓紧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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