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们不仅成就惊人,往往生活上也颇多特立独行之处,为他们的人生增加了好多趣味和色彩。
北宋被誉为“书癫”的米芾大师,极好洁净,甚至到了嗜洁如癖的程度。只要他拿过什么东西,马上就要把手洗一遍。无论走到哪里,仆人都带着一壶水,随时准备伺候他讲究卫生。米芾洗手从不用盆,嫌盆里的水不干净。仆人要用银壶一边倒水,米芾一边用手接着水洗,洗完后还不用毛巾擦,两只手不停地拍打,直到拍干为止。自己的东西,当然就更不喜欢别人碰了,哪怕是自己的好朋友。一次上朝时,米芾的朝靴被人不小心踢了一下,这有什么呀?大千世界,人海茫茫,谁能不碰谁呀?这于一般人道理是这样,可在米芾这里说不通。回到家,米芾把朝靴脱下来,这个洗呀!没完没了地洗,挺好的一双朝靴,终于洗得报废了才算结束。最为可笑的是,他的这个标准用到了女儿的终身上。标准不多,就一个,是不是喜欢干净。可是,天底下能够达到他这样的标准能有几人啊?挑来选去总不合适,女儿的美好青春就在他苛刻的挑剔中付之东流。不过,有道是,“苦心人,天不负”,终于有个南方来的小伙子,进入了他的视野,其人名叫段拂,字去尘。米芾一看这个名字就高兴得不得了,连连称赞:“这个年轻人好,已经拂去灰尘了,还不够,还要让灰尘绝迹。”只凭这么个姓名,就心满意足把女儿嫁了过去,不过,遗憾得很,最后这个“干净”的女婿,差点把他给气死。
清代傅山是冠冕一代的大学问家,也是享誉天下的医学大师,当时被称为神医。有趣的是,病人太多,让他招架不过来,因此,不少人就不能及时救治。但是,他有个喜好,就是特别爱花,花的美,花的香,花的韵,让他着迷。于是,就有病家想出特别的法子。先让病人去附近一个育有花木的寺庙中,然后,找一个与他熟识的人,就言该寺庙中有奇异的花木,请他欣赏评论。傅山听了十分高兴,于是兴高采烈而来,果真花香醉人,十分艳美。正在兴头上时,忽听寺内有人痛苦的呻吟,他听了感到诧异,惊问其故,寺僧便说,这是个可怜的过路人,无奈途中生病,命悬旦夕,恰好被出门挑水的寺僧遇见,出家人以慈悲为本,就将他救到寺中。傅山本是个善良的人,于是赶忙进去施治,很快,病人就痊愈回家了。
顾亭栋是康熙年间进士,也是一个名扬四海的大儒,官至内阁中书。但由于性格过于倨傲,不容于官场,遂罢官归家。从此,摒弃杂务,每日专心以穷经著书为事。到了炎热的夏天,就一概不会客,紧闭院门、房门,还要拉上厚厚的窗帘,任何人也不准打扰。然后,脱去全身衣物,赤条条地卧于床上,手握经史,高声诵读,抑扬顿挫,声情并茂,从早至晚,日日如此。每当他心情不好,欲发雷霆大怒时,家人便将一册《左传》放在他的身边,这招效果太好了,比灭火器还管事,他很快就进入书中的世界,欣然怡然地吃书去了,刚才的一切不快,也就同时烟消云散了。
晚清大学士王闿运,年轻时由家乡赴京师科考,可是当车子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京城时,却泪如雨下,吩咐家人掉转车头,打道回府。这可不是开玩笑呢!千山万水,多不容易呀!陪他来的家人忙问他何以如此,他哭着说:“我如果前去殿试,这头名状元肯定是我的,这样,就必定要面见皇上,可是这光绪皇帝还是个孩子,我给他磕头,实在是不甘心啊!”大家听了,无不笑得前仰后合。
梁启超是近代个性十分鲜明的文学大师,平时端庄谨严,可是一到课堂上就象变了个人一样,有时掩面,有时顿足,有时大笑,有时又太息不已,不用问,他已经深深地入戏了,他此时不再是那个生活中的他,而是变成与文章角色息息相关的一员。如讲《桃花扇》左良玉的那段唱词时,“高皇帝在九京,不管亡家破鼎,那知他圣子神孙,反不如飘蓬断梗。十七年忧国如病,呼不应天灵祖灵,调不来亲兵救兵;白练无情,送君王一命。伤心煞煤山私幸,独殉了社稷苍生,独殉了社稷苍生!”时,不禁悲从中来,泪洒讲台;而当他之后又讲到村甫《闻官军收河南河北》时,随着那充满喜悦的诗句:“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他又立马手舞足蹈,欣喜若狂,还没有干净的泪痕顿时被开怀大笑所替代。
大师的学问令人敬佩,大师的情趣令人亲近,因为后者更真朴,更无饰,更是大师们真性情的自然流露。
摘自《新疆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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