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诗经

　　那是一间有些破旧的杂货铺,处在旧城区的一个街角,如果你正在低头赶路,可能根本不会在意它的存在。

　　他就是在这样的街角站定的,他分不清前面的路到底应该怎么走。那个拗口的地名让他问了好几个人都被冷漠地拒绝了。

　　街头的人们依旧在匆忙地行走,没有人注意他的尴尬和无奈。他无助地四处环顾,于是那个杂货铺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杂货铺里坐着一个中年的女人,很朴素的样子,他看她的时候,她给了他一个微笑。这样亲切而随意的微笑,在城市里已经不多见了。

　　他走了过去,女人脸上的微笑更细密起来。他费力地说出了那个拗口的地名,可是,女人却摇了摇手。

　　也许,女人的微笑只是以为他是来光顾她的生意的吧。可以看出,这样的小杂货铺生意肯定不是特别好。

　　他皱了皱眉,有些失望。

　　他刚想转过身,女人却迅速地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放在他的面前。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看女人的眼里全是疑问。

　　女人依然在微笑,只是神情里多了一些不好意思。女人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再次摇了摇手。

　　这一次,他明白了,女人原来是个聋哑人。

　　他在纸上写下了那地名,期待地看着女人。

　　女人在纸上告诉他,那个地方已经在两年前拆迁了。但女人还是细心地画了一张图,标示了那个地方的具体位置,很细致。

　　那一刹那,他有些感动,由衷地说了声:“谢谢。”可一想,女人是听不见他说谢的。于是他又拿过纸和笔,郑重地写下了“谢谢”两个字。

　　女人很快乐的样子。

　　女人看他并不急着离开,就又从柜台下拿出一沓纸张。那是一沓用过的纸张,每张纸上都和刚才他们对话的这张纸雷同。一个问路的地名,一个女人画的细致的地图,一些简短的对话。但有一点不同的是,其他的纸张上,都没有“谢谢”这两个字。

　　女人指着他写的“谢谢”,对他竖起两个拇指,并勾动着指头。稍懂点手语的人都明白,女人也在说着谢谢。女人的意思是:谢谢你对我说“谢谢”!

　　这一次,轮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其实可以想象,每个问路的人在知道了答案之后,都匆忙地离去了,连说声“谢谢”都忘记了。当然,肯定有人在嘴里说过谢谢的,可惜的是,女人听不见。

　　他想,为什么那些人就不能停下匆忙的脚步,对这个女人真诚地“说”声“谢谢”呢?

　　他是挥着手和女人告别的,女人也挥着手,彼此的脸上都有着会心的微笑。

　　他是沿着女人画的地图标示的反方向离开的。

　　在路过另一条街转角的垃圾桶旁,他丢掉了挎包里的一些东西。

　　第二天,有细心的清洁工在清理的时候发现,那个垃圾桶里有一把锋利的刀,和一张服刑人员的释放证明。

　　摘自《齐齐哈尔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