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先生曾在晚年病重时提出要求,希望能让自己保持最后的尊严,不要在身上插那么多管子,浪费那么多贵重药品,让自己在平静安详中离开这个世界。由于种种原因,这个愿望没有实现,因为他明白,他已经不再是为自己活着了。
尊严,对一个人来说很重要,最后的尊严则尤为重要。
中国旧时,如果要处死君王,不管他罪有多大,不管他是被俘虏,被推翻,还是被迫禅让下台,按惯例是不能用砍头、腰斩、凌迟等办法的,只能喝毒酒,用白绫勒死,要给他留个全尸,不能身首异处。这就是给他的最后尊严,也是他的最后一点特权。
不过也有例外,春秋战国时,伍子胥为父兄报仇,带兵灭楚后,鞭尸楚平王,就是要摧毁他最后的尊严。这个昏聩透顶的君主,生前听信谗言,夺儿媳为妻,还滥杀忠臣,厚颜无耻,活着本也就没什么尊严了,比行尸走肉强不到哪里去。
殷纣王兵败后,投入大火自焚,宁死不当俘虏,那也是为自己保留最后的尊严。如果想想那个窝窝囊囊的陈后主,敌军马上进宫了,他要带着两个宠妃跳进枯井躲藏,大臣们都嫌他没有最后的尊严,群起拦阻,他还是厚着脸皮跳进枯井,最后当了俘虏。那么,殷纣王之死还真是值得敬重的,是条汉子,尽管他生前做了太多坏事,死有余辜。
泰坦尼克号上,面临沉船时,许多人都保持了最后的尊严。男人们纷纷把逃生的机会让给妇女和孩子,乐队还在有条不紊地演奏,船长仍十分镇静地指挥最后的工作,没有慌乱一团,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哭天喊地,他们是真正的绅士,人们永远不会忘记他们。他们表现出来的最后的尊严,体现出了伟大的良知和教养,也代表了人类的最高尊严。海底的沉船,就是他们永远的纪念馆。
抗日将领吉鸿昌被敌人杀害前,要求坐在椅子上,看着刽子手开枪。在大义凛然的吉鸿昌面前,刽子手端着枪的手在颤抖。吉鸿昌轻蔑地一笑,顺手写下绝命诗:“恨不抗日死,留作今日羞。国破尚如此,我何惜此头。”这最后的尊严,气壮山河,神圣无比,可与日月同辉。
最后时刻到了,狱卒端着毒酒进来。此时,希腊大哲苏格拉底仍有多种选择:可向当局低头,换取赦免;可跟着学生越狱,逃得性命。但他宁可有尊严地死去,因为他不愿牺牲真理向权势低头,他也不想当个逃犯使自己名誉受损。因而,他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欠了阿斯克勒庇俄斯一只鸡,记得替我还上这笔债。1787年,法国画家达维特将这神圣的一幕定格,创作了著名油画《苏格拉底之死》,艺术地还原了苏格拉底最后的尊严。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生死。活要活得有价值,死要死得其所。让我们每个人都有尊严地活着,也有尊严地死去,即便是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要保持最后的尊严。就像印度诗人泰戈尔所言:“生如春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摘自《郑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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