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初秋的一个傍晚,夕阳西下,天边的晚霞明艳如火,将大地山川笼上一层绚丽的色彩。远山披霞,近水染红,呈现出一片如诗如画的迷人景象。
在江城市郊西山风景区的一条林阴道上,挽手并肩地走着一对情侣。他们漫步细语,缓缓而行。
忽然,从前面的拐弯处驶出一辆汽车,径直朝路旁的他俩冲去。
那汽车快如闪电,瞬间就来到眼前,躲闪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那男的一把将女的推开,自己却被汽车撞倒在地,紧接着一个车
轮又从他身上碾过……
那汽车驶出七八米之后才“吱”的一声刹车停住。司机打开车门,探出身子向车后看了一下,竟又关门启动车子飞驰而去。
二
这一天,轮到刑侦科长何钊和他的搭档赵忆兰值夜班。他们刚上班不久,就接到了一个报案的电话。电话是交警队长王昆打来的,他在电话中说:
“何科长,西山中路发生一起车祸,撞死了人。请你们刑侦科派人来一下!”
“什么?出车祸死了人?你们交警队处理一下不就行了,还需要我们出现场?”何钊疑惑地问。
“据目击者说,车子是对准路旁的死者撞去,肇事后司机又驾车逃逸,很像是故意谋杀。”王昆说。
“好,我们这就去。”何钊说。
出事现场离中心城区很远,他们驾着警车一路风驰电掣,半小时后赶到现场。
到达现场时,交警队的同志已经做完了现场勘查,法医汤平也进行了尸体检验。他们向何钊介绍说:
“死者名叫扬大江,是宏达机电公司的一名员工,出事前与妻子一起在路旁行走。肇事汽车是从前方驶来,肇事后进行了急刹车,在距尸体八米处停下,然后再开车逃逸。可以排除因刹车故障而造成车祸的原因。”王昆说。
“死者腹部严重受伤,腹腔内大量出血。倒地后又被车轮从胸部碾过,压断肋骨三根,系当即死亡。”汤平说。
何钊点点头,立即开始现场调查询问。
死者的妻子叫吴晓兰,是一位二十六七岁,身材适中,楚楚动人的美丽女子。她满脸泪痕,强忍住悲痛,断断续续对何钊说:
这一天是他们结婚五周年纪念,恰好又是星期日,二人打算在这风景区度过美妙的一天。在一家情侣酒店用过晚餐以后,二人还迷恋这傍晚的美丽景色,不舍离去,便又并肩挽手地沿着湖旁这条林阴道漫步而行。谁知就在这时,一辆轿车忽然一下从路中心驶向路旁,径直朝他们冲来。事发突然,根本来不及躲避。千钧一发之际,丈夫猛地一下将她推开,躲过了那一劫,而他自己却被汽车撞倒。
“他救了我,可他自己却……”
吴晓兰叙述到这里,忍不住又潸然泪下,掩面痛哭起来。
听了这话,何钊不觉对死者产生了几分敬意,与此同时,也对肇事后驾车逃逸的罪犯增添了几分憎恶。他待对方稍稍平静了一点之后才问:“那么,你看清楚了那是一辆什么车子,车牌号码是多少吗?”
吴晓兰抬起泪眼,摇头说:“我什么也没有看清楚。当时我……我吓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没记住……”
何钊点点头,表示理解。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是会失去辨识能力的。
报案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退休老人,名叫李少白。老人虽然年事已高,但精神还挺健旺,尤其有一副热心肠。他愤愤地对何钊说:“那司机真不是个东西!我见他肇事后刹住了车,还以为他会下车来救人,谁知他探身回头看了一下,又开车跑了……”
“你看清楚那是一辆什么车子了吗?”何钊问。
“一辆红色的宝马车。”老人回答说。
“红色宝马?你能肯定吗?”何钊慎重地重问了一句,因为一般的老人对车型并不熟悉。
“肯定没错,我的侄子是司机,开的就是这种车子。”老人十分肯定。
“那么,司机的面貌,还有车牌号码,你都看清楚了吗?”何钊问。
“没有,天色暗,距离又远,司机的面貌根本看不清楚。至于车牌号码,倒还有一点印象,最末一个数字好像是5。”老人回答说。
送走老人以后,赵忆兰问:“现在怎么办?”
“没有其他线索,我们能做的唯一事情就是先设法找到这辆肇事汽车。”何钊说。
对此,交警队长王昆早有部署。他说:“我已经通知全市各道口的交警,注意搜寻这辆肇事的红色宝马车。”
三
翌日,那辆肇事的红色宝马车就找到了,它被人丢弃在市郊的一个偏僻处。车身很干净,但车前的挡板却有着明显的碰撞痕迹,一只车轮上还沾有血迹。车牌号码是“江E30465”。看来报案的那位老人记性很好。一点也没有说错。
然而,打电话到交管局一查,得知却是一辆被盗的车子。据车主说,前天下午他去参加一位朋友的家庭宴会,因为距离不远,仅几百步路程,所以就没有开车前去。谁知赴宴后回来,他停放在自家楼前的红色宝马车不翼而飞,他立即向110报了案。
看来肇事者就是这名偷车的窃贼,是他驾着这辆偷来的车子闯祸撞死了人。
何钊立即对轿车进行细致的检查,希望能在车上寻找到一些罪犯的印迹。但遗憾的是,罪犯在弃车时进行了一番仔细的擦抹,汽车内外,都未留下印迹。
“现在怎么办?”赵忆兰问。
何钊叹了一口气说:“没有其他线索,现在只有把这辆车的照片分发给全市的警察,明察暗访,看看能不能寻找到一个在昨天一天之内,曾经看到过这辆车的驾驶者的人。”
“这办法实在太笨了!再说,罪犯藏在驾驶舱里,隔着一层茶色玻璃,在车外是无法看清车内的人的。也许,根本就不曾有人看清楚了他呢。”赵忆兰说。
“你说的没错。但除此以外,别无他法,也只好碰碰运气了。”何钊说。
他们的运气不错!两天以后,果然寻找到了一名见到过这辆车的驾驶者的人。那是一位名叫陶二宝的开锁匠。他告诉何钊说:
“这车的车主我见过。那天下午他丢了车钥匙,是请我去替他把车门打开的。”
“你替他打开车门前,查看他的身份证和车照了吗?”何钊问。
“没有。”陶二宝说。
“那你怎么知道他就是车主?”何钊问。
“那车就停靠在小区内他家的楼前,开锁前他还与我讨价还价,那还会有假吗?”陶二宝笑了。
“那你还记得那个人的容貌吗?”何钊问。
“当然记得。那人一米七左右,圆脸,穿一套浅色的西装……怎么,那人还真有问题吗?”陶二宝说。
何钊点点头,说:“以后碰到这一类事情,首先要查看一下对方的身份证件。可别再帮助小偷打开别人家的车门了!”
“还真有雇工开锁盗车的?那家伙的胆子也忒大了!”陶二宝说。
何钊不再多说,转身对赵忆兰说:“你带这位先生去一下技术科,请他们按照他的描述画一张犯罪嫌疑人的模拟画像。”
半个小时以后,模拟画像画出来了。何钊接过赵忆兰带回来的模拟画像看了看,说:“咦,这画像怎么有点像死者扬大江?”
赵忆兰拿回画像仔细看了看,又找出一张死者的照片比对了一下,说:“不错!就是扬大江……”
“可是,这怎么可能?扬大江驾着偷盗来的宝马车,肇事撞死自己后又驾车逃逸?这不成了天方夜谭!”何钊说。
“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扬大江偷盗了宝马车后,又转手让给了别人,是后者开车撞死了他。第二种可能是偷车者和驾车肇事者都不是扬大江,而是另一个和他长得极其相似的人。”赵忆兰分析说。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偷车者和驾车肇事者确实都是扬大江,而被撞死的并不是扬大江,而是一个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人。”何钊补充说。
“那不可能吧?案发时扬大江是和他的妻子吴晓兰在一起,他的妻子总不会分辨不出自己的丈夫吧?”赵忆兰说。
“当然,这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们能从扬大江的死上获取巨大利益。比如说……”
何钊说到这里戛然而止,伸手拿起桌上的电话筒,拨通了市人寿保险公司的电话。
“喂!是保险公司的黄萍吗?”
“我是。”话筒里传来对方的回答。
“请你查一查,是否有一对名叫扬大江和吴晓兰的夫妇在贵公司投了一笔巨额保险?”
“好的。请你等一下,我这就去查。”
没有多久,黄萍就打回电话来说:“不错,半个月前扬大江在我公司投了一份意外事故人身保险,保险的受益人就是他的妻子吴晓兰。”
“赔偿金额是多少?”何钊问。
“五百万。吴晓兰已经于昨天下午领走了。”
“什么?五百万?已经领走了?你们的工作效率可真够高的。”
“她持有你们公安局签发的死亡证明,一切都符合手续……”对方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解释说。
原来,昨天上午吴晓兰曾来公安局,要求给扬大江开非正常死亡的证明,并要求将他的尸体领回去进行火化。按规定,一般的刑事杀人案,在案子侦破以前,尸体需要保存一定的时间,以备案情发生变化时,可以进行尸体复验。因此,何钊没有同意她的后一项要求,仅给她开具了一张死亡证明书。
何钊放下电话叹了一口气,说:“现在既然已经具备了这个前提,就不能排除死者是另一个长得与他十分相像的人的可能。”
“可是,怎么才能验证这一点呢?”赵忆兰说。
“扬大江不是还有母亲吗?”
“是的,他还有一位年近花甲的老母,因为不适应城市的生活,独自一人住在丰城乡下的老家。”
“这样吧!我们明天去一趟丰城,把老太太请来看一看尸体,做母亲的总不会认错自己的儿子吧?”
“那样做是否太残忍了?吴晓兰就是害怕老太太经受不住这个打击,才瞒着没有把扬大江的死讯告诉她的。”赵忆兰犹豫地说。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当然,这对老太太来说虽然有点残忍。但事情她迟早会知道的。”何钊坚定不移地说。
四
第二天,何钊和赵忆兰驾车去丰城专程拜访了扬大江的母亲。
扬大妈虽年近六十,但却耳聪目明,身体十分硬朗。
闲聊了几句之后,何钊问:“大妈,你为什么不去城里和儿子媳妇一起住呢?一个人住这儿,不感到孤单寂寞吗?”
老人笑了,说:“你们城里人一天到晚关门闭户的。左邻右舍少交往。我在那里,是整天整天地一个人呆在家里,那才叫孤单寂寞呢。再说,这儿地里种的菜,家里养的鸡,都需要我照料……”
“那么,他们俩经常来看望您吗?”何钊又问。
“也不常来。他们俩都要上班,工作忙!我要他们没事就别回来,隔三差五打个电话就行了。”老人宽和地笑着说。
何钊点点头,开始把谈话引入正题,说:“大妈,我们今天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啥事?你说!”老人爽快地说。
“事情是这样的,前几天出车祸死了一个人,想请你去辨认一下……”
“什么?大江他出事了?”老人一怔,紧张地追问。
“大妈您别急,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只是那个人长得很像扬大江……”赵忆兰连忙安慰她说。
谁知老人反而镇定下来,说:“吴晓兰呢?她怎么说?她这个做老婆的总该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丈夫吧?”
“事情是这样的,”何钊颇感困难地解释说。“按规定,必须要有两个以上亲友的确认……”
老人不高兴了,说:“你别蒙我了!说吧,究竟出了什么事情,需要大老远地跑来找我再去认一次?”
“大妈,您别生气!”何钊无奈,只得如实相告,坦诚地说:“您是明白人,我们就不瞒您了。事情是这样的。你儿子在半个月前购买了一份巨额保单,受益人就是他的妻子……”
“你是说,只要我的儿子一死,吴晓兰就能得到一笔巨额赔偿?”
“是的。所以……”
“我明白了,我这就随你们去。”老人打断他的话说。
返回江城时已近中午,他们想先请老人去餐馆吃午饭,然后再去认尸,但老人谢绝了他们的好意,坚决要求立即前去认尸。
何钊带领老人进入停尸间,拉出停尸柜。揭开盖着尸体的殓布。缓缓地说:“您仔细看看,他是您的儿子扬大江吗?”
老人一见死者的面貌,顿时一怔,脸色迅速由红变白。她伸手擦一擦眼睛,又凑近去仔细看了看,然后伸出手去,颤颤抖抖地拉开尸体的衣领,在尸体的左肩寻找到一颗朱砂痣,接着便呆呆地看着那一颗痣,久久不语。
“大妈,您看清楚了吗?他是不是您的儿子。”何钊问。
老人这才进发出一声惊呼:“天哪!是他,真的是他……”接着便老泪纵横地痛哭了起来。
毋庸置疑。死者确实就是她的儿子,吴晓兰的丈夫扬大江。第三种可能性完全被排除。
送走老人以后,赵忆兰问:“现在怎么办?”
“把疑犯的画像分别发到各个派出所去。请他们协助查找此人。在全市的户籍档案里,一定能查找到此人。”何钊回答说。
此人很快就查找到了,他叫卢江,今年二十八岁,住在河西坊16号,是一名公司职员。
然而,当何钊与赵忆兰按照地址找到他家时,却扑了个空。据卢江的母亲说,卢江已于五天前失踪了。
“什么?卢江失踪了?”何钊一怔,连忙问。
“是的,那天是星期天,他一早就去会女朋友,这一去呀就没有回来。这几天,我托亲友找遍了他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有他的消息。”卢大妈忧虑地说。
“那么,他的女朋友呢?她又怎么说?”何钊问。
“说来见笑,由于我们家境差,不富裕,卢江谈了几个对象都没有成功。这个女朋友是最近才认识的,我还没有见过这姑娘。卢江也没有把她的名字告诉我。说是两人刚刚认识,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待过一段时间再带她回家来见我。”卢大妈说。
“原来是这样。那么,卢江有没有说去哪里赴约?”何钊问。
“没有。像这种事情,他不说,我也不好追问。唉!当时我怎么就没多问一句。”卢大妈说
罢叹了一口气。看来她很为自己当时没有多问一句而感到后悔。
他们立即围绕着卢江展开调查工作,希望能查找到有关他的线索。他们首先去了卢江的工作单位,对卢江的情况作了一番调查。在那里人们告诉他们说:卢江为人正派,行为端正,工作兢兢业业,绝不可能做出偷盗汽车,肇事伤人后又驾车逃逸的事情。
接着他们又逐一寻访了卢江的亲友。他们对卢江的失踪都很关心,但却无一人能提供寻找卢江的线索。
最后。他们总算在一个名叫刘新的人那里了解到一些有用线索。刘新告诉他们说:他与卢江是铁哥们儿。平时无事不谈。卢江最近正在谈恋爱,有一次,曾经向他谈起过与对方认识的经过。
那是在半个月前,有一天中午,卢江正在他们单位附近的那个江畔公园里看书。因为离家远,卢江中午都不回家,单位里人声嘈杂,又不适宜于看书,而这时的江畔公园里的游人却寥寥无几,加上有绿树遮荫,花卉飘香,更是一个休憩与看书的绝好处所。卢江在一处树荫下的长椅上,看书正看得入神,忽觉眼前一暗,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他的光线。他抬头一看,只见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姑娘站立在他的面前。那姑娘中等身材,胖瘦适中,穿一身紧身的蓝色春装,把身体各部分的优美线条都凸现了出来,尤其是她那一张眉清目秀,艳如桃花的脸,更显得青春靓丽,楚楚动人。卢江一时不觉看得呆了。
那姑娘见他一直痴痴地呆看着自己,不觉莞尔一笑,说:“我可以坐这里吗?”
“当然,当然。”卢江这才从呆怔中清醒过来,连忙往旁边挪挪身子,让出半边椅子。
姑娘在长椅上坐下,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书,又说:“英国女作家伏尼契的《牛虻》?”
“是的。”他回答。
“现在看这一类书的人已经很少了。”她说。
“至少眼下就有两人例外。”他幽默地回答了一句。
姑娘又是一笑,说:“我是看电视剧《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面提到了这部书,才找来看看。谁知一看就被书中的人物和故事深深地吸引住了。”
“我也是。”卢江说。他忽然有一种他乡遇知音的激动和喜悦,立刻敞开心扉,不停地与她交谈起来……
听完刘新的介绍,何钊问:“那么,你知道那位姑娘的姓名吗?”
“知道。她叫罗红珠,是金城贸易公司的一名业务员。卢江曾委托我去她们的公司侧面了解她的情况。据那里的人说,因为家里穷,她高中毕业以后没有去读大学,进公司几年,工作很勤奋,人缘也好。我曾远远地看过她一眼,人模样长得挺不错的。”刘新回答说。
“那么,她一定知道一些卢江的下落了?”赵忆兰说。
“哎!这事就别提了。”刘新忽然一下改变了态度,生气地说,“卢江失踪以后,我曾经去找过她一次。谁知那女人却绝口否认她与卢江的关系,竟说她根本不认识卢江这个人。”
“什么?竟还有这样的事?”赵忆兰说。
“是呀,这事使我很生气。后来想想,他们之间很有可能产生了什么矛盾,或者是发生了其他什么非同一般的事。”刘新回答说。
“不错,这里面很可能有什么文章,看来我们得去会会这位姑娘。”何钊点头说。
五
因为是双休日,想罗红珠不用去上班,在家的可能性大。何钊他们在金城公司打听到她的住址,便开车改道前去她家。
罗红珠的家在贫民区,只有母女二人,房间不大,摆设也很简单,看来经济真的不宽裕。
这是一位二十多岁,娴淑端庄的姑娘。她听何钊说明来意之后,惊讶地抬起头来,十分委屈地说:“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前几天也有一个人来问这事,可是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什么卢江。”
“你先别激动!也许他没有告诉你真实姓名。”何钊笑着拿出一张卢江的照片,放在她的面前说,“你看看这张照片,就是这个人,是不是认识?”
姑娘拿起照片看了一下,摇头坚决地说:“不!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那么,你能告诉我们,上个星期天你都到过哪些地方吗?”赵忆兰问。
“上个星期天我一直待在家里看书。哪儿也没有去。”姑娘回答。
“真的哪儿也没有去?比如说曾和某个朋友一起去过哪儿玩耍?”赵忆兰又问。
罗红珠忽然笑了,说:“你就别拿话来套我了。我正在准备参加成人高考,复习功课都来不及,哪还有时间和别人一起出去玩?”
告别姑娘以后,何钊心里不觉疑云重重:是刘新张冠李戴弄错了,这个姑娘根本就不认识卢江?还是这个姑娘在撒谎,隐瞒了她与卢江的关系?如果是前者,那么真与卢江谈恋爱的又是何人?如果是后者,那么她又为什么要隐瞒这一事实?
正在这里,他兜里的手机响了,是刘新打来的电话。
“喂!找到那位姑娘了吗?结果怎么样?”他问。
“找到了,结果和你一样。也许,她真的不认识卢江,是不是你弄错了?卢江的女朋友另有他人?”何钊说。
“这不可能……喂!我刚想起一件事,卢江在失踪的前几天,曾经向我透露:他们准备去逛西山……”
“什么?你是说上个星期天他与女朋友一起去了西山风景区?”何钊问。
“对!就是西山风景区。”
西山?何钊不觉又想起了,在那同一天里,扬大江夫妻也是去了西山,并且是在那里吃过晚饭以后遭遇车祸的。而卢江与扬大江又长得如此相像,简直就像是孪生兄弟,难分彼此。难道说……于是,数天前的那一想法,不觉又在何钊的心里升起:被汽车撞死的那个人,会不会不是扬大江,而是长得与他十分相像的卢江呢?但他迅即又排除了这一想法,是的,死者是与他的妻子在一起的时候遇害的,尸体又经过他母亲的确认,应该绝对不会有这种可能了吧?
接着他们去西山进行了两天的调查,寻访卢江的踪影。
西山是江城著名的风景区,方圆十几里,山清水秀,风景优美,有着大小几十个景点。他们花费了许多时间,跑遍了每一个景点,最后终于在一家情侣酒店里找到一名见过卢江的妇女侍。那位妇女侍名叫曹晓云,二十多岁,记性极好。她一见卢江的照片就说:“这人上个星期天来过,是和一个女的一起来吃的晚饭。”
“你再仔细看看,别弄错了!”何钊说。
“没错,我们店里主要是做午餐的生意,吃晚饭的顾客较少,那天傍晚总共只有三四桌客人,加上他们又点了很多菜,两个人吃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所以印象深刻,还能记得。”姑娘说。
“那你还记得他的女伴长什么样子吗?”何钊又问。
“中等个儿,瘦瘦的,长得很漂亮。那天她穿了一件蓝色碎花连衣裙……”
何钊一怔:她描述的不就是吴晓兰吗?他清楚地记得,出事那天,她穿的正是一件蓝色碎花连衣裙。他连忙拿出一张吴晓兰的照片,交给曹晓云,问:“你看是她吗?”
“不错,就是她。”曹晓云只看一眼,就肯定地回答。
何钊又拿出一张扬大江的照片,把它与卢江的照片放在一起,说:“你再仔细看看这两张
照片,那天来的是其中的哪一个?”
曹晓云向两张照片看了一眼,惊讶地说:“这不就是同一个人吗?”
“你再仔细看一看!这两个人长得虽然很像,但却不是同一个人。”赵忆兰说。
曹晓云又拿起两张照片仔细分辨了一下,摇头说:“如果他们不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我实在分辨不清楚那天来的是其中的哪一个。”
何钊点点头,不再询问了。
从酒店出来,登上警车以后,何钊一直沉默不语,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这个案子着实透着古怪,兜了一个圈子,重又返回了起点,事情前后又是如此的矛盾,实在叫他难以决断。一直过了许久,他这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开口问正在驾驶的赵忆兰:“你认为那天与吴晓兰一起来的男人,究竟是扬大江还是卢江?”
“你又怀疑那个被撞死的人不是扬大江,而是卢江?”赵忆兰问。
“是的,种种迹象都指向这一点,也只有这样,许多事情才能够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何钊点头说。
“可是,那尸体的身份不是已经被证实了确实就是扬大妈的儿子扬大江吗?”赵忆兰说。
“是的,这正是事情匪夷所思,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何钊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下定决心地说,“我想,明天还是把卢妈妈请来,让她辨认一下尸体,看看她的反应如何。”
六
次日,何钊将卢大妈领进停尸间。当他拉出存尸柜,掀开殓布,露出死者的面目时,卢大妈蓦地一怔,随即悲痛失声,嘶哑地呼喊道:“江江。江江!你这是怎么了?”
“卢大妈,请您看清楚了,他真是您的儿子卢江吗?”何钊说。
“不错,他就是我的儿子卢江。”卢大妈回答。
“可是在这之前,已经有一对婆媳确认了他,说他叫扬大江。”何钊说。
卢大妈听了又是一怔,接着伸出手去,哆哆嗦嗦地拉开死者的衣领,露出他的左肩,指点着他左肩上的那颗朱砂红痣说:“没错,他就是卢江。我们看这颗朱砂痣,是他身上特有的标志,从卢江小时我就天天看着它,看着它一点点变大,变紫。太熟悉了!”
“那么说是她们搞错了?”何钊问。
“一定是她们搞错了。她们说的那个人也许长得很像卢江。但绝不会有这么一颗一模一样的朱砂痣,长在这个地方,这个模样。”卢大妈坚定不移地说。
“但这怎么可能?出车祸的时候,他是和他那个媳妇在一起,他的那位妈妈来认尸的时候,也像您一样拉开死者的衣领,看了一下这颗朱砂痣。”赵忆兰说。
“什么,竟有这事?姑娘,你说的可是真的?”卢大妈怀疑地说。
“看来,要弄清楚这件事情,只有提取DNA,做亲子鉴定了。”何钊说。
“那没有用。”卢大妈说。
“为什么?”何钊和赵忆兰几乎同时问道。
“因为卢江不是我亲生的。”卢大妈说。
“什么?卢江不是您亲生的?”何钊说。
“是的。我和我丈夫结婚多年都没有生育,四处求医吃药都没有效果。我的大姐便劝我领养一个。有一天,她果然给我们抱来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这婴儿就是卢江。”卢大妈说。
“那么,您大姐说没说这婴儿是怎么来的吗?”何钊问。
“大姐说是她们邻村有一户人家生了一对双胞胎。那家人家很穷,孩子没有足月,非常瘦弱,又缺奶水,怕养活不了两个,便决定将一个送人。我大姐听了这个消息,便去把弟弟抱来了。”卢大妈说。
“等一等!您是说卢江还有一个孪生哥哥?”何钊说。
“是的。因为是孪生,又不足月,这孩子又瘦又小,抱来时还不足四斤,已经奄奄一息了。我和老伴一连几天没有合眼,日夜守护着他,悉心照料,费了许多心血才把他养活。”卢太妈说。
“原来是这样。”何钊两眼一亮,点头说,“不过我们还是要设法确证一下,看看他究竟是不是您的儿子卢江……这样吧!我们再去您家一趟。看看能不能寻找到什么其他线索。”
他们随即前往卢大妈家,在卢江的房里进行了一番仔细的勘查,终于寻找到了卢江的二根毛发,提取到他的几个指印,通过比对,确认死者就是卢江无疑。
何钊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说:“案子至此真相大白,这是一个精心策划,李代桃僵的谋杀骗保案。”
“你是说扬大江和他的妻子吴晓兰一起谋杀了卢江?”赵忆兰问。
“不错。当扬大江发现了有一个长得很像自己的人即卢江后,便心生一计,要妻子吴晓兰以未婚姑娘的身份去结识卢江,主动与他接近。吴晓兰天生丽质,气质高雅,很快就迷住了卢江。使他坠入爱河。扬大江见时机成熟,便去保险公司买了一份巨额保单,然后让吴晓兰去约会卢江,伺机制造车祸将卢江撞死。可怜那个卢江一直被蒙在鼓里,他生命最后的那一壮举,所救的竟是合谋杀害自己的凶手。”何钊分析说。
“可是,卢江毕竟是他的亲兄弟呀!”赵忆兰说。
“当然,这一点扬大江自己也许并不知情,但即使知道了,事情也不会有所改变。像他那样一个财迷心窍,灭绝人性的家伙,是不会顾及亲情的,更何况是一个自小分离,互不相识的弟弟。”何钊回答说。
“那么,他的妈妈扬大妈又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会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辨认不清楚了呢?”赵忆兰又提出了一个新问题。
“其实,那位扬大妈深知自己儿子的为人,心中早生疑云,在发现死者左肩上的那一颗朱砂痣时,就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真相。那颗痣是识别这一对孪生兄弟的唯一标志,弟弟有,而哥哥扬大江却没有。当时,她曾经一愣怔,情绪极度悲痛,沉默了许久。只不过当时我们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罢了。但她毕竟是一位母亲,有着母亲共同的弱点。两个都是自己的儿子,一个已经死了,如果据实陈述,另一个也要被判死刑,这是一个做母亲的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事情。因此,她才向我们撒了谎。”何钊分析说。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赵忆兰问。
“严密监视吴晓兰。只要不惊动她,她就一定还会有所活动。”何钊胸有成竹地说。
七
果然不出何钊所料,一连几天,吴晓兰频繁出入于银行和金融市场之间。她分几次取出了那五百万元巨款,又通过一家中介公司将它们兑换成了美元。
“看来,那个扬大江快要露面了。”何钊说。
当天晚上,他们果然又监听到了吴晓兰的一个重要电话。电话是一个自称为表姐的女人打来的。她在电话中说:
“喂!你那里都准备好了吗?”
“一切都准备好了。”吴晓兰回答。
“签证已经办好了,我替你订购了明天上午九点的机票。”
“好的,我一定及时赶到……”
对方使用的是中山路的一处公用电话。
“好!这个扬大江终于露面了。”何钊说。
“可是,对方是一个女人呀。”赵忆兰说。
“要改变声音,那还不简单……”何钊说。
“不错!只要往话筒里装上一片簧片,就能将男声变成女声。”赵忆兰立即领悟。
何钊立即与机场联系,在他们的旅客登记表上果然查找到了扬大江和吴晓兰的名字。他们订购的是次日九时十五分飞往新西兰的机票。
“这个扬大江也是糊涂一时,怎么还使用自己的真名?”赵忆兰说。
“这不奇怪。”何钊分析说,“申办签证需要一定的时间。他一定是在作案以前就去对方的大使馆办理了申请,以便一旦作案成功,骗取到保险金,就可以立即远走高飞。只是,领取保险赔偿金,分批从银行里取出这批巨款,再将它们兑换成美元,耗费了许多时间,拖延了他们的行期。”
“可是,仍然使用一个‘死人的名字,他就不怕引起别人的怀疑吗?”赵忆兰又说。
“这你大可不必为他担心,天下同姓同名的人多着呢,尤其像他那样普通的名字。在江城,仅我所知就不下十人。就说我们吧,如果不是查明了案情,知道是李代桃僵,又怎么会去注意乘客名单中有无扬大江的名字?”何钊说。
次日上午,何钊和赵忆兰率领几名刑警早早地进入了机场的候机厅。监控住了所有的出入口。
九点差十分,吴晓兰终于出现了。与她一起来的还有一名戴着墨镜的男子。他就是本案的主犯扬大江。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刚一迈进机场的候机大厅,就遭到了公安人员的逮捕,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法庭的严厉审判。
责任编辑张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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